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身?你說的是寂滅吧。”


    “寂滅”兩個字響起,剛恢複了平靜的海域,突然翻騰起惡浪。海麵下更是暗流洶湧,向浮屠裹殺而來。


    “活著都不是我的對手,死了還想興風作浪!”


    浮屠怒聲長喝,雙瞳中迸射出璀璨的神芒,交殺成雪白的刀光,透發出獵獵殺威,扶搖直上。


    麵對這一刀,唐炎的道心,驟然生出裂縫。但他卻不願移開目光,隻死死地盯著那片白茫茫的刀光,想要親眼見證半步踏天強者的一擊,會是何等驚豔。


    浮屠的刀,沒有讓唐炎失望。


    刀光逆斬,其勢直欲劈斷青空。刀光進逼,天地避懼,聖魔海被渾凝的刀勢逼退開來,那億萬頃濤濤墨色的海水,生生懸空而起。


    一息千丈,三息後,整座聖魔海被推上三千丈的高空,無法落下。


    唐炎昂著頭,渾身無一處不在顫抖。半步踏天,這就是半步踏天的力量,欺天霸地,翻雲弄海,儼然於神明無異!


    “怎麽樣,想不想學?”


    浮屠看都沒看頭頂被托舉而起的聖魔海,目光落在唐炎身上,開口問道。


    “想!”


    唐炎想都不想,立馬點頭答應下來。浮屠可是邁出過那一步的無上強者,縱然隕落,他的殘魂也足以教授唐炎了。


    “那你看好了,我這一刀,名為:生殺!”


    “生殺”二字入耳,唐炎隻覺眼前一花,旋即便見一截刀身,劈碎了蒼穹宇宙,斬入他的視野中。


    下一瞬,唐炎隻覺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膚、每一分血肉,都被淩厲的刀鋒斬過,將他整個切碎開來。


    表麵上看去,唐炎的身軀毫發無傷。但此刻隻要稍微有一點外力落在他身上,便會讓唐炎的肉身化作齏粉。


    浮屠傳法,生殺一刀。


    “你的法身,不錯。不過,你的法應該隻練了血肉,而沒有煉骨。既然如此,那便先為你鑄一身頑骨。”


    浮屠話落,張口誦念出一串繁奧、晦澀的經文,每一字響起,便有一枚金色的字符從虛空中凝出,沒入唐炎體內。


    “嗡嘛咪叭哄……”


    長經氣意通玄,勾動冥冥,從十方天外引渡來浩瀚的金光,灑落在唐炎身上,讓他看上去猶如一尊黃金澆築的雕塑,寶相莊嚴,充滿了神聖的氣息。


    而在唐炎體內,浮屠長經凝出的金色字符勾連而起,結作一根根金色的骨,被唐炎的血肉包裹起來。


    經鑄頑骨。


    不知多久過去,唐炎渾身骨骼被重塑,外界浮屠才停止了誦念。


    “你身上有青龍的血脈、朱雀的傳承,現在又多了我白虎的生殺一刀和洗髓經鑄就的頑骨,四大至尊的法你得了其三,此界之興衰,看來是要落在你身上了。”


    浮屠呢喃說著,目光變得迷離起來,埋葬了悠悠萬載的記憶,在眼前一一浮現出來。


    驀地,浮屠神色一厲,虎目圓瞠,盯著還在領悟“生殺一刀”的唐炎道:“這些,你也應該知道!”


    “轟”


    話音落下,那記憶化作一道光流,衝向唐炎的眉心。


    “我能留下的,隻有這麽多了,希望你能帶著活著的人,走出一條希望的道路來……”


    浮屠的聲音,透過空間的阻隔,直接響起在唐炎的神念中。


    聽到浮屠的話,唐炎靈識一驚,還沒來得及迴應,便見一道光流砸入了識海,掀起毀滅的精神風暴,席卷四方。


    下一秒,一幕記憶畫卷,在唐炎識海中鋪陳開來。


    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大陸、黑色的山與海……唯一不同的,是流動在黑色土地上的血,以及泡在血海中沉浮的屍體。


    那是末日一般的慘景,天地間鼓蕩著獵獵的風,一隻隻魔物從天而降,巨大的身軀橫陳,投下濃重的陰影,遮蔽住了天光。


    “殺!”


    大地盡頭,一支人族軍隊氣勢慘烈,悍不畏死地向那些魔物殺去。


    “誓死守衛仙秦,誅盡天魔!”


    “殺殺殺!”


    “吾身死,後來人當承吾誌,前赴後繼!”


    士兵操兵戈相擊,但尚未衝到魔物跟前,便見一道道粗大的魔光從黑色的天空中貫穿而下,從軍隊布成的戰陣中犁過之後,半數的士兵已然化作肉泥。


    “不要!”


    識海中,唐炎靈識發出一聲驚唿,恨不得跳入場中,將那些魔物親手撕碎。


    但,唐炎明白,即便他能夠出手,也隻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不說魔物,就連那些士兵,武境最低都在先天巔峰。憑他現在的實力,又能做些什麽?


