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弘晝才算開朗起來,恢復了往常的日子。隻是原先溜的福瓜,如今遛的卻是隻兔子,名字起得倒有一貫特色,也是福字輩的,名叫福果。隨著養的時間越長,福果也越長越大,到了七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將侵擾西藏,連耳朵帶後腿拉扯起來,已然有半米長,跟著弘晝去花園子遛彎的時候,幾乎到了弘晝的大腿處。到了十二月皇太後崩逝時,便已經重達三十斤,別說弘晝,便是這半年來被吳用折磨的半死的弘曆,抱著走段時間都喘得很,已經是福果拖著弘晝在散步。


    府中的氣氛因著皇太後的崩逝而低迷了許多,況且康熙爺的身體也一直不好,雍親王常常與鄔思道他們在外書房徹夜長談,便是連後院也去的極少。弘曆住在鬆院,雍親王又不防著他,消息總是比後院的女人們要靈通一些,隱約知道,這與奪嫡之事有關,此時,便不是緊要關頭,也是重要時刻了。


    十二月還發生了件大事,福晉烏拉那拉氏在關門閉戶六個月後,終於產下了嫡子——六阿哥弘嘉,嫡子的出生顯然讓子嗣單薄的雍親王有了些許底氣,不但後院熱鬧起來,便是連雍親王臉上也帶了不少如釋重負的笑容,這讓弘曆心中有些澀澀的發酸。


    碩親王如何對待皓禎和皓祥的事qing還近在眼前,嫡子的重要xing弘曆自然明白的很,何況,這府中並不乏逢高踩低之人,弘曆住在鬆院自不會有感覺,而鈕鈷祿氏在後院對人qing冷暖就感受的明顯多了。弘曆心疼額娘,可鈕鈷祿氏卻專門讓墨香捎了話來,讓他平心靜氣、泰然處之。弘曆受教。


    48、晉江原創發表13


    時間起起伏伏就進了康熙五十七年。


    因著出了孝期,康熙爺的病qing也好轉了許多,弘嘉的百日仿佛是一場除埃去塵、重振旗鼓的儀式,在康熙爺豐厚的賞賜下和雍親王的默許下,辦得盛大而鋪張,這一來是給康熙爺沖沖喜,二來是表示了雍親王對嫡子的重視,其實更多的,弘曆認為,是獎勵烏拉那拉氏幾十年來在後院中勤勤懇懇。這般一來,整個後院中,別說鈕鈷祿氏,便是將所有的女人加起來,也要對四喜院退避三舍。


    曾經擁有著嫡子弘暉的福晉,又活迴來了。


    百日宴那日,弘時帶著弘曆、弘晝兄弟在前待客,三人臉上皆是不同表qing。弘時皮笑rou不笑,明明扯著嘴角露著標準的八顆牙,可若是仔細瞧瞧便能知道,他的眼角連點細紋都不曾有,動作就在下半張臉上施展呢。對弘晝倒還好,隻是眼光瞥過弘曆的時候,露出點譏誚。


    弘晝因著出了事兒,出院門的時候都少了許多,何況,他本就是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阿哥,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受寵的,身份更不是最高的,弘嘉對他最大的影響,便是他有了個弟弟,不再是老麽了,因此,他還是那副憨笑樣兒。


    宴是好宴,可惜此時恰巧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喇布坦出兵進攻西藏,拉藏汗請求清朝發兵救援,朝廷裏為此事已然吵瘋了,分了兩撥,一撥認為準噶爾部láng子野心,應該即刻剿滅,這是主戰派,多為旗人;當然還有另一撥認為,動兵一事茲事體大,應先觀望,再做打算,這算不得主和派,隻能算是老成持重之言,多為文官。一時間,兩邊各有道理,康熙爺還沒有下了章程。


    此時雍親王大張旗鼓的辦了百日宴,京中但凡有頭有臉的都聚在這裏了,雖然這些人各個都是人jing,不會在宴會上說些什麽,可相互探聽口風的意思卻是不少。打仗就要用錢,利益相關的事兒,不少人惦記。更何況,還有幾位王爺貝勒們,尤其是老八、老九、老十幾個人,怎會眼見著雍親王得了好?


    所以,弘曆跟在弘時身後,瞧著他便宜爹,雖然臉上的確是鬆快,可眉間的微微皺紋也是沒下去。更讓他奇怪的是,十四叔的那眼神啊,就沒離開他爹的身上,想著八阿哥黨與自家便宜爹的對峙,他皺著眉想了半日,十四叔莫非已然恨便宜爹倒了這個份兒上?那目光,跟láng似得,恨不得生痰其rou啊。


    等到宴會終於散了,大大小小的主子們也累得不得了,雍親王去了外書房,福晉迴去哄孩子去了,弘時終於冷了笑臉跟著弘chun出府了,弘曆便將弘晝帶迴了鬆院自己的東廂房,兄弟倆才靠在一起說悄悄話,吳開來在旁邊伺候著茶水。


    弘晝如今變了不少,因著那場病,那身肥rou卻是徹徹底底不見了蹤影,小小的男子,如今挺立得很,隻是他的xing子在外雖看著沒變化,其實卻內斂起來,迴了屋哼著道,“三哥那是什麽表qing,以為弘嘉出生了哥哥你便不成了嗎?那也沒他的份兒!”說完這些,仿若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晦氣,連忙呸呸呸了幾聲,然後又道,“他也不看看自己辦的那叫什麽事兒,十四叔都恨不得吃了阿瑪了,他還日日跟弘chun一堆人湊在一起,誰能喜歡他?”


