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找好了嗎?”


    吳開來立刻點點頭,“找到了。”


    弘曆聽了點點頭,將碗中已然變得溫吞的雪水gān了,便站了起來——他們並沒有搭帳篷,而是靠著馬匹,可以隨時行動。弘曆打眼一看,便瞧見了自己讓吳開來準備的高台,雪天雪地的,吳開來不知道從哪裏找的石頭壘起來的。他大步走了過去,一腳踏了上去,站在高處,俯視著這隻已然被打光了士氣的隊伍。


    吳開來手中的銅盆子被敲到叮咣作響,不少人都被驚醒,開始還以為是噶爾丹策零打過來了,結果前排的人一傳十,十傳百,人們才將目光定焦在與他們同樣láng狽,滿臉胡茬的弘曆身上。


    此時的弘曆卻是處變不驚,他剛喝了水,嗓子倒是清亮,張口道,“所有的糧食都吃光了。”報喜不報憂,是保持士氣的方法,這句話一出,弘曆身邊的人便變了臉色,不知道他到底要gān什麽。而其他的兵士,雖然早已心裏明白這件事,但被主帥親口說出來,觸動不可謂不大,一時間,便亂糟糟起來。


    弘曆卻是麵色平靜,並不被他們的態度所動,接著道,“如今不過十二月,漠北的雪怕是還要下個幾個月,地裏的糙根養活不了兩千個人與兩千匹馬,我們便是能夠以此為生,也抵禦不了臘月的冷。何況,我們身後還有一隻五百人的敵人,時時刻刻準備偷襲、消滅我們。”


    這些話無一不是滅自己威風,往自己胸膛裏cha刀子。這些跟著弘曆一路走來的漢子們,雖然腹中空空,已經筋疲力竭,此刻卻是有著極高的生存意識,衝著弘曆吼道,“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家中還有妻兒。”在一係列的不想死後,終於有人帶頭喊出了句,“那我們該怎麽辦?”


    弘曆瞧著那個事先埋伏好的自己人,心中不禁滿意。他接著說道,“半個月來,我們與西路軍失去了聯繫,沒有補給的qing況下,被噶爾丹策零的六千人追殺,至今已經損失一千多人,而且剩下的人,也都沒了戰力,如今,這五百人跟在後麵按兵不動,等的便是大軍到來將我們一網打盡。但是,”他頓了頓,從吳開來的手中接過了一張地圖,打開後,指著其中一塊道,“我們並非無路可走。”


    這句話一說,倒是讓不少人都聚集起了jing神,那五百人裝備jing良,前幾次埋伏,弘曆便是試圖除掉這個尾隨在後的影子,可從未贏過。如今,竟是有辦法了嗎?


    弘曆指著地圖道,“這塊是我們所在的位置,”又指著此位置前方不遠處道,“而這一塊,便是山音諾顏,是額駙策淩的轄區。他是成吉思汗第四子的二十一世孫,早在聖祖年間,便與準葛爾部jiāo過手,從未輸過。如今我們距離山音諾顏不過二百裏,若是進入他的轄區,定會安然無恙。”


    這的確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成吉思汗的名頭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有用,兵士們似乎依然認定了,額駙策淩可以救他們。此時,他們被北疆的大風凍壞的腦子終於轉了起來,有人想著兩百裏路如何去,有人則考慮身後的五百人追兵。終於有人提了出來,“我們支撐不了兩百裏了,便是想走,後麵的人也不會放過我們。”


    誰知弘曆還未迴答,便有人搶著罵了句艸,又道,“他不讓走,便滅了他,老子看這群兔崽子早就不慡了,隻是沒力氣跟他們gān而已。滅了他們解了氣報了仇,也能拿了糧食,否則兩百裏路,老子已然渾身發軟了,哪裏堅持的下來。”


    這話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後麵的尾巴的確是個心腹大患,一時間,這群剛剛還餓的說不出話來的人,竟是嘰嘰喳喳講起來了。這卻正中弘曆下懷。他摸了摸已然長出很長的鬍子茬,嘴角微微的笑了笑,卻不明顯,瞧著時機差不多了,便又讓吳開來敲了敲銅盆,方才總結道,“既如此,無論何種原因,都不能留下身後這五百人。卻要大家打起jing神,齊心協力,背水一戰,是生是死且看今夜了。”


    眾人聽了,紛紛答道,“那是自然。”此事兒便成了。


    86、晉江原創發表51


    弘曆將事兒辦完了,便召集手下的將領開會布置。他當初出來的時候,手中有自己的一千護軍,從西路軍那裏調來的三千騎兵,弘曆不是個傻子,一千護軍算是自己人,可那三千人卻不好帶,他雖然手中有聖旨,可帶兵這事兒,跟本事有關,跟個人魅力有關,最沒關係的,就是權勢。糙漢子們願不願意聽你的,就一個原因,你能否讓他們心服口服。


