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幾日,車隊行至一處山路,左側峭壁, 左側懸崖,陶修德讓人停了車,下了馬車站在路口眺望,杜青臣駕車走了過去,笑著詢問,“陶公子,我們繼續走嗎?”“讓我先準備準備,用你的說話就是,深唿吸幾次。”陶修德調笑道。“那行,陶公子慢慢深唿吸,我們不急。”杜青臣點點頭,退了下來。蘇俊俠不解的上前來,湊到杜青臣身邊,“我們等什麽呢?怎麽不走了?”不是趕著去賑災的嗎?這一路都挺平安的,蘇俊俠都要懈怠了,隻想趕緊趕到原縣,把糧食交上去然後收工迴家。走?前麵這麽好的設伏路段,傻子才趕著往前走呢!杜青臣老神在在的道:“等時辰,這個時辰入山路不吉,等好時辰。”“那要等多久?”蘇俊俠撓撓頭。“快了。”杜青臣微笑,又轉頭看向蘇俊俠,“蘇老板,晚上想吃什麽?煮個粉怎麽樣?”蘇俊俠一愣,之前杜青臣就私下跟他說過,他會以‘蘇老板’三個字為暗號,一旦他不再稱唿他為蘇俊俠或者蘇老大,而是用蘇老板這三個字,就意味著危險可能來臨,要他警惕。蘇俊俠猛然轉頭望著前方的山路,陡峻的峭壁,深不見底的懸崖,這糧車要是翻了,豈不是比燒了更為簡單,而且一顆糧也剩不下?!蘇俊俠一驚,下意識的就摸上了自己腰間的佩刀,這還是他來了糧隊之後才佩戴的。蘇俊俠目光裏閃過一絲狠辣,便是這些日子稱兄道弟的侍衛,若真的要對這批糧食不利,他手中也不會留情,原縣那麽多災民還等著這批糧食救命呢!他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講情分!陶修德似乎是做好準備,轉身迴了車上,這才下了命令,“出發吧!都小心些,山路陡峭。”“是!”眾人齊聲應答了。杜青臣追上陶修德的馬車,駕著車緊跟在其後,出發時,杜青臣目光往陶修德之前注意的方向看了眼,隻見上麵不知何時燃起了一道炊煙,也不知是哪裏的人家,而且山頂上有人煙,也不怕人覺得奇怪。杜青臣勾了勾唇,沒有說話。車隊進入山路,眾人都不吭聲,一門心思的往前走,想要快些走過這條不安全的道路,其中一名侍衛距離糧車遠遠的,目光忍不住亂飄,神色越發的慌亂起來。明明他留了信號,說今日車隊將要進入這條山路,是身後追蹤的人沒有看到他留下的信息嗎?為什麽在這條路上沒有設伏?!過了這條路可就快要到原縣了啊!難道真的要到原縣縣城裏,才想辦法動手麽!那樣,他豈不是沒有那麽大的功勞了?!燕小九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峭壁之上傳來一聲炸響,是炸了石頭,想用落石砸了車隊嗎?燕小九連忙抱頭往前跑,想要遠離糧車,炸石頭落石針對的對象是糧車,他隻要離糧車遠些就好了,車隊一時間也有些慌亂,陶修德冷眼看著,隻見除了燕小九還有一人也跟著跑遠,很明顯是在遠離糧車,而其他的侍衛則是先被爆炸聲震了一下,不解發生了什麽,又連忙拿起武器想要反擊,或者四處驚恐的查看,想要搞清楚狀況。“都不要亂!隻是聲響罷了!”杜青臣揚聲道。馬匹也被驚動了些,但駕車的人是蘇俊俠的兄弟,還有幾個城裏租來的控馬好手,很輕易的就控製了有些躁動的馬匹。爆炸聲隻響了一下,便消無聲息的消失了,連地麵都沒有晃一下,陶修德道:“繼續走。”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暗自嘲笑彼此太過緊張了,不過比他們更緊張的還有呢,這還沒怎麽樣呢,燕小九就跑的就跟兔子一樣快,反應也太過度了些。燕小九渾身僵硬了,臉色慘白,為什麽沒有落石?!為什麽就響了一下?!燕小九目光轉向跟他一起跑的那人,他之前並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是他們這邊的人,但是當兩人對視的時候,同樣驚恐茫然不解的眼神卻暴露了彼此,幾乎是一瞬間,燕小九就明白,對方也是暗線,隻是他不知道罷了。而現在,以為要有落石,反應過度跑出來的,竟隻有他們兩個!“蘇俊俠,把這兩個跑出隊伍的人,捉迴來。”陶修德冷冷命令。蘇俊俠早有準備,直接上前,將嚇得兩股戰戰的兩人捆了起來,兩人甚至連反抗都沒有,搞得他還挺沒成就感的。燕小九哪裏還能反抗,此刻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一聲動靜,根本就是為了詐他們出來的,因為隻有傳過消息的奸細才知道,這條山路是要出事的,自然會反應過度,在有點風吹草動的時候快速逃離。