“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高高的舞台之上,隨著陳圓圓哀婉低沉的古琴伴奏,董小宛眼噙熱淚,深情吟唱。

    隻唱了一句,全場賓客立即停止了對朱由檢、以及二位名妓的猜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聽著這天籟之音。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台上的董小宛閉上雙目,任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似已與這支曲子融為一體。而伴奏的陳圓圓,淚珠也如同斷線一般,不時滴落在琴弦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台下千餘名聽眾,此時無不被這支滿腔惆悵、無限感慨的曲子所深深打動。而那些眼窩子淺的,從此曲聯想到自己年少輕狂之時,也曾與鄰家少女花前月下,私定終身;怎奈父母之命難違,有情人難成眷屬,隻能抱憾終生。這些感情平時隻被深深隱藏著,卻不料今日在不經意間,被這支短短幾十字的曲子在瞬間從心頭勾起,再想抑製已不可能,不由得淚眼滂沱。

    尤其是那包玉憐與梅蘭竹菊四姐妹,她們與台上的董小宛、陳圓圓也曾同為天涯淪落人,對二人合演曲中的那份癡情更能感同身受。雖在台下,她們卻覺得此曲正是為自己所作,那歌聲正是從自己心底所發!

    “啊~~~~啊~~~~~~~~~”董小宛一詠三歎,將這曲《枉凝眉》唱罷,便再也不能自持,當場痛哭失聲,也不理全場賓客,轉身奔向後台去了。

    此時,台下哭泣之聲也響成一片,更有人頓足捶胸,嚎啕大哭。隻有冒襄麵如死灰,呆立在當場,神經質地不住喃喃道:“水中月、鏡中花,水中月、鏡中花…”

    猛然間掌聲響起,卻再也不曾停息。

    台上的陳圓圓收攝心神,正欲尋找將此曲教授給自己的朱由檢,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連他的那些隨從,也都仿佛消失在了空氣裏。她怔怔地望著剛才朱由檢所坐的那一席,不由得自言自語道:“他究竟是誰,從何而來?他又如何能寫出這樣的曲子?”

    而此時的朱由檢,倒並非想玩什麽神秘,而是隔了一晝夜,身上的劇毒再次發作,不得不趕緊迴客棧,讓包玉憐再次金針過穴了。

    次日一覺醒來,朱由檢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迴想起昨夜的經過,不由得啞然失笑。自己被冒襄迫得走投無路,竟然將電視劇87版《紅樓夢》中的主題曲拿來湊數。雖然一曲震驚全場,總覺得不甚光彩。

    但他也發現,自從昨夜之後,包玉憐與四姐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變了,既不是奴婢對主人的惶恐與謙卑,更沒有曾經的叛逆與冷漠,而是充滿了崇拜與憐愛,好像自己成了她們的夢中情人一般。

    朱由檢心中老大不好意思,同時也悲哀地想,如果不是這首《枉凝眉》,自己在她們的心目中,也不過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如果自己連王爺也不是,那在她們心中又如何?搞不好,連坨屎也不如!

    正一邊瞎琢磨,一邊胡亂吃著早餐之際,林佑坤突然進來稟報:“啟稟公子,昨夜那名姓陳的姑娘前來求見。但她說在客棧拋頭露麵多有不便,想請公子到她的車上一敘。”

    陳圓圓找我幹啥?難道她被這一支曲子感動壞了,竟要以身相許?那曆史豈不是就要上演大反轉了?朱由檢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忙不迭地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見這貨又恢複了常態,包玉憐和四姐妹一頭黑線,終於不得不痛苦地明白,以他的境界,那首曲子的一個字、一個音符,都不可能是他寫出來的。

    此時天色剛剛開始放亮,街上來往的行人還不是很多。朱由檢一頭鑽進停在客棧外的馬車車廂,果然見陳圓圓端坐車中。此時的她並不像昨夜登台那樣濃妝豔抹,而隻是略施粉黛,卻更顯清純柔美。

    陳圓圓見朱由檢上了車,嫣然一笑道:“尤公子早。”

    “啊…早,早,陳姑娘早!”朱由檢正如同癡呆一般貪婪地欣賞著陳圓圓,半晌才迴過神來,狼狽地答道。

    陳圓圓見了,又是嫣然一笑才道:“奴家冒昧而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不見怪,不見怪,嘿嘿嘿嘿!”朱由檢憨憨地笑道。

    “奴家第一次來通州,正想遊玩一番。聽說運河畔有一座燃燈佛舍利塔,乃是通州勝景,不知公子可有時間陪奴家去走走?”陳圓圓略帶羞澀地問道。

    “好啊,我馬上叫管家準備車…”朱由檢剛說了一句,陳圓圓卻狡黠地道:“公子不要帶其他人,乘奴家的車就可以了。”

    “這個…”朱由檢一時語塞。他當然願意和陳圓圓同乘一車,但恐怕林佑坤絕不會答應。

    “好啦,奴家和公子開玩笑呢。如果奴家所猜不錯,昨日與公子同桌的那四位孿生女子,應該是您的侍女;而另一位小姐氣質高貴,對您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緊張在意,可是公子的妾室?公子必是對她們情深意重,即使到了青樓這種地方,仍將她們帶在身邊。奴家又豈敢與公子獨處一車,惹您的美眷生氣呢?”

