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奶包看到蘇薇的身影出現,眼眸中閃過亮色,像是瞬間注入了飽滿的感情,星星一般的閃亮起來。


    他們一下子就跳起來朝母親跑去:“媽咪,媽咪,媽咪!”


    母子三人,朝對方敞開懷抱,敞開心懷,朝對方奔跑過去。


    蘇薇張開懷抱,將兩個孩子抱入懷裏。她彎下腰,半跪在地上,緊緊將他們擁入懷裏。淚水不停地滑落。


    以前也這樣擁抱過他們,渴望過自己是他們真正的母親,渴望過這一段母子真情。


    可是那個時候她以為一切都是奢求,一切都不可能成真。所以她選擇了決然放下,在她和他們都還沒有深深陷入這種錯覺之前,早點放下,以免真正割舍之時,像是剜心一般的疼痛。


    雖然已經不知道當初為何要去代孕,這兩個小生命的出現也是如此的突兀。他們的存在,也讓她本來唾手可得的幸福消散隨風。但是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可以這樣踏實的擁抱他們,看到他們安好,幸福。


    這是從內心發出的召喚,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拒絕。從見到他們第一麵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現在抱住他們,才知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是多麽迫切,此時的心跳竟然是那樣的快,像是音樂節拍漏跳了一樣,心的跳動都變得不規律了。


    渴求的夢想成真,擁抱著他們的時候,心情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種。


    是的,擁抱著這樣的孩子,擁抱著自己的親生孩子的那種感覺,讓蘇薇覺得,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放手了。


    哪怕為此而委屈求全,為此會經受很多意想不到的痛苦,她也決不會再和他們分開,讓他們經受失去母愛的痛苦。


    如果可以以身代勞替換他們的所有痛,她絕不會輕皺眉頭。所以現在根本不會有什麽困難跨越不過。


    一旦做出了這個決定,蘇薇知道,以後她和他們,便是緊緊相連,是一體的了。


    他們需要她,他們愛她。


    而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兩個小奶包的小小的手臂也抱著蘇薇的脖頸,投入到他們渴望已久的母愛裏,眼中和母親一樣閃動著淚花。


    從小就沒有媽咪在身邊,父親一直都非常嚴肅,他們的生命裏缺失溫柔以待,每次看到別的小朋友和母親手牽手的畫麵,他們表麵平靜,內心都充滿了豔羨。


    認識蘇薇開始,便認定了她是他們的媽咪。爸比不承認也好,其他人說她根本就不是也好,這都改變不了兩個小奶包內心的執念。


    是的,她便是媽咪,他們深深相信,自己是不會認錯人的。他們認定的媽咪,沒有任何別的人可以評判。


    如果媽咪遠離,他們便要親自來尋迴。從小便知,自己想要得到的,便要自己努力去追求。


    “媽咪,媽咪,我們都好想你啊。媽咪,我們一直在找你。”


    “媽咪,媽咪,你還會迴來嗎?”


    “媽咪媽咪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媽咪媽咪我們會很乖很乖,不會不聽話的。媽咪不要離開好不好!”


    “媽咪,媽咪……我們找了你好久了……”


    兩個小奶包如同沈涼墨一樣的性格,讓他們在麵臨並非這個年紀會麵對的困難時,也不會哭泣流淚,從容不迫。


    可是麵對蘇薇的時候,那樣強烈的依賴,對母愛的渴求,讓他們瞬間成為了他們本來該是的樣子——四歲的小奶包,正是需要母親嗬護,離不開母親的年紀,還沒有成長,還沒有成熟懂事,需要母親的陪伴,來讓他們的心靈不至於有所缺失……


    蘇薇的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羽睫快速扇動,心情激蕩,眼眸中是數不盡的疼意和自責。


    原來她的狠心離開,帶給他們的,盡然是如此數不盡的哀痛……一想到他們差點因為她而遇險,蘇薇的心更是柔軟得發疼。


    她將小奶包的小臉捧起來,在上麵親了又親,眼淚滑落:“媽咪再也不會離開了,再也不會離開。媽咪應承你們,以後,媽咪決不會再離開……”


    “媽咪!”兩個小奶包臉上露出陽光燦爛的微笑,笑容裏掛著淚水,開心地迴吻著蘇薇,在她的臉頰上親來親去。


    蘇薇才想起一件事情,慌張去查看小奶包的臉頰,手指在小奶包臉上慌亂又溫柔地滑動:“弟弟受傷了嗎?流血了嗎?媽咪看看,媽咪看看!”