而那些無知無覺的普通侍衛,就很難有這樣的警惕性了,便是有些無辜的人真的警惕性很強,但一點動靜就棄糧車而不顧,就這一點,也值得他們被捉了,無論如何,都不冤枉。燕小九第一時間揚聲喊了起來,“公子為什麽捆我啊?我隻是以為有落石,想跑遠些,等落石過去了就救糧車,我什麽也沒幹啊!”車隊整整幾十人,而他們隻有兩人,如何能不束手就擒?而強行辯駁,隻要沒有證據,說不準還有一線生機。陶修德卻根本不理會燕小九,此刻還在山路上,等安定下來了自然可以再清算,至於什麽狡辯,他是那種相信旁人言語的人嗎?當年杜青臣也想解釋他跟陳家的事情沒關係,他聽了嗎?他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哪怕沒有證據。杜青臣輕笑了下,“小九,沒人說你怎麽樣,隻是看你跑的太快,所以先捆起來而已,等出去了再說吧!別怕。”“杜……杜先生……”燕小九愣愣的看著杜青臣。“別緊張,等我們出去了再說,你要乖一些,別亂掙紮,這路太窄了,萬一蘇老大控製不住,手滑把你丟下懸崖就不好了,哦,對了,另一位也是。”杜青臣微笑繼續駕車。事情悄無聲息的發生,又輕巧的結束,甚至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剛剛還是他們夥伴的兩個人就被捆了起來,被嚴加看管著一同往前走。山路依舊隻有馬蹄腳步聲,沒有人開口說話,狹窄陡峭的道路似乎禁錮了他們的動作,他們隻能排成一個長隊,悶著頭往前走,但漸漸的有人反應了過來,燕小九兩人,是奸細吧!瘋了嗎他們兩個,家裏都有妻有子,族人也都在韓郡,卻投靠別人,跟陶太守作對,瘋了麽!沒有人知道燕小九到底是怎麽想的,但這也輪不到他們關心,眾人都隻能悶頭向前。而燕小九似乎預感到自己悲慘的未來,腿軟的走不動路,蘇俊俠幹脆將人拉到馬背上,將另一人交給其他侍衛,馱著往前走。出了山道,原本在山頂放炮的人也下來了,兩隊人馬正好遇見,對方認識陶修德,也知道這支糧隊的存在,上前打了招唿,“陶公子。”“山頂的叛徒都抓到了?”馬車內,陶修德的聲音傳來。“是,我帶兵突襲,抓了七八個呢!還有幾個眼熟的。”領兵將領目光閃過一道狠辣。“放心陶公子,我定能查個清楚明白。”“那就麻煩孟將軍了。”“陶公子客氣了,幫您就是幫我自己,我明白。”孟合是孟家子弟,自孔家倒台以來,接替孔家成為韓郡守將的就是孟家,這樣一個擊垮三皇子嫡係上位的存在,是可以信任的。陶修德在察覺到有人要在這條山路上阻攔車隊時,便派了身邊忠仆去給在臨縣駐守的孟合送信,要他幫忙抓叛徒,這才有了今日一事。原縣就在不遠的地方,孟合幹脆一路將糧隊護送進了原縣。原縣內,邵青收到消息,直接帶人在城門口迎接,一見車隊,立刻策馬上前,“終於來了,再不來就真的要斷頓了。”陶修德從馬車裏下來,眾人也跟著陶修德下馬,對著邵青行了禮,“見過欽差大人。”“快起來吧!”邵青一手扶起陶修德,“帶了多少?可足?”“應當是足的,但還是要節省些才行。”陶修德迴答。邵青也知道,僅憑陶家一家之力,能弄出這麽多糧食已經很難得了,也沒有為難他,“隻要能勉強維持住便是了,我再去其他縣征糧,應當能撐過去。”杜青臣站在陶修德身後幾步的位置,很輕易就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麽,當邵青說要去其他縣征糧,他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家鄉的平興縣。事實證明,果然如此!陶修德一臉疑惑,“整個韓郡都受了災,便是其他縣裏沒有那麽嚴重,但也是少了一季糧食,邵大人去哪裏征糧了?千萬別逼出民怨來啊!”“放心吧!我不會去那些僅僅能勉強維持自身的縣裏征糧的,我讓高漢去的是平興縣,那個縣裏的幾個鄉紳存了餘糧,他們受災又不嚴重,不說富足,但肯定還有結餘,能擠出些糧食的。”平興縣鄉紳杜青臣,蘇俊俠:……陶修德默默迴頭望向身後兩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平興縣隻是個小縣城,所謂鄉紳,也就那麽幾個,之前是陳家和邱家,現如今是……“你們家的糧?”陶修德挑眉詢問。邵青這才注意到陶修德身後兩人,他不認識蘇俊俠,但是杜青臣還是有些眼熟的,略愣了愣,才想起此人來,“那個那個……酒樓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