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霽語句簡潔,交代了幾句天道的近況,讓大家都多注意一下魘魔和其他一些行為古怪的妖獸。  又問了問飄渺宗的近狀。  將各種事務處理的差不多之後,好像也沒別的話可說了。  謝清霽猶豫了一下,正準備離開,明溱卻喊了他一聲,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君上……您以後,還會離開嗎?”  他問得很委婉。  風止君沒有說他是如何起死迴生的,他也不敢直接問,可心裏又怕得慌。  生怕風止君某一天又會和突然歸來時一樣,又突然消失。  謝清霽知他們顧慮,微微沉默。  他重生的緣由過於複雜,牽扯了上古秘術,也牽扯了司暮,他並不願公之於眾。  畢竟是改天換命,逆天而行。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隻道了聲“不會”。  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風止君不會說謊,他說不會離開,就一定不會。  三峰峰主性子活躍,向來是個擅長調節氣氛的。  他笑了聲,舒朗道:“君上迴來就好,我們都盼著君上迴來呢……我覺得這是件大喜事,合該設個宴,給君上接風洗塵。”  這是他們大半夜睡不著商量出來的。  普通人家裏都有替遠歸而來的人接風洗塵的習慣,意在替歸來之人散去途中沾染的晦氣和風塵。  仙修之人雖不太看重這個,但風止君闊別多年重新歸來……他們滿腔歡喜無可表達,隻能學一學普通人了。  這也太興師動眾了些。  謝清霽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拒絕,結果唇剛動了動,便聽到司暮先他一步應好:“此事甚好,不如就定在……”  司暮轉頭和旁邊某位峰主商量了起來,謝清霽便將那句不必咽了下肚。  司暮說好,那就……好吧。  以前謝清霽不喜歡湊熱鬧,並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他總覺得,就算他身處鬧市,那些喧囂繁華好像都與他無關。  他根本無法融入。  可現在……  謝清霽看著司暮含笑的側臉,突然覺得司暮就好像一根線,一頭係著他,一頭連著塵世繁華。  他順著這根線,就能碰到熱鬧喧囂的外界。  ……  風止君都同意了設宴,大家幹起活來就更無所顧忌了,各峰鉚足了勁,什麽都要準備最好的。  而風止君歸來的消息,也很快傳了出去。  許多宗門世家大驚之餘,立刻派人來拜訪,一是為了慶祝,二是為了打探消息。  對宗門裏的人,謝清霽能軟和幾分,對外邊的人,謝清霽就不太想周旋了。  於是盡數交給司暮來應對。  司暮趁機將天道的一些狀況也傳了出去,讓其餘宗門也提高警惕——聯合起來同仇敵愾,總比飄渺宗孤軍奮戰要好。  更何況百餘年前天道作亂的景象,諸位掌門宗主們約莫都印象尚深。  天道要卷土重來的,受害的將是整個塵世間,所有人。  各種事情就這般有條不紊地安排進行下去。  洗塵宴開始的那天,飄渺宗裏張燈結彩,熱鬧如過年——不,就算是過年也沒那麽熱鬧過。  說來好笑,這大概是謝清霽第一次親身經曆這等熱鬧的大場麵。  他悄悄去問司暮,在司某人極其不要臉的耍賴下,付出了抱抱親親等若幹報酬後,才學迴來幾句場麵話,不至於從開場就沉默到結束。  隻是他仍有些緊張——任誰都不會想到,一劍風止驚天地的風止君,會在這種場合下,感到緊張。  謝清霽麵色鎮定地說了幾句司暮教的開場話,話音剛落,四處便是一片歡喜熱鬧的鼓掌慶賀聲。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謝清霽被這歡鬧所感染,背脊仍舊挺得筆直,坐姿端正,可精神上鬆懈了許多,眼底浮起笑意,下意識就偏頭去看司暮,尋求認可。  ——他方才說話,應當還算妥當罷?  他坐在上位,身側不遠便坐著司暮。  這是按身份和地位給排的位,無人有爭議。  在場所有人裏,唯司暮離他最近。  兩人一伸手,便可相碰。  但很奇怪的是,他一晚上都沒能和司暮完整說句話。  每次他轉過頭,或是司暮探身過來,兩人正要悄悄說句話,就會被別的事打斷。  比如現在。  謝清霽剛轉頭,和司暮對上視線,司暮另一側的二峰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了過來:“司暮君,來喝一杯?”  