    弘曆倒是知道弘時心中怎的想的,福晉未生子,他還有點長子的念頭,如今卻被弘嘉攪得一gān二淨,他心中怎會好受,不過比較起來,這事兒對弘曆影響更大罷了。這兩年他在弘曆手中沒少吃虧,如今衝著弘曆擠吧兩下眼幸災樂禍,已然算是有涵養了。


    隻是,弘晝這小子如今卻是成長了不少,不但看出了弘時的眼神,便是連十四叔的不對勁兒也瞧出了一二,他不由去摸了摸弘晝的小腦袋,慨嘆道,“呀,小弘晝也會為哥哥打pào不平了!”


    弘晝這小孩立刻紅了臉蛋,有些不自然地扭頭甩掉了弘曆的手,哼哼道,“你那麽點點就住在前院,我自然要幫你看著點。”


    這句話確實貼心,弘曆剛想再表揚表揚他,卻聽見小太監方山喊了一嘴,“誰在那兒?”


    吳開來聽了立刻警覺的衝出了門去,便是弘曆也變了臉色,聽得聲音是從後窗處傳來的,他雖然學藝不久,但膽子卻大,竟是立刻蹦上了後窗,喊了聲,“搜搜院內人!”便從開著的窗戶中一躍而出。


    此時,張勝、吳開來還未到,方山跌倒在地,瞧見弘曆來了,便一指院牆道,“那兒,那兒,他攀出去了。”弘曆向那兒一瞧,剛好瞧見個藍黑色兒的人影攀著牆邊的那棵大樹越過了牆頭,他立刻也跟著攀爬過去,一路順著那小子追了過去。


    那處是個四通八達的道兒,哪裏都能去得,到了那兒可就如魚入大海,何況此時前麵的宴席正在收拾,府上的下人們幾乎聚集在那兒,這道上竟是沒見幾個人,何況那人明顯是個成年人,腳程快得很,弘曆不過跟著跑了幾步,拐了個彎兒,人便不見了蹤影。


    弘曆便有些悔恨自己學藝不jing,馬步還是紮得少啊。可轉頭一瞧,便發現自己竟是到了外書房旁。雍親王府的大花園在東邊,可所有的主子不可能日日去花園子溜達一圈,所以各個院子間也都建了小小的園子,外書房外便有一處竹林,夏日聽竹風,秋日瞧落葉,倒是頗有意境。隻是如今不過三月,竹葉還未長,竹林子裏便有些遮不住人。


    弘曆這一眼,恰好瞧見他的便宜爹和十四叔在竹林中,似是爭吵著什麽。


    弘曆便不由想起了宴會上十四叔瞧他便宜爹的眼神,跟láng似得,若要真打起來,十四叔壯的跟熊似得,他便宜爹那單薄的小身材,還不讓十四叔給吞了。想到這裏,弘曆便想大大方方上前,站在他便宜爹身邊,給他壯壯膽,好歹他也學了半年多的武術,他師父吳用老爺子還誇他有天分呢。


    誰知道他剛邁開腿,便瞧著他十四叔仿佛如狂犬上身,一把抓著他便宜爹的膀子,搖著他吼,此時風向正好,前麵那些倒是沒傳過來,唯有最用力的那句話,順著那小風便嗖嗖的飄了過來——“我喜歡你怎麽了?”


    弘曆隻覺得自己啪擦一聲,似是被無數根箭she成了靶子。喜喜喜……喜歡?他叔喜歡他爹?他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記憶裏吧嗒一聲裂開了,又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咣咣地長了出來。


    他記起了幾年前的端午節,他跟著弘晝進宮,因為不想跟弘chun他們混在一起,兩人去了一旁的園子,那時他便聽見了十四叔纏著便宜爹在說話,後來第二天,十四叔還專門上了門,將外書房的東西全砸壞了,他那時單純以為兩人不對付,是發怒罷了。就是剛剛在宴會上,他也以為十四叔是想生吃了他便宜爹。


    呸!可不是想吃了嗎?隻不過吃的方法不同罷了。那股咣咣的從心口長出的東西,不知為何竟讓弘曆麵對此事升起了莫大的怒氣——弘曆不認同同xing戀嗎?不,一個在街頭混了十幾年的小混混什麽沒見過,他見多了;弘曆在為弟弟喜歡上了哥哥而生氣嗎?當然不是,十四叔,呸,十四那混帳算個屁。他一個阿哥黨,日日擾得便宜爹不安寧,早就不算兄弟了。


    弘曆現在的感覺就是,仿若上輩子他偷偷藏起來的救命的糧食被死鬼老爹發現了,偷走了一般,整個人向外冒著怒火——他的便宜爹竟然被覬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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