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愈演愈烈。  作為修仙道裏的領頭宗門,飄渺宗自然也扛著更多的壓力。  明溱和一眾峰主長老們每天忙著和其他修仙宗門世家互通消息,尋找天道蹤跡,又要商議著如何聯手對敵,將對普通人的傷害降到最少,還要忙著安排派出去誅殺魘魔的弟子們,日日忙得腳不沾地。  正焦頭爛額,探尋消息的弟子們又傳來了新消息。  某處城鎮裏,出現了一隻很兇狠的魘魔。  有一隊小宗門弟子正好在城鎮裏,發現魘魔蹤跡後立刻著手誅殺,可那魘魔不同尋常的兇狠,反倒將那些小仙修們盡數重傷,甚至還徹底吞噬了一位修為較低的小弟子。  餘下的小宗門弟子們大驚,立刻發出信號求助。  可等接到信號的飄渺宗弟子們趕去時,那魘魔已消失無蹤,而曾被它奪取過生機的那些人都盡數昏迷,用盡了法子都叫不醒。  ——不像是病了,倒像是失了魂。  聽著弟子們的迴稟,明溱一陣頭疼——這狗`日的天道,又作出了什麽新的幺蛾子不成!  他匆匆向頂頭兩位君上稟了這消息,正準備親自去探個究竟。剛下了飄渺宗,就見山門前圍了一團人。  一個人高馬壯的男人被圍在中間,正費勁地和守山門的飄渺宗弟子說著什麽。  他大概是奔波了許久,不修邊幅,胡子拉碴,有些邋遢狼狽,又說不清自己身份和來意,隻口口聲聲說有人讓他來飄渺宗。  飄渺宗弟子見他身份不明,哪裏敢輕易放他進來,一邊皺著眉攔著他,不讓他闖進來,一邊往上層傳訊。  剛發了傳訊,還沒等到迴應,便見明溱長老走了過來。  守門弟子們趕緊讓開,露出包圍圈中的男人。  “怎麽迴事?”明溱急著去看小城鎮裏失了魂的人,語調便有些急促,“你是誰?來飄渺宗做什麽?何人讓你前來?”  男人神色迷茫:“我名孟平。來找人,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反正他讓我想明白就來的。”  明溱:“……”  見實在說不清楚,男人一咬牙,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物件:“這東西,那人認得的……算了,這裏麵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麽嗎?”  明溱不動聲色地望了眼,微微一愣。  那是一枚骨骰。  那不知是誰的“那人”認不認得明溱不知道,他倒是認得這是什麽的——這不是新入門小弟子試煉秘境所在地附近不遠的小鎮上、頗為盛行的定情小玩意兒嗎?  可這又分明不是普通的骨骰。  明溱凝神又細望了一眼,發現這骨骰是生了靈識的,算的上是一件法器了,此時正在男人粗糙的手心裏微微震顫著。  一股混亂的氣息圍繞其上,明溱隱約感受到了什麽,神色一肅,冷聲問道:“它沾染過什麽東西?”  男人道:“不是沾染……”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解釋,最後幹脆伸出另一隻手,往骨骰上一拍:“它是吃了很多東西——”  話音未落,骨骰被激,一大股黑氣直衝明溱而來,來勢洶洶。  旁邊小弟子們防備已久,見之隻以為那男人要對明溱長老不利,長劍一拔就要出招劈散黑氣。  然而劍吟聲聲中,那劍光卻沒能劈到黑氣上。  明溱一揮袖,輕而易舉地便攔住了弟子們的劍氣,同時一手掐訣,飛快地打在了黑氣上,將它們重新打入了骨骰之中。  ——是人魂。  隻匆匆一瞥,明溱便分辨了出來,那些黑氣,是十數道不太完整的人魂,飄飄忽忽渾渾噩噩,擠成了一團。  這人哪裏捉來這麽多人魂?!  明溱靈光一閃,霎時恍然:“你是不是去過齊鎮?”  齊鎮,正是底下弟子們稟告說有十數人昏迷不醒的小城鎮。  男人點了點頭,承認了:“是。”  周圍弟子們不少,都好奇又不解地望了過來。  齊鎮的事才發生不久,他們都還不知道。  明溱估量了一下形勢,果斷地折身往宗門裏走:“你先跟我來。”  ……  與此同時,主峰之上。  謝清霽堪堪放下殘鏡,司暮遍推門而入:“小師叔……”  他話音落下,眼角瞥見還泛著微光、顯然是剛渡過靈力的殘鏡,想說的話就拐了個彎:“殘鏡又顯示什麽了?”第69章   殘鏡餘光漸漸消散,謝清霽若無其事地低頭畫符籙:“什麽都沒有……你下次畫符籙, 能不能畫工整些。”  他正描著的, 是司暮昨天新創出來的符籙。  有的魘魔生機吸取的多了, 普通符籙難以對付。  司暮於符籙陣法一道上頗有研究, 便抽空畫了許多新符籙,將各種不同效用的符紋疊在一起, 形成了一個小符陣, 這樣威力能連翻幾倍。  六峰弟子主修符籙陣法, 司暮創出來了新符籙, 本該由底下的弟子們仿畫製作,再送去各峰供大家使用。  然而司暮剛將符籙傳下去,第二天管事大長老就親自找了上來——他的符紋畫得太隨心所欲, 層層疊疊混在一起,別說底下弟子認不出了, 連大長老都隻勉強認出來一半。  管事大長老捧著符紋,一臉窒息地請司暮君重畫。  司暮君一臉嫌棄, 信手又畫了幾張, 仍舊是潦草難辨。  