    畫麵拉伸,唐炎看到浩瀚的疆域,那是整座北靈界,都被黑色籠罩。


    數不清的廝殺聲,從那黑色中傳出,飆濺的血帶著勇武的死誌,刺得唐炎眼睛生疼。


    這是魔亂的那段歲月,其況之慘烈,遠超唐炎知道的千倍萬倍。


    麵對那些強大的天外魔物,人族幾乎沒有反擊之力,隻能被屠殺。


    甚至,唐炎看到好幾尊聖境強者含憤出手,最終隕落的場景。


    聖血潑灑,乾坤忪哭,天地降下血雨,似乎是要滌蕩世間的戾惡。


    最終,仙秦大帝以半步踏天之身,喚動王朝氣運之力,用一座仙秦王朝,葬下無數大魔。


    畫麵一轉,不知多少年過去,山河滿目瘡痍,昔日被葬下的魔物,竟然複活了過來。


    北靈界已無仙秦!


    無數世家族老,許多都是昔日仙秦王朝未死的戰將,穿上腐朽的鐵甲,又一次出征。


    然而,麵對卷土重來的魔物,他們的力量,實在太弱了。


    眼看北靈界生靈塗炭,即將徹底淪入魔物鐵蹄之下,極東之地,一條青龍破界而來。


    那青龍龍鱗崩裂,龍首斷了一角,入界之後,衝入魔物之中,搏殺起來。


    三月後,極南之地,一團烈焰破界而來。


    烈焰中,一隻朱雀神鳥神羽黯淡,振翅擊天,揮斥出漫天火海,席卷魔物。


    又三月,極西之地,一截刀身,斬碎了界壁。


    “諸位,浮屠晚來一步。”


    刀身入界,化作一頭吊睛白虎,口吐人言。


    “不算晚。”


    青龍迴應一句,而後龍軀突然炸開,青色的龍血衝開墨色的蒼穹,無數魔屍墜落如雨。


    “青龍兄已去,吾也該上路了。”


    朱雀發出輕悅的女音,話落,億萬根火色的神羽紮根於虛空,轉眼布下一座絕世火陣,勾動出焚煉萬物的道火,將無數魔物連同朱雀自己焚煉成了虛無。


    看著天地間僅存不多的魔物,浮屠咆哮一聲,虎目沁出晶瑩的淚珠,而後再度化作刀身,瘋狂收割起那些魔物的生命。


    “吾名寂滅。”


    就在浮屠大殺四方之時,一頭魔物,氣勢絲毫不遜色於白虎,擋住在前方。


    浮屠擎刀,一人一魔戰至天地失色,最終浮屠的生殺一刀將寂滅的魔身劈碎,而浮屠的命火也被寂滅以天賦的死之道力熄滅。


    “轟”


    畫麵的最後一幕,寂滅魔身灑血,匯於浮屠的刀痕中,形成了這座葬魔海。


    看完記憶的畫麵,唐炎陷入了失神中。


    “浮屠大聖,白虎至尊”


    呢喃一聲,唐炎至此終於明白,這八個字,代表著什麽意義。


    玄武不出,青龍、朱雀相繼身死,若不是最後浮屠與寂滅同歸於盡,北靈界早就淪為魔土。


    這座葬魔穀,並不是什麽魔物聚集的山穀,而是浮屠一刀生生劈出來的葬魔之地。


    在這座山穀下麵,便是浮屠的法身,鎮壓著無數魔屍。


    庇護人族,死而不已!


    然而,讓唐炎不解的是,為何在外界,他從未聽過關於浮屠的事跡。甚至連仙秦王朝葬下天魔的那一戰,都沒有人提起過。


    想到這裏,唐炎不由聯想到如今北靈界的格局:十大家族、五大靈族、三大巨頭以及那些隱世家族……他們中有許多,都是曾經仙秦的家族或者王朝的機構,難道就沒有記載過那段崢嶸的曆史?


    還是說,有人在故意掩蓋了這一切?


    唐炎猛地一陣發冷,如果真是這樣,那做這件事的人,必然有著天大的圖謀!


    “我一定會揭開這一切!”


    唐炎暗暗發誓,仙秦王朝從那位仙秦大帝到無數士卒,他們為了保護北靈界流盡了鮮血,然而他們的功勳不為世人所知。


    唐炎不會讓英雄血白流!


    “你有這份心,很好。不過,那些虛名的東西,不必太過在意。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實力提升上去。”


    浮屠的話語,帶著殷切的希冀傳來,聽得唐炎鼻翼無由來一酸。


    “前輩放心,我這就開始修煉您的生殺一刀!”


    唐炎鄭重說完,心神沉入血肉中,感悟其中彌留的刀意。


    刀為百兵之膽,用刀者不求招式精妙,但求無懼無畏,肝膽為先。這一點,正好契合唐炎的路子。


    果然,唐炎外放出他的無畏之勢後,血肉中浸染的刀意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靈識運轉,唐炎對刀之一道的感悟也迅速加深。


    很快,唐炎覺得差不多了,靈識分出一縷精神力,化作一截刀身,向前劈斬而去。


    “嘶啦”


    清晰的撕裂聲響起,虛空應聲而裂,但唐炎卻擰起了眉頭。


    散去精神刀身,唐炎仔細琢磨一番後,喃聲道:“這一刀不夠快,不夠決絕,速度和力量雖然足夠,但還沒有發揮出“生殺一刀”的精髓。”


    發現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唐炎沒有氣餒,再度凝出刀身,劈斬虛空。


    “再來!”


    “再來!”


    “還是不夠快……”


    識海天地,唐炎靈識一刀接一刀,仿佛要劈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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