    可這需要長久的磨合,弘曆便想了個招,他將護軍與騎兵打散,和在一起,又分了八個小隊,每個隊設一個隊長,各隊又有小隊長五人。這般分法,倒是讓這群人很快的熟悉起來,最重要的是,也打散了原本騎兵的形成的勢力。如今人數銳減到二千餘人,弘曆依舊將他們從新編排成了四個隊,待到話音一落,那四個隊長便跟了上來。


    如何做都是想好的,弘曆將地圖打開,指著身後五百人追兵的紮營地點,將斥候打探出來四周的qing況一一說明。其實兩千人對五百人,便是麵對麵直接動手,也不該有任何問題,弘曆所損失的一千多人,隻有少部分是因這五百人而折損。大多數卻是因為遭遇了噶爾丹策零大部隊。當初弘曆贏了勝仗後,等著西路軍的接應,誰知卻被噶爾丹策零找到了藏身地點,他帶著六千人兵分兩路阻擊他們,弘曆帶隊突襲,方才失了人馬。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突圍成功當夜,糙原下起了大雪,掩去了弘曆等人留下的馬蹄印,才在一次脫離了噶爾丹策零的視線。可惜,噶爾丹策零也並非笨蛋,他縱然逮不到弘曆,卻也不想讓弘曆就這麽離開,在西路軍和北路軍的必經之地,都設下了隊伍,又撒出去小隊來尋找他們的蹤跡。


    這樣的qing況下,弘曆隻好帶著隊伍進了糙原深處,一直到現在。而那五百人,在兩天前就出現了,隻是那時候,他們因為缺糧,已經每日隻吃一頓飯,四個隊長都想立刻將那五百人滅掉,省得引來了噶爾丹策零,可弘曆卻知道時機未到。


    一來他手下的這些漢子們,還未到qiáng虜之末之時,二來他不能剛讓他們感覺到絕境,還需要給點希望。所以,在偷偷摸摸將額駙策棱的轄區改近了點後,又等著最後一頓飯吃完,他今日才說了這番話,果然,士氣起來了。


    四個隊長聽得仔細,討論了一下,便將夜襲的時間定在了醜時,幾人又商量了細節,便紛紛離開,下達命令去了。弘曆站起來看向了不遠處的士兵們,此時的他們與之前的樣子完全不同,一個個jing神飽滿,有的在一起閑聊,有的在擺弄自己的兵器,更多的,實在伺候自己的坐騎,應該是從地下挖出來的糙根,先僅著馬匹吃了。


    弘曆揉了揉餓的抽搐的胃,又坐了下來。一旁的吳開來瞧見了,心裏疼得很,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蹲下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硬邦邦的餅子,對著弘曆道,“主子,這還有個餅,您別嫌硬,先墊點吧。”


    對吳開來的舉動,弘曆倒是不意外,吳開來可是他的貼身太監,看著他十幾年,替主子存下點東西,簡直是職責所在。他倒是真餓了,可此時,卻不是吃獨食的時候,望著那一點都不好看的餅子使勁吞了口口水,弘曆十分艱難道,“收起來吧,好好揣著,迴去賞你個一般大的金餅子。”


    吳開來沒辦法,這時候四處都是人,也不敢使勁勸,便又塞迴了懷中,想著等著過一陣若是人少,再讓自家主子吃下去。


    斥候兩個時辰迴來報一次信,弘曆在糙原上,靠著自己的坐騎從日中等到日落,軍中的篝火一直沒停,熱水被一碗一碗的灌了下去,也停也不敢停,一來是餓的實在受不了,混個水飽,二來是實在太冷了,雖然這些人將馬匹轉圈停,自己藏在裏麵,可依舊凍僵了手腳,若是沒有熱水,怕是整個人都能夠凍僵。


    待到子時,整隊人馬才安靜無聲卻又鬥誌昂揚的動了起來。若是此時仔細看他們的眼睛,便會發現,那是láng一般閃著光亮,每個人從前向後傳著弘曆給他們的一句話,“打完仗,吃飽飯,咱們迴家。”


    希望永遠是最不可磨滅的東西,在前幾次的短暫jiāo火中,弘曆兩千人的隊伍還不如二百人戰力qiáng,跟喪家之犬似得,灰溜溜的,若非敵我人數懸殊實在太大,噶爾丹策零又有嚴令要親手替兒子報仇,他們怕是不等主力來,便將他們滅了。所以,當兩千騎兵闖入他們的營地的時候,雖然他們及時發出了警報,並進行反擊,可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群人似乎一下子從喪家之犬變成了láng,一個個兇狠異常,但逢有人經過,必會帶起一片血腥,篝火,帳篷,四處奔跑的人,明晃晃的兵器,馬踏雪地的砰砰聲,還有刺入人身時的噗嗤聲,整個營地變得如地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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