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黑霧還依舊濃厚,可耳邊的聲音卻越發明顯,路瑤整個人如置半空,被橫在夢境與現實中間。


    到底,還是耳邊的聲音更加鍥而不舍,生生把她從夢境中拉了出來。


    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視線從完全模糊到一半模糊,她隱約看到一抹身影出現在床邊。那人用熟悉的聲音在叫她:“瑤瑤,聽得見我說話嗎?”


    路瑤全身都是軟的,軟到連手指頭都動彈不了。隻是相比之前的頭疼欲裂,她現在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足足緩了快十秒鍾,她這才看清楚床邊的人,是蔣睿。


    他滿臉擔心的看著她,路瑤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得用眨眼來向他示意。


    蔣睿道:“你生病了怎麽不說一聲?”


    醫生說路瑤是受了涼,加之胃腸感冒,所以引發低燒。這一路奔波,她能挺到醫院都算不錯的了。


    右手打著點滴,輸液管上頭連著兩個藥瓶,一滴一滴白色的藥液注入到她的體內,路瑤張開嘴,費了些勁兒,低聲問道:“我哥呢?”


    蔣睿道:“他出去打個電話,告訴叔叔咱們今晚到不了冬城了,省的叔叔擔心。”


    路瑤點了點頭,不疑有他。其實蔣睿隻說了一半,路遲是一股急火,加之之前淋了些雨,所以身體也有些不舒服。醫生建議他打一針,而且最好不要跟路瑤過密的接觸,以免兩個都是生病的人,互相傳播病毒。


    路瑤終於醒了,蔣睿也舒了口氣。他出聲問她:“想喝水嗎?”


    路瑤嘴唇和舌頭都很幹,說話也有些沙啞。點了點頭,她想自己起來。


    蔣睿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單手穿過她的後背,將她扶起來。


    這種時刻,他也顧不得許多,畢竟路遲也沒辦法照顧。


    擰開一瓶礦泉水,他遞給她,輕聲道:“慢一點兒,別嗆著。”


    路瑤右手打針,用左手拿著礦泉水瓶。隻一瓶水的重量,她都有些吃力。


    蔣睿抬手幫她扶著瓶底,讓她慢慢喝。


    照顧她重新躺下之後,蔣睿又問:“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什麽?”


    路瑤心情無端的低落,輕輕搖頭,不想說話。


    蔣睿幫她把被子蓋好,說:“那你躺會兒,外麵還在下雨,這屋裏溫度又不高,別再凍著了。我出去看看你哥。”


    “嗯。”


    蔣睿轉身往外走,等房門關上的時候,路瑤一個人發呆的望著病房天花板。她想了好久,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心情低落了。


    因為她做夢了,夢見了紀貫新。哪怕在夢裏,他都不要她了。


    有種傷痛,不會流血,卻時時刻刻讓人感受著淩遲之苦,就是心痛。


    哪怕隻是想一想,路瑤都覺得自己無法唿吸。


    平躺的時候,眼淚仍舊順著眼角滑落,她感覺不到眼淚是熱的還是涼的,隻是有些癢。抬手將眼淚擦掉,她順勢翻了個身,背朝著門口方向,以免待會兒有人進來看見她哭,她會不知所措。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路瑤才剛翻身沒有十秒鍾,她就聽到身後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她趕緊閉上眼睛,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很輕的腳步聲,直到走到她床邊,她才隱約聽到。


    她以為會是蔣睿或者是路遲。可當身後的床鋪略微一沉,有人坐在她身旁,並且下一秒……略微冰涼的手指,撫上她臉頰的刹那,她本能的睜開了眼睛。


    人在她身後,她轉頭去看,結果這一看倒好,美眸一瞪,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就從病床上翻身而起。


    怎麽會是他?


    路瑤定睛望著坐在病床邊的男人,他穿著件左白右黑的拚接款針織衫,修長的脖頸上麵頂著那張她魂牽夢縈卻又不想再見的臉。


    紀貫新俊美的麵孔上蒙著一層淡淡的水汽,眼中滿是眷戀和心疼,他睨著她,輕聲說:“怎麽好端端的,突然生病了?”


    是紀貫新的聲音沒錯,無比的清晰。


    可路瑤卻恍惚了,她一定還是在夢裏邊吧?


    夢中夢,隻是這一層的夢,真的太過真實,真實到她清楚的感覺到,心裏又酸又漲的痛楚。


    喉嚨哽住,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吃驚又不敢確定的眼神望著他。


    紀貫新看著她蒼白的臉,還有濕潤的眼睛,他心疼的不行。忍不住伸手摸著她的臉頰,很想抱一抱她,卻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會讓她不舒服。


    路瑤到底還不至於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當驚訝退去過後,她立馬臉頰一偏,躲開他的手,然後低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紀貫新表情依舊是心疼的,薄唇開啟,他不答反問:“我不在這兒,應該在哪兒?”