    “不是,沒有的,媽咪……我很好。”沈謹言忙說道。


    蘇薇見他真的安然無恙,才放心。又去查看沈知書。


    終於確認孩子身上沒有傷口,她才想起此處太過危險,去衣服裏摸手機報警。才發現手機已經不在了,大概是剛才跑得太過急,又一直想著如何避開言家的人,早就掉了。


    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蘇薇一手一個牽起小奶包,說道:“我們到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快,我們快走!”


    小奶包安安靜靜地聽話,跟在蘇薇身後,剛剛跨出一步,便被人擋住了去路。


    兩個小奶包脫口而出:“青……”


    一個字出口,便想起對於青陽的承諾。他們要當做不認識他,雖然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也不知道為何連媽咪都要隱瞞。但是既然已經應承過青陽,他們就要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言必行,行必果。


    所以,兩個小奶包同時乖乖閉口。


    蘇薇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鮮血的男人,後退幾步,將兩個小奶包護在自己的身後,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麽?”


    青陽手中握著一把匕首,閃著幽幽的寒光。他的眼眸裏,是一片無波的秋水一般的平靜,高傲的頭顱高高的揚起,脖頸如同優美的天鵝,目光冷冷地打量著蘇薇。


    心頭快速地跳動著,青陽的臉上,卻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便是蘇薇了,她長高了,也長大了。


    再也不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她的皮膚變白得細膩白希,她的五官長開了,但是那眉眼彎彎如同月牙一般的神情,卻始終沒變。


    他的心中充滿了如水的柔情。


    她離開的時候,還很小很小,小得不足以記得她。


    可是他卻片刻沒有忘記,她小小的手掌衝他的手裏抽出去時候殘留的餘溫。


    那個時候,他還未能夠保護她,還不夠強大,不足以站在她的身側,讓她麵臨刀鋒劍雨。


    此時,他可以保護她片刻,依然無法給她一個完全安穩的世界。


    所以,留在沈涼墨身邊,對她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做出這個決定如此的痛苦,下定這樣的決心如此的艱難。


    蘇薇,就算你不知這世界上還有一個男人如此深愛你,一輩子都在為你而成長,想要長大成足夠保護你。但是隻要你過得好,不知又有何妨?


    蘇薇將兩個小奶包緊緊地保護住,用自己的身軀遮擋著他們,對著青陽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是誰?你到底要幹什麽?”


    也難怪她這樣問,確實是因為青陽此刻滿臉滿身的血汙,手中還握著閃亮的匕首,明晃晃地對準她和兩個小奶包。


    他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帶有善意。


    小奶包一時之間,一方麵相信青陽不是壞人,應承過他的話,不能不守承諾;一方麵,麵對事態變化,又想保護媽咪,便靜靜地握著蘇薇的手,靜觀事態變化。


    可是,就在這同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青陽忽然出手,拖過蘇薇的手過去。


    蘇薇保護兩個小奶包的心切,一邊護住小奶包,卻感覺到手腕上一疼,被青陽用匕首飛快地劃開一道傷口。


    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用特製的材料將蘇薇的血液取好放在衣服裏。


    握著蘇薇的手,才驀然一鬆開,掌心裏,還有她殘留的細膩觸感。


    “媽咪,你沒事吧?”小奶包飛快將蘇薇圍住,心中十分訝異,青陽叔叔居然傷害媽咪。


    如果青陽叔叔真的傷害媽咪,他們可以什麽承諾都不顧,一切東西都放下。


    蘇薇忙抱住兩個小奶包,對青陽說道:“讓兩個孩子離開,你要什麽,我留下。”


    青陽的神情如同中世紀的伯爵一般,高傲,不可一世,唇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臉上的血跡,讓他看上去如同吸血伯爵一般。


    “青陽,讓兩個小奶包過來!”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來。


    青陽和蘇薇同時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隻見莫允夜已經掏出了槍,對準了青陽,他身後還有幾個下屬。