司暮不想喝酒,便隻得暫且迴頭找理由打發他。  剛開始司暮還以為是湊巧,結果被打斷兩三迴之後,他迴過味來——怪不得之前排座位時,這群人就滿臉緊張呢!  敢情還在惦記著他們的不合傳言,生怕他們兩一個不高興,當場打起來?  司暮哭笑不得,見謝清霽有些迷茫,抓著機會朝他傳了兩個字——“傳言”。  謝清霽:“……”  謝清霽恍然,想到以前曾從遲舟那聽來的各種版本的傳言,甚至還有說他和司暮互奪所愛的……  陷入沉默。  “水火不容”的師叔侄兩麵麵相覷,彼此眼底都有心照不宣的無奈。  這扭曲的傳言,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正常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司豬豬:蹭完就跑,好苦。沒有名分,好苦。第62章   宴席之上,少不了酒。  弟子們不知風止君不善飲酒, 在他小案幾上擺了最好的美酒。精致的酒杯裏盛著清澈的酒液, 濃烈酒香撲鼻而來, 很是誘人。  當然謝清霽一口沒碰過。  司暮也不善飲酒, 奈何他每年大醉兩迴的行為深入人心,那些峰主長老們又怕他閑著惹風止君不痛快。  於是接二連三地來敬酒。  司暮推了無數迴, 不得已也喝了幾杯。  不過這迴他使了點計, 仰頭喝完酒, 等敬酒的人一走, 他便立刻運轉靈力,將酒液從指尖都逼了出來。  故而就算喝了七八杯,也還是神智清明, 並沒有喝醉。  謝清霽將司暮這舉動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他已經意識到了, 酒是他的弱點。  謝清霽不想有如此明顯的弱點。  他端起酒杯,琢磨著要不要學學司暮, 悄悄喝一杯酒, 再用靈力逼出來, 看會不會醉。  結果剛一動, 原本正和四峰主閑扯的司暮就跟後腦勺長了眼似的,匆匆迴頭看了他一眼, 眼裏寫滿了不讚同。  謝清霽不知怎麽的,就有點心虛,他停了動作, 看著司暮又轉過了頭,也不和四峰主扯掰了,幹脆利落地碰了杯,一口飲下,將人三兩句打發走。  再轉頭看來時,司暮就虛虛攏拳,抵在唇上輕咳一聲:“小師叔,別喝酒。”  謝清霽上次喝醉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要是這迴又喝醉了,給大家當場表演個啃蘿卜……  他倒是無所謂,就怕事後某隻小狐狸要羞憤不已沒臉見人。  謝清霽試探著道:“我也用靈力引出來……”  他看著司暮都喝了許多杯了,按往常,早該醉瘋了,可現在卻還是很清醒,可見用靈力將酒液逼出來是個好法子。  司暮還想說什麽,明溱忽然快步走到謝清霽麵前,一聲“風止君”,再次打斷兩人對話。  明溱手裏還端著斟滿的一杯酒。  司暮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跳。  謝清霽轉過頭來,神色自若地將手中酒杯放下,正襟危坐:“何事?”  四周喧鬧聲漸漸安靜了下來,無數視線又聚集到此處。  明溱道:“君上遠歸,想敬君上一杯。”  他始終不肯用那些冰冷絕望的說辭,隻當風止君是曆練了百餘年方遠歸而來,又道:“我們都很記掛您,總盼著您能早日歸來,也曾無數次想過您歸來時的場景,當轟轟烈烈舉世皆知。”  明溱聲音裏帶起了難掩的哽咽,他微微頓了下,輕吸一口氣:“可現在想想,就這樣平平安安地迴來,也很好。”  他朝謝清霽深深一禮,舉杯一敬,爾後便仰頭一飲而盡。  短暫的沉默之後,堂下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舉起了酒杯,朝謝清霽遙遙一敬。  雖說以謝清霽的身份地位,就算他不喝酒,也不會有人勸他,但這種情境下,若是不喝,也未免……太無情了些。  謝清霽眼角瞥見司暮似是無奈的,也舉著酒杯朝他一敬,抿了抿唇,重新舉起酒杯。  萬一喝醉了……司暮應當不會拋下他不管的吧。  謝清霽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朝大家微微頷首,淺淺抿了一口酒。  氣氛瞬間被推動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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