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卻了冗雜的招式,拋開勢與氣意,就連唐炎的存在都被淡化。反複而機械,浩渺虛空中唯有一刀不綴。


    唐炎已然入極!


    “斬!”


    一聲厲喝,攜裹打破一切的濃烈意誌響起。下一刻,唐炎的靈識化作一截刀身,對著識海立劈而下。


    識海中央,浮屠的記憶畫卷再次鋪展開來,唐炎靈識所化的刀身過去,那些畫卷俱是被鋒芒碾碎破滅。


    那一刀,像是要逆斬時間而去,追溯迴魔亂的倥傯歲月,殺盡世間魔!


    “轟轟轟”


    大片大片的光影,次第崩潰,唐炎的識海也跟著動蕩起來。


    “喀嚓”


    突然,一道清晰的破裂聲,從識海上空的無盡虛無中傳來,那是唐炎的泥丸神宮受到衝擊,搖搖欲墜。


    泥丸宮乃是藏神之所,除非邁入君境,三寶之神交感天地,化為靈神,才能稍稍跳脫出對它的依賴。否則的話,君境之下,一旦泥丸宮受創,修者將神魂散滅,十死無生。


    然而,唐炎早已沉浸到“生殺一刀”的極境中,唯一的念頭,隻想打破眼前的一切。


    “唯有極,方有成,這一刀傳於你手,倒也不算埋沒。不過,“生殺一刀”的真諦,在“生”,而不在“殺”啊……”


    外界,浮屠目光洞穿一切,隔空望見唐炎泥丸宮中的景象,喟歎出聲。


    話音剛落,唐炎識海天地,浮屠的記憶畫卷盡皆破滅。


    然而,唐炎的刀依舊未停,劈了識海,劈了泥丸,劈入無盡的冥冥虛無。


    一刀入虛,斬落的目標,赫然是唐炎的道心。


    沒有絲毫猶豫,那刀光攜著令人驚悸的厲殺氣魄,劈開了唐炎的道心。


    “啪啦”


    道心應聲碎裂,唐炎的心神一陣恍惚,靈識所化的刀身散碎開來,崩潰成億萬。與此同時,他的武境也急墜而落,唿吸之間跌至先天初期。


    天階巔峰、天階後期、天階中期、天階初期……


    地階


    玄階


    黃階


    唐炎氣息,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前功散盡,隻在旦夕。


    然而,唐炎僅存的意識,卻根本沒有去管這些。此刻,他仍在思索著“生殺一刀”。


    在唐炎看來,他剛才的那一刀可謂入極,但還未入道。跟浮屠比起來,差距不僅僅是在威力上,還在於對“道”的領悟上。


    唐炎隱隱有種感覺,他距離真正邁入這一刀的門庭,隻差臨門一腳而已。


    邁出去,唐炎便能破而後立,得到“生殺一刀”的傳承;邁不過,有很大的幾率,唐炎會就此神滅道亡。


    “到底差在哪裏?”


    散碎的靈識,漫無目的的飄蕩在虛無中,其中一些落到了識海,那裏空蕩蕩一片,連天地造化鼎都不知去了哪裏。


    “浮屠的刀……”


    一幕記憶電閃而過,一截刀身,那是先前浮屠斬入唐炎識海的“生殺一刀”,入道的一刀。


    那一刀斬入識海,卻流轉出磅礴的生命精氣,滋養了唐炎的神宮。


    “生殺一刀、生殺一刀,哈哈,原來如此!”


    唐炎福至心靈,生出頓悟的**,心念一轉,億萬靈識碎片衝出虛無,飛向外界的浩大乾坤中。


    浮屠的“生殺一刀”,殺伐之外更有一線生機,蘊含著生、滅二道的至理。之前唐炎隻一味追求其中的滅之道,卻忽略了生之道。


    造化鍾神秀,天地孕萬靈,真正的大生機,自然是要到這錦繡乾坤之中去尋找。


    然而,唐炎的靈識剛衝出去,聖魔海滾滾死之道力襲殺而來,瞬間滅殺掉唐炎的大半精神力。


    “上窮碧落不行,那就下黃泉,死中求生!”


    唐炎記得在浮屠的記憶中,魔物最後將幾枚魔種拋出,那是它們彌留的生機。而同樣三尊聖靈也各自留出後手,他之前得到的真龍精血,便是青龍至尊的後手之一,浮屠的後手,則是這道殘魂。


    還有一位朱雀至尊,她灑落的涅槃神血,就在聖魔海之下,白虎屍身鎮壓的地方。


    循著記憶,唐炎的靈識擠入黑色的淤泥中,一路下行出數百丈,仍然沒有發現白虎屍身的蹤跡。


    繼續前行,突然,一股灼熱的氣息,帶著莫名的熟悉感,從地底深處傳來,攝住唐炎的靈識。


    下意識地,唐炎靈識追溯而去,行不多時,便來到那氣息的源頭。


    厚厚的泥土包裹中,一枚鴿卵大小的種子,上麵沾染著斑駁的猩紅,散發出火之本源的氣息。


    唐炎知道,那猩紅是朱雀至尊的涅槃神血,有起死迴生之神效,即便瀕死的聖者得到一滴,都能恢複如常。


    而此時,那枚種子正在微微顫抖。而隨著外皮的抖動,唐炎能嗅到一股勃發的生命氣息,從中透發出來。


    盡管沒有肉身和五官,唐炎依舊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死死盯著,生怕錯過這一幕。


    唐炎無法想象,沐浴朱雀涅槃神血而生,那枚種子裏,到底會孕育出什麽驚世的神物?


