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滄海並未迴頭,而是伸手抹了一把臉,又從衣袍上將手擦幹淨,極為恭敬的將那兩個杯子再次斟滿,然後又碰杯。


    又喝完這一杯,他才收起那兩個杯子站起來,轉身看向來人。


    “呀,原來是差點把我烤熟了的,張偉張老前輩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我可是對你完全不想念啊。”張滄海有些搖晃,一雙朦朧醉眼看著來人。


    來人正是公審前,差點將被玉火真人丟在禦火峰上的張滄海烤熟的那位神秘老者。


    張滄海顯然認出了他,卻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晃,嘿嘿一笑。


    “怎麽樣,被我烤了那一次後,火元術有沒有精進啊?”那叫做張偉的老者卻渾不在意。


    隻見他伸手一招,便有一隻活靈活現的火手出現,一把將張滄海手中提著的那壇酒搶了去。張偉舉起酒壇,對準自己的大口就是一通牛飲。張滄海朦朧的注意到,有酒灑了出來,落在張偉身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如同水滴落在了滾燙的鐵塊上。


    “爽!做了幾千年的刀靈了,第一次喝這麽好的酒!小子,還有酒沒,再來幾壇!”張偉甩手將酒壇丟出,衝著張滄海嚷道。


    “靠,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是人,丫的,原來是刀靈。”張滄海毫不吝嗇,甩手扔過去兩壇酒。


    “爽!爽!”張偉開懷暢飲,連叫兩聲“爽”。


    “不過可惜啊……”他牛飲一通,兩壇酒瞬間喝光,而後歎息一聲。


    “你可真是怪笑人的,叫了兩聲爽,卻又來一聲可惜,說吧,有啥需要我幫你的。”張滄海聳聳肩說道。


    “呀?你小子咋知道我要你幫我?”張偉丟掉手中空壇子,爽朗的笑道。


    “這不就是奇遇任務麽,你這幾千年的刀靈,肯定不是送上門來給我用的,那就肯定是有啥任務需要我做,然後給我啥獎勵之類的。”張滄海再次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奇遇任務?這名頭聽起來怪舒服的。不過,老夫就是來給你送奇遇的。”張偉爽朗的笑聲直震得張滄海耳膜生疼。


    “拜托,看你樣子就知道你粗獷豪爽了,不用老用那公鴨子一般的笑聲提醒我了。”張滄海揉揉耳朵說道。


    “旁人見了我都畏懼三分,你為何不怕我?”張偉捋著下巴上那狂傲的赤髯,眯起眼睛問道。


    “上一次你燒我一頓,送我一顆好吃的果子。這次你想怎麽弄我啊,別說廢話了,快點來吧。”張滄海閉上眼睛張開懷抱,完全一副任生任死的無賴模樣。


    “你有這麽好的酒,我還真想投懷送抱。可惜,你小子太弱,隻怕你用我揮上一刀就成了人幹了。嗯,我看看啊,你似乎卡在破境之中了。”


    “哎呀,前輩,你真是慧眼啊,不錯不錯,小子正是卡在破境之中,進退不得了!”張滄海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滿眼都是單純和期許,咬著嘴唇做出一個自認為很萌的表情,雙手牢牢抓著張偉的胳膊,近乎撒嬌的說道。


    “你的手,不會覺得燙麽……”張偉被張滄海那萌萌的表情完全驚呆了,下意識指著自己胳膊上,張滄海那兩隻已經開始冒煙的手,同情的問道。


    “啊?手?燙?哎呀我去,好燙好燙!我靠,都熟了……”張滄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按在了張偉的胳膊上。


    先前酒水灑在他身上,都會立時化作蒸汽,更不用說是一雙肉掌了。


    “這個可不怨我……”張偉略有些尷尬的說道。


    “我算是明白了‘賣萌必死’,以後打死我也不裝青嫩了!”張滄海看著滿手的燎泡,欲哭無淚。


    “話說張老前輩,你看我這都滿手燎泡了,可不可以同情一下下,直接給我奇遇任務的獎勵啊……”剛咬牙切齒的發誓不再賣萌,但他卻立刻又將一對全都放在臉頰前,必須萌死人。


    “那好吧,你聽好了。人須善假於外物,方能脫胎於外物。人既能脫胎於外物,必能超脫於外物。人既能超脫於外物,則必能善假於外物。所謂人與外物,無外乎外物與人。然其形不能改,其意不能逆。此為小道,亦是大道。此為我道,亦是人道。反如是以外物之目觀己,便能以己之目觀外物。”張偉表情凝重,認真無比的說了這麽一段話。


    “呃……那個,張老前輩,咱們能不能不說半文言文……”張滄海有些羞澀的說道。


    “這是當年祖師在摩崖洞中閉關,一次心靈福至,留在我身上的一段感悟銘刻。現在我把他送給你。”張偉邊說,他的身上邊有裂縫顯現。


    “呀,張老前輩,你這是怎麽了……”張滄海緊張地問道。


    “嘿,這段話維係著我這殘軀的完整。現在我將它送予你了,便對我再無任何效果了。”張偉似乎很痛苦,雄霸的身姿竟有些佝僂。


    “靠,這麽變態,一句話就能讓人四分五裂?!”張滄海咂舌,但不知所措。


    “我時間不多了,你別打岔。我本不該影響你的道,不過為了你這兩壇好酒,我就把這段話留給你……啊……”


    張偉還未說完,竟發出一聲極為痛苦的嘶吼,隻見他全身開裂,流出炙熱的岩漿。


    不僅他的身上,整片天空都化作了血紅色,猶如被血染紅一般。那是張偉現身前布下的結界,一如當日張滄海初上禦火峰時那般。


    隻是張偉身體崩裂,再也無法維持那形成結界的器物,整片結界內的天空,全都變作一片赤紅,很是恐怖。


    “我靠,張老前輩,有火山要爆發了!”張滄海身具火屬靈根,雖然不怕岩漿,但潛意識裏還是會對這種天威地怒有些懼怕。


    “小子,有人算得千年後有外人入山門,中興長生門。他很希望……這個人……就是你……”張偉變得說話都很費勁。


    “我天刀雖逝,但未曾壓服地劍,著實遺憾啊!”他留下這句話,身體如同風化,被風吹起陣陣灰塵,最終化作一柄滿是鏽跡裂痕的巴掌小刀,掉落在張滄海腳前。


    “我靠……怎麽像鬼片啊,好嚇人……”張滄海看著腳前那幾乎被鏽蝕到千瘡百孔的小刀,驚愕無比。


    張偉化作小刀,他現身時打出的結界便慢慢崩壞,估計用不了多久,就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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