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他終於清醒過來，靠上坐墊，揉了揉鼻梁，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明明是自己太過惡劣，連帶著也把別人想得那麽惡劣。他見慣了人性的卑劣和險惡，所以內心深處總是對這樣水晶般清澈透明的人抱有某種猶如附骨之疽的懷疑，時不時冒出來刺上一下。小劉瞅了一眼後視鏡，興許是看他臉色總算緩和了兩分，終於開口道：“歐總，《燈光之下》節目組送了總決賽的邀請過來，您打算去嗎？”歐仁錦抬起眼，小劉就急不可耐地開始解釋：“也不是隻邀請您一個，前二十名選手大部分有點名氣的公司負責人都被邀請了，所以……您去嗎？”他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去，為什麽不去。”外麵的歡唿聲震耳欲聾，大家站在後台等著上場，宋亦久撞了撞歐少文的肩膀，“有沒有想好等下拿了第一名獲獎感言說什麽？”“沒有什麽特別的，跟前幾次應該差不多。”歐少文做了個深唿吸，難得有些緊張。“聽說歐總會來，平常總是跟個小媳婦似的拿著照片看，等下見著人了你別激動得哭出來啊。”宋亦久經過三個月的集體生活洗禮，已經變得皮了不少。歐少文不信，“他不會來的，他說了他來不了這種亂糟糟的場合。”第44章 “你這表情是希望他來啊還是不希望他來啊？”他們這幾個月與外界斷絕聯係, 還不知道網友們因為一個沒有打出的電話, 都已經開始猜測他們分手與否了。歐少文低著頭沒有說話。“反正你最近一直怪怪的, 比賽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跟歐總到處玩玩，好好散散心。”歐少文抿了抿唇, 心情更加沉鬱，他現在有點不太敢麵對歐仁錦，在他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他換心髒, 結果卻發現有可能做不到的時候。他花了很長時間, 用完了手機的電, 查詢了無數個名詞, 確認了在這裏沒有心髒模擬儀這種技術存在，以前他曾經移植過心髒的富豪大佬們, 也統統查不到名字。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實驗室那種恐怖的地方, 他好像莫名其妙地逃到了另一個時空, 可以繼續在天堂幸福著，再也不用擔心會突然被抓迴到地獄裏去。這些驚喜並沒有讓他愉悅多久, 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讓人恐懼的事實, 沒有實驗室裏的那些儀器，他還能成功地給歐仁錦移植心髒嗎？又或者，在移植成功之後, 他還有機會重新長出一顆來, 然後繼續活下去嗎？怪不得歐仁錦不肯接受呢, 怪不得陳醫生和管齊俊都那麽震驚呢，他們一定是以為他跟普通人一樣，沒有心髒就死掉了。可是不是那樣的，他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好那麽高尚，他隻是抱著反正自己不會有任何危險的絕對自信，才敢冠冕堂皇地說出那些話來的。這樣一想，就覺得自己像個欺騙人感情的大騙子，罪不可赦的那種。他甚至有些害怕見到歐仁錦，萬一他問起移植心髒的事，他就沒辦法毫不猶豫地迴答‘我隨時可以配合’了。他不是不願意，他隻是……還需要時間考慮和準備。他完全沒有做好會死亡的準備，一直以來，因為自己的特殊體質，他向來沒有這個概念。特別是，在來到了外麵的世界，遇到了歐仁錦，知道自己再也不會被抓迴實驗室之後，他就更加希望能活得長長久久一點。他抓緊拳頭，覺得胸口悶悶的，被一層又一層的沮喪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好難過呀，鋪天蓋地的難過，流不出一滴眼淚的難過。直到宋亦久提醒他該上台了，他才打起精神，努力把那些情緒壓抑下去。表現如常地做完了集體開場舞的表演，他轉頭往台下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了pd的串場主持中提起了一個人的名字——“……綺夢娛樂負責人歐仁錦，大家歡迎。”他猛地迴過頭去，目光在台上逡巡了一圈，終於落定在了西裝革履俊俏挺拔的男人身上。他似乎也在看他，離得有些遠，歐少文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知道他好像沒有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有些嚴肅的樣子。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麵前，歐少文之前的踟躕膽怯一瞬間都消失無蹤了，他此時沒心思去考慮其他所有的東西，隻想衝上去親親他抱抱他，好像隻有接觸到他的皮膚，聞到他的氣味，自己的內心才能安然下來。“唉，”他剛邁出一步，站在他旁邊的宋亦久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忍俊不禁道，“你別激動啊，等下決賽結束了你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還在台上呢，你冷靜點。”他還是望向歐仁錦的方向，歐仁錦卻已經移開了目光，正傾著身子在一片嘈雜中聽旁邊的人說些什麽。歐少文倔強地在原地站了兩秒，舞台這邊的觀眾注意到了他的這點動靜，開始小聲嘀咕了起來。“喂，你幹嘛，走啊！”宋亦久的目光已經染上了些許焦急，他終於放鬆了身體，順著他的力道下了台。到了後台，他就像失了魂一樣，筆直地站著，安安靜靜地配合著造型師給他換衣服。幾個同隊表演的隊友跟他搭了幾句話，他聽一句就點點頭“嗯”上一聲，一副神情渙散的模樣。直到一個工作人員把他的手機遞了過來，不是歐仁錦之前偷偷摸摸給他送過來的備用手機，是他自己的，有那麽多那麽多跟歐仁錦通話記錄的手機。他有些疑惑地接了過來，還沒拿穩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對著那個讓人心裏發燙的名字接通了電話，聲音都有些顫抖，“喂。”“幹嘛呢，小傻子。在舞台上呢，就大大咧咧盯著我看。”“我……”歐少文說不出話來。“表演的時候記得盯著鏡頭，別再盯著我了。”“好。”“結束了我帶你去吃飯。”歐仁錦的聲音有點輕，說著親昵的話，語氣卻很平靜。歐少文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點想哭，“你不會先走對嗎？你會等我嗎？比賽很快就結束了。”“放心，好好比賽。”歐仁錦不許他在表演的時候看他，於是他就真的乖乖地沒有朝那個方向看上一眼，直到所有的表演結束，到了最後一個一個宣布名次的時候，他終於肆無忌憚地朝著嘉賓席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興奮地朝著他揮了揮手，非常一反常態。他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動作幅度又那麽大，能叫所有看直播的觀眾瞧得一清二楚。節目組非常懂地切了一個歐仁錦的鏡頭，歐仁錦挑了挑眉，側過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艸，文哥變文妹了，酷哥未免也變得太甜美了一點吧。”“哥哥私底下本來就軟軟的，是個憨憨。”“誰在那兒唧唧歪歪說他們分手的了，人家幹柴烈火愛意正濃的時候，容得了你們置喙。”“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又可了，扶我起來，我還能嗑，我就說以歐仁錦的性格，分手了早第一時間發微博了。”“媽的，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