謝清霽便隻好接了這事, 替他將符紋都一筆一劃按條理重新畫好。  最後一筆收尾, 謝清霽擱下筆,將一疊符紙整理整齊, 交到司暮手上:“傳下去吧。”  從秘境迴來後,司暮也試了好幾次往殘鏡裏渡靈力,然而殘鏡什麽都沒顯示。  故而現在聽謝清霽這麽說, 他也沒懷疑太多,自然而然地就略過了這個話題,接過符紙,隨口胡說八道:“……好看的符紋沒有靈魂,就該畫得亂七八糟,趁魘魔看不懂,將它們炸個渾身開花。”  他將符紙收好,準備等會兒拿去給大長老,又朝謝清霽伸手:“小師叔,把手給我。”  謝清霽不明所以地伸過手。  司暮一手握住,另一隻手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大捆紅線,開始一圈圈往謝清霽手腕上纏。  這紅線有點眼熟。  謝清霽隻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司暮以前曾拿來捆過小狐狸的紅線。  想到小狐狸被捆得動彈不得行走艱難的模樣,謝清霽對這紅線有點心理陰影,不適地動了動,想把手縮迴來。  司暮察覺到他的意圖,微微用力握緊了他的手腕:“小師叔你別動。”  謝清霽:“……你做什麽?”  司暮頭也不抬,專心致誌地一圈圈繞著:“怕你走丟,聽說過千裏姻緣一線牽沒有?纏了我的小紅線,就算你在千裏之外,我也能順著紅線找到你。”  他頓了頓:“也省的像前幾天那樣。”  天道蹤跡詭譎不定,有時候弟子們探得了什麽不同尋常的線索,謝清霽和司暮都會親自去看看,以防錯過什麽。  前幾天兩人便是如此。  可這迴天道學狡猾了,它在兩個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跡。  謝清霽和司暮為保萬無一失,一人去了一邊。  結果兩人都被天道以普通人為餌,小小地坑了一把,雙雙踩進天道布下的幻境中。  那幻境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殺傷力,主要目的是困住兩人。  一東一西兩個幻境,由一道若有似無的通道連在一起,隻有兩人互相找到彼此,才能找到出路。  謝清霽和司暮兩人廢了好一番功夫才破了幻境出來。  謝清霽看著司暮手指靈活地勾著紅線纏啊纏,一圈又一圈,殷紅的線落在雪白的手腕上,分外顯眼。  他想說不必,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然而舌尖被“姻緣”兩個字燙了燙,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  片刻後謝清霽悶聲道:“纏兩圈便可。纏粽子也不見得這麽纏的。”  司暮往他手腕上纏了十數圈,仔細端詳了一會,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口道:“你不是粽子,你是小甜糕……”  他撿起紅線另一頭,三兩下在自己手腕上纏好,輕輕一牽扯,那紅線便發出盈盈柔光,消失不見。  謝清霽心念一動,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和司暮之間多了些微妙的感應。  他抿了抿唇,剛想說什麽,門外發出篤一聲悶響。  是盡職的老烏龜,銜著明溱的通訊玉牌,慢騰騰地爬過來,抬著笨重的爪子敲門。  話題被短暫打斷,謝清霽便也壓下了沒說出口的話,起身將通訊玉牌撿了過來。  明溱來的很快,一上來,看見兩人,也顧不得驚疑司暮君怎麽又雙叒叕在這,三言兩語說明了來意。  “君上,齊鎮那失魂怪象有線索了,方才有個男子帶著一枚骨骰求見,我瞧了瞧,他那骨骰裏吞了那些走失的人魂……”  聽見骨骰兩字,謝清霽和司暮兩人麵上都閃過一絲驚訝,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什麽。  司暮迴想了一瞬:“——孟平?”  “誒,君上知曉?”明溱詫異。  孟平入道時神智混亂,雖然記得有人讓他想明白了來飄渺宗,但究竟是誰在對他說話,他早記不清了。  明溱問了他半晌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見他骨骰似非凡物,竟能困住這麽多魂魄,不好隨意處理,隻能先來問問兩位君上如何定奪。  結果原來讓孟平過來的人就是司暮君。  牽扯太多,司暮沒細說,隻道:“帶他過來吧。”  骨骰……是殘鏡第一次顯示出來的法器,定然是能對天道有所約束的。  明溱應了聲,將孟平帶了上來。  孟平比初見時的瘋癲模樣更顯狼狽,可一雙眼卻銳利了幾分。  他描述不出司暮的模樣,但聽見司暮說話,卻認出了他疏冷散漫的語氣,那些被壓在心底的記憶忍不住又翻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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