    路瑤心底一疼,不由得別開視線。


    她不管他在哪兒,反正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她眼前。


    紀貫新伸手去抓她的手,她反抗,可身上一點勁兒都沒有,怎麽拉扯的過他?她隻能蹙著眉頭,沉聲說:“紀貫新,你想幹什麽?”


    紀貫新拽著她的手抬起,自己又低下頭,讓她摸了下自己的頭發。


    濕濕的,路瑤攥起手指,可還是感覺的到。


    他委屈著說:“我一聽說你生病,馬上跑下樓。你們家樓下一點兒都不好打車,我攔了十分鍾才攔到。你就一點兒都不心疼我?萬一我也生病了呢?”


    路瑤起初隻是想把手抽迴來,可他握的緊緊的,她叫他鬆手,他不鬆。


    她真的是慢了不止半拍才迴過神來,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出聲問:“你在誰家樓下攔的車?”


    紀貫新麵色坦然的說:“你家樓下啊。我今天一下午都跟你爸在家聊天,不得不說,你爸酒量不錯,差點兒給我喝倒了。”


    路瑤:“……”


    誰能告訴她,她現在是在做夢?見到他,包括他說的話,全都是假的?


    紀貫新看著她瞠目結舌的樣子,心底又暖又疼。他的大寶貝兒,他終於見著她了。隻不過十天沒見麵,她怎麽好像又瘦了?


    聽尤然說,她在闌城那邊待得挺好的,怎麽會這樣?


    伸手去摸她的臉,他順勢掐了一下,輕輕蹙眉,“臉上都沒肉了。”


    路瑤徹底懵了,也沒反抗,隻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納悶他到底在搞什麽。


    紀貫新也不管她怎麽看他,他隻是主動開口說:“是不是很想我?”


    路瑤眉頭一蹙,本能迴道:“你想太多。”


    紀貫新手指掃過她的臉頰,最終落在她有些幹燥的唇瓣上麵,一邊輕輕地摸索,一邊說:“撒謊,明明就很喜歡我,還口是心非。”


    路瑤讓他摸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左手被他握著,情急之下隻得揮起連帶輸液管的右手,想要把他的手臂打開。


    紀貫新眼疾手快,忙按下她的手腕,輕蹙著眉頭道:“忘了上次滾針迴血的事兒了?”


    路瑤沒忘,那一次,她為了拍喬家的新聞,搞得處女膜都丟了。在醫院打針的時候,偏偏他又跑來刺激她。


    明明就是個把月的事兒,可路瑤卻覺得,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有些人跟自己相處十年,卻好似十天,這並不是多有新鮮感的意思,而是這人太過枯燥乏味,十年做過的事情累計起來,讓人覺著是十天之內就可以完成的。


    而紀貫新偏偏是另一種極端。路瑤跟他在一起幾個月,卻覺得仿佛認識了很多年。每一天,每一小時,甚至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帶給她意外或是驚喜。哪怕是驚嚇和不如意,總好過一直平平淡淡來的印象深刻。


    此時他按著她的雙手,身子略微往下沉,隻要他願意,一低頭便能親到路瑤。


    路瑤如今這副身嬌柔嫩的模樣,他想做什麽,她也攔不住。


    隻是……


    紀貫新看著她眼中的怒氣和警惕,癟了癟嘴,低聲說:“不用怕我親你,我倒是想了,隻是我淋了雨,萬一把病毒傳給你就不好了。”


    他沒親她,隻是離她進了一些,路瑤也不知是掙紮用了勁兒,還是羞的,登時就紅了臉。


    蹙著兩道好看的眉頭,她壓低聲音道:“紀貫新,你鬆手,誰讓你來這兒的?”


    紀貫新道:“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唄,你以為我真想讓你走?不過是放你出來溜達幾天。”


    路瑤聽著他霸道又隨意的口吻,莫名的一股惡氣湧上心頭,她當即迴道:“我是走是留不用聽你的指揮,我們都分手了,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她雖然沒提女公關的事兒,也沒提他生氣時說的那些難聽話,但是紀貫新都懂,女人嘛,說白了還不是愛記仇的。


    對比她憤怒中隱含著酸溜溜的話語,紀貫新滿眼真誠的跟她解釋:“徐應嘉沒跟你說嗎?我跟那女公關什麽事兒都沒有,我連她的手指頭都沒碰過一下。你想問我為什麽送她表吧?”


    路瑤別開視線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露出氣憤和嫉妒的表情來。


    紀貫新說:“我承認,送黎靜表,有部分原因是想氣你,看看你知道新聞之後會是什麽表情。可我更多的想法,是想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營造一副我是花花公子不要你的薄情郎形象,不然你跟簡程勵的照片萬一被爆出來,我怕我護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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