    朱由檢聽著陳圓圓略帶戲謔的猜測,隻得嗬嗬傻笑,心中暗叫慚愧。其實他倒想見一個愛一個,將天下美女盡數推倒。隻可惜身中劇毒,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正說話間,四姐妹卻拉著包玉憐從客棧中衝了出來,喜笑顏開地道:“陳姑娘,我們四個都是尤公子的婢女。如果您想邀請我們公子出遊,就讓我們也沾沾公子的光,把我們也帶上同去吧!我們久聞您的芳名,隻恨無緣相識呢!”

    朱由檢苦笑一聲,敢情這幾位也是陳圓圓的粉絲。

    陳圓圓微笑道:“幾位姐姐既有此雅興,奴家敢不從命?這位小姐…”

    不等她發問,包玉憐趕忙羞澀地解釋道:“我隻是尤公子的醫生,並非他的家眷。”

    陳圓圓忙關切地問道:“哦?原來尤公子有疾在身,卻不知是何疾病?有無大礙?”

    朱由檢頓時老臉一紅,包玉憐趕緊為他掩飾道:“不過是有些痰喘的舊疾,不妨事的。”

    最後朱由檢與包玉憐、四姐妹都擠上了陳圓圓所乘的馬車,林佑坤獨自騎馬相隨。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一路之上,車廂內鶯聲燕語,幾名女子一見如故,聊得十分開心,倒把個朱由檢給晾在了一邊,搞得他十分尷尬,好像在偷聽女生宿舍的臥談會一樣。

    此時,太陽逐漸越爬越高,通州城也終於從夜的苦寒中蘇醒過來。穿城而過的運河兩畔,是兩條寬闊的街道,而街道的另一側,則是大大小小的各色店鋪。此時,這些店鋪紛紛開張,街道上來往的車馬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新的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車馬沿著運河,一路向北而行,不多時,停在一座高塔之前。眾人紛紛下車,在此經過的路人,見一群美若天仙的女子,如眾星捧月般護持著朱由檢下車,個個豔羨不已。

    朱由檢下了車抬頭觀看,見一座雄偉的寶塔矗立在眼前。塔身呈八角形,共十三層,每層的磚石上都有精美的浮雕佛像,無不刻得惟妙惟肖。全塔懸鐵鈴數千枚,寒風吹過之時,鈴鐺清脆作響,經久不息。而最為奇特的是,高高的塔頂之上,還長了一棵榆樹。

    陳圓圓微笑道:“尤公子,此即是通州八景之首的燃燈佛舍利塔了。相傳此塔始建於北周,距今已有千年之久。嘉靖年間一次地震之後,塔基傾斜,在重修之時,卻發現了埋在地宮中的一顆佛牙與數百粒舍利。奴家早慕其名,一直想來禮佛,今日終於得償所望。”

    朱由檢這才知道,原來陳圓圓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他又不由得想起,在曆史上,陳圓圓自從吳三桂引清軍入關,便跟隨吳三桂由北至南,一路打到雲南昆明。當吳三桂做上了雄踞雲貴的平西王之後,陳圓圓卻感罪孽深重,帶發出家,從此青燈古佛,了卻殘生。一代名妓,命運卻如落花飄零,真讓人可發一歎。不知有了自己的穿越,她還是否會重蹈覆轍?

    陳圓圓卻不知朱由檢的心事,見他麵帶肅容,還道他也信佛,趕忙淨了手,虔誠地雙掌合十,在塔基蓮台之下盈盈叩拜。

    包玉憐及四姐妹卻不信佛。她們見此處景致優美,又是雪後初霽,一時童心大起,竟歡叫著打起雪仗來,漸漸跑得遠了。

    朱由檢自然也不信佛,但見陳圓圓如此虔誠,倒也不好造次,隻得耐著性子靜靜等待。

    良久,陳圓圓才緩緩起身,美目中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淚水,輕聲道:“公子可知,昨夜小宛姐姐已經連夜動身,返迴蘇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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