    奉沈涼墨之命,他和柯皓哲都在待命,以備不時之虞。當沈涼墨一猜到小奶包的大致去向,莫允夜便飛快來尋人。


    可是他快,早已守候在此的青陽卻比他更快,比他先一步找到了小奶包,帶走了小奶包。


    剛才最後那批和青陽勢均力敵的人,便有兩個是莫允夜的人。不然,青陽不會傷得如此之重。


    隻是此刻,莫允夜不能開槍。


    這世界上如果比快,沒有人的身手能快過沈涼墨。他槍快,刀快,人更快。這還是他受傷昏迷之後的結果,之前更是難以想象的強大。


    而青陽,隻有一方麵快。那就是他的匕首。


    青陽的匕首之快,力道之精準,百發百中,往往簡單一招之間,便直擊人咽喉部位,一刀致命。


    他的刀法之快,甚至有時候能夠在沈涼墨之上。


    此刻他站在蘇薇和小奶包的身旁,莫允夜便不能開槍。


    因為他一旦開槍,就要冒著小奶包和蘇薇被青陽擊殺的風險。


    “莫叔叔別開槍!”小奶包叫道。他們想告訴媽咪,也想告訴莫叔叔,青陽叔叔是好人,不僅沒有傷害他們,更加是在保護他們。


    但是沈知書剛剛一開口,便被青陽一把抓了過去。


    他的速度之快,容不得蘇薇有半點反應。


    蘇薇驚聲,彎腰將沈謹言緊緊抱在懷裏,看向青陽的方向,焦急說道:“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青陽卻並沒有理會她的話,薄唇貼近沈知書的耳朵:“知書,不要忘記了答應叔叔的話。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認識。不然,弟弟和媽咪都會很危險。相信叔叔……”


    他的聲音輕柔,優雅,孤高,甚至帶著一些命令色彩,完全不容抗拒。


    沈知書也是低聲:“那你答應我,絕不傷害媽咪!”


    “絕不!”青陽低聲,“踢我一腳,和弟弟一起向莫允夜跑。我答應你……會好好保護媽咪!沈知書,像個男人一樣,做出你的決斷!”


    話音剛落,懸空被青陽抓住的沈知書,一腳踢向青陽的傷口處,青陽似是吃力不住,一下子跌倒,沈知書跌落在地,大喊一聲:“弟弟,跑!”


    沈謹言反應也是奇快,聽到聲音,拉著蘇薇就要跑開。


    但是蘇薇本來是半跪著抱著沈謹言,沈謹言將她朝前拉,青陽本就是假意跌倒,飛快抓住了蘇薇。沈謹言想要迴來,卻被哥哥抓住了手往前跑。


    蘇薇大聲說道:“去莫叔叔那邊,去莫叔叔那邊,不要管媽咪!”


    所以,兩個小奶包齊齊朝莫允夜跑去,而蘇薇則被青陽狠狠一抓,抓迴了手裏。


    莫允夜抱住兩個小奶包,心中一陣後怕。


    將兩個小奶包交給身後的人:“帶兩位小少爺去老大那邊!”


    隨即他又低聲:“慢,留下兩位小少爺,讓人去通知老大過來!小少爺有損半分,你們自己提頭來見!”


    下屬一邊護好小奶包,一邊朝沈涼墨的方向飛奔而去。


    而訓練營那邊,火勢似乎越來越大了,失控地燃燒著,將天空印得通紅。


    莫允夜看向青陽的方向,青陽正抓著蘇薇。蘇薇神色很平靜,兩個小奶包已經脫險,她自己的安危便不值一顧了。她知道,莫允夜會好好保護小奶包,楊素青的血液,極有可能和小奶包配對吻合。


    她自己,則什麽都無所謂了。


    今日來,本來就是想見見小奶包。隻要他們安好,她別無所求。


    “允夜,你帶小奶包去找他們的父親。不用管我了!”蘇薇對著莫允夜大聲說道。


    “媽咪!”沈謹言怎麽肯舍得走。


    要不是莫允夜的人拉著,他又衝迴蘇薇身邊了。


    沈知書伸手拉著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才平靜下來,靜靜地看著青陽和蘇薇的方向。


    哥哥說得對,是他太不冷靜了。


    哥哥的電腦技術超級好,破譯了青陽的電腦密碼,裏麵有好多媽咪小時候的照片。別人也許認不出,但是他們和媽咪母子連心,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媽咪。她和以前有變化了,但是那眉眼彎彎像月牙兒的樣子,卻始終都沒有變。


    所以和哥哥一眼,他也願意賭一把,賭一把青陽叔叔真的是為了保護他們,才將媽咪抓在手裏。


    如果賭錯了,爸比和莫叔叔還有柯叔叔都在這附近,都能保護媽咪的,不是嗎?