    時間在這一刻像是被無限拉長,每一秒對唐炎來說都是無比的煎熬,讓他生出度日如年之感。


    終於,在唐炎看來差不多過去了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的時間,那種子的外皮綻裂出一道縫。


    一株紅色的芽,破皮而出,恐怖的生命精氣,幾乎要匯聚成**,席卷而出,將海床推掀開來。


    但,唐炎的注意力,絲毫沒有去管浩蕩的生命精氣,而是呆呆著望著那紅芽,眼前反複迴放起嫩芽破皮而出的一瞬間。


    在那打破桎梏的瞬間,唐炎感受到世間最為剛猛的力量。


    一掙之力,蘊含是對生命的渴望!這種渴望,能夠讓稚嫩的草木頂開巨石。


    “吾得道也!”


    含笑說了一句,唐炎分散的靈識,從虛無中瞬間凝聚在了一起,複又化作刀身之狀。


    “生、殺、一、刀”


    靈識一字一頓,每一字響起,虛空便發出顫動,似乎要炸裂開來。


    須臾間,那一刀怒斬而上,如困鎖於淵獄的猙龍騰空,轉眼沒入聖魔海。


    “轟轟轟”


    刀身入海,聖魔海洶湧起激流,死之道力纏聚而上。但唐炎的這一刀,就如那胚芽一般,破開一切的束縛。


    生死為繭,我便斬斷生死;天地為繭,我便打破天地!


    刀身帶著奮發激昂的生命力,碾碎激流、碾碎死之道力,破出聖魔海。


    這一刀,聖魔海無不能阻。


    遠望,那漆黑的海麵如殼,“生殺一刀”破殼而出,再無束縛,直衝上萬丈雲霄,方才落迴。


    得了“生殺一刀”的道,唐炎的肉身和道行,也要破而後立。


    道心重塑,仿佛也化作了一把刀,劈開無形的阻隔,讓唐炎的氣勢破竹而上,從元階開始,瘋狂暴漲起來。


    黃階、玄階、地階、天階、先天……


    唐炎的武境,以比之前跌落還要迅猛的速度,重新迴到了先天之境。


    還沒停。


    先天初期、先天中期、先天後期、先天巔峰!


    “斬啊!”


    心神嘶吼一聲,唐炎以道心為刀,斬斷桎梏!


    揮斥一方的王霸氣魄,從唐炎血肉間彌漫開來。


    生殺一刀,生生將唐炎的武境斬入王階,而且還在拔高著!


    幾秒後,唐炎的氣息,在攀升到王階初期巔峰後,終於穩定了下來。


    睜開眼,唐炎顧不得去感受體內洶湧的力量,徑直走到浮屠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前輩傳道之恩,唐炎沒齒難忘!此界人族之未來,唐炎必當以鐵肩擔之!”


    浮屠傳授“生殺一刀”,不是沒有理由。從他將那片魔亂歲月的記憶呈現時,唐炎已然明白浮屠的打算。


    薪盡火傳,仙秦王朝覆滅,三大聖靈隕落,但天外魔物卻隨時會卷土重來。到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以身骨為人族鑄就不倒的城牆,禦魔寇於外。


    “恩。”


    對於唐炎的表態,浮屠沒有多說什麽,大手一抓,將一團火紅的光芒從地底抓來,正是之前唐炎看到的那枚種子,嫩芽此時已經成長為幼苗,搖曳生姿。


    “這枚種子,是朱雀伴生的一株梧桐神木所化,沾染了朱雀的涅槃血,就交給你了。”


    浮屠說完,掌心一振,將幼苗向唐炎拋去。


    那幼苗本是實物,但拋在唐炎身上後,種殼脫落掉,幼苗卻如同虛影一般,穿過了唐炎的血肉,落入他的丹田中。


    等唐炎反應過來,幼苗火紅色的根係已經紮根進他的丹田天地,一邊汲取丹元力,一邊反哺出海量的生命精氣,飛速壯大著他的金身。


    見唐炎露出發懵的表情,浮屠道:“你身懷朱雀的傳承,此寶落於你手,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朱雀傳承?


    唐炎聽得越發迷糊,大腦運轉開來,很快想到了什麽。


    “難道是……炎爆掌?”


    呢喃一聲,唐炎運轉丹元,剛要施展出掌法,丹田之中,那株幼苗的芽葉間徒然騰現出一簇火焰精氣,化作朱雀神鳥之形,出現在唐炎掌心。


    一掌擊出,掌心火焰朱雀唳叫而起,光是啼鳴之音就震得虛空散亂動蕩,幾欲崩摧,看得唐炎眼角一陣抽搐。


    “原來如此,這套掌法竟然要搭配朱雀之力,才能最大化地發揮出威力。”


    唐炎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一掌雖然以破壞力而言,比不上“生殺一刀”,但勝在範圍夠大,幾乎是無差別攻擊。


    收迴手掌,唐炎轉念想到了什麽,眉頭不由就是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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