    不是不將媽咪的安危放在心上,而是有些兇險,存在大人的世界裏,他們還太小不懂。因為不懂得,所以就要像爸比說的那樣,要相信自己身為男人的敏銳直覺!


    沈謹言緊緊握著小拳頭,就是這樣的,要相信自己,所以要相信青陽叔叔不會傷害媽咪!


    小奶包靜靜等待著,忍受著這一刻的緊張氣氛。


    蘇薇急道:“莫允夜,還不快帶小奶包離開?”


    她的聲音裏,竟然帶有了一絲命令的意味!


    莫允夜怎麽可能離開。他和沈涼墨的關係不僅僅是上下屬那麽簡單,還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蘇薇和小奶包的事情,他是最知情的人。蘇薇的安危,也是他最應該重視的。


    所以,他既沒有答話,也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舉著槍,對準青陽的方向。因為他有一種毛病,一直都存在——他不能和任何女性對話,隻要對麵的人是女人,他便說不出話來。


    以前見到蘇薇如此,見到其他女人如此,現在見到蘇薇,依然如此。


    所以他也不想廢話,直接舉槍對著青陽的方向:“青陽,你想要什麽?”


    小奶包看著媽咪在青陽叔叔手裏,下意識說道:“媽咪你放心,爸比一定會來救你的!”


    “知書、謹言,聽媽咪的話,趕快去找你們父親!”蘇薇生氣了,他們這樣不將自己的安全當做一迴事。


    “媽咪,我們不要離開你!我們就在你身邊!”小奶包哪裏肯走,相不相信青陽是一迴事,但是媽咪沒有平安,他們也絕對不會離開的。


    而青陽,臉色非常平靜,就如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一樣。


    今日,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來言家的目的,是為了救出小奶包。


    俞家和言家鬥了數年,他作為俞家的首席頂梁柱,多年來,雲淡風輕,吸血鬼伯爵一般深居淺出,既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也沒有人猜測得到他的未來。


    他身無羈絆,無牽無掛,從不為任何人停留。


    如若,讓言家的人知道他想要保護的對象是誰,他勢必會將他本身和言家樹敵的災難帶給蘇薇和小奶包,也勢必讓蘇薇因為她自己的身世而更加備受困擾。


    所以……他冒險相信小奶包,他必須要冒險相信小奶包會應承他們的承諾,不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他也必須要讓所有人相信……他今日獨闖言家,是為了綁架小奶包,在和沈涼墨的合作中,分得一杯羹。


    莫允夜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青陽,再次冷聲詢問:“青陽,你費盡心機,到底想要什麽?”


    青陽唇角上撇出一抹高傲的笑意:“我不貪心,言以莫問沈涼墨要什麽,我便也要什麽。”


    他的匕首對準蘇薇,揚起了高傲的臉頰。他的臉部線條非常柔和,也非常優美,但是卻又是帶著堅毅棱角的,這種秀美、高雅和堅毅的結合,讓他看上去,像古典騎士一樣的充滿神秘的力量感。


    “我們老大連言以莫的條件都不可能答應,你以為,他會答應你的要求嗎?區區鼠輩,螢火之光,居然敢跟日夜爭輝!”莫允夜冷聲,不為所動。


    “能不能,不是你說了算的。”青陽唇角閃過一絲戲謔,“讓沈涼墨來見我!”


    他也想試試,沈涼墨到底有多在乎蘇薇。或者說,沈涼墨到底有幾分能力,能夠保護蘇薇。


    很多年了,他長成現在這樣子,也夠累了。多年來走到這一步,他具備了保護她的能力,也保護了她許久,可是在這條荊棘的道路上,他每往上走一步,每強大一分,每步道路都給自己樹立了強大的仇敵。


    成功是一把雙刃劍,強大也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你又糟糕又失敗,別人隻會一笑而過看待你的所有,搖搖頭嘲諷你的無能。蔑視你的一切。


    但是你一旦成功,一旦強大,便會吸引種種猜測的言論,便會被人圍在中央研究觀摩,便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雖說經得起多大的讚美就能經受得了多大的詆毀。可是有時候,嫉妒比輕蔑更可怕。


    他有很多敵人,譬如現在的言家,虎視眈眈的言家,是他的敵人,也會是蘇薇的敵人。


    就讓保護的枝葉開滿蘇薇的頭頂,而敵人的利刃通通刺入他的身體吧!


    所以,他勾起唇角:“讓沈涼墨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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