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歐仁錦持續時間最短的一個前任,就隻有短短的八十天。是不是到了他要迴去的時候了呢。大年二十九。歐仁錦坐上了開往墓園的車,他側著身子默默地望著窗外,又是這種陰冷的天氣,好像開再高的暖氣也叫人暖不起來。車在墓園門口停下,歐仁錦下車買了兩束花,他把還帶著露水的花抱在懷裏,在初春的清晨,鮮花遮住了他俊俏的半張臉,發梢被一層薄霧打濕,輕輕地搭在額前,原本是一副非常值得欣賞的美男圖鑒,卻被他過於陰沉冷傲的表情破壞殆盡。“我在外麵等您,您早點出來。”管齊俊早已習慣了歐仁錦在這個日子裏過分持久的沉默和過分糟糕的心情,畢竟歐總的父母都在這同一天去世,還都是原本已經轉危為安、讓人充滿希望和期待了之後,命運又陡然轉了一個方向,變成了一個讓人難以招架的噩耗。歐仁錦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獨自邁步走了進去。管齊俊有些擔憂望著他的背影,然後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準備照往常一樣,如若歐總半小時後還不出來,就二話不說進去找他。他第一年陪歐總來這兒的時候,他才剛剛考上高中,還是個清俊瘦削的少年,那時候,他也是捧著兩束鮮花,堅持要自己一個人進去。可進了墓園,他過了好久都沒出來,等到管齊俊進去找的時候,就看到歐仁錦麵色蒼白地暈倒在墓前,渾身冰冷,無聲無息。那一迴異常兇險,伴隨著感冒高燒,歐仁錦差點就這樣停止了心跳。後來的幾年,每當到了這個時候,歐仁錦總會發一次病。再然後他漸漸長大,慢慢變得喜怒不行於色,這幾年倒是都把這一天安穩度過了。管齊俊迴到車上,拿出自己為了以防萬一備用的藥,握緊在了手裏。歐仁錦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走過一排陵墓,在馬上就要到達他父母墓前的時候,他突兀地停住了腳步,望著前方的目光裏是無法掩飾發酵日深的恨意,握著鮮花的手掌青筋暴起。歐易雲和秦月然正蹲在他父母墓前,一打一打地往火堆裏扔著紙錢。秦月然打了個哈欠,伸手出在火堆上烤了烤,非常細致地一根一根地揉.搓著她有些僵硬的手指,“老公,你說老爺子今年怎麽突然那麽堅持讓我們過來給他們上墳,這地方老遠不過,開個車要開幾個小時。之前不是隻清明過來,忌日的時候在家插兩柱香就成嗎?”“把燈擺好,趕快迴去了。”歐易雲一把把剩下的紙錢都扔了進去,火勢被猛地一撲,突然就有要熄的意思。歐仁錦覺得自己耳膜好像有些發翁,他急急地喘了兩口氣,壓抑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唿吸,麵色如常地走了過去。“紙錢都沒誠心燒完,幹嘛還要過來祭拜呢?”歐仁錦越過他們二人繞到墓碑前,蹲下身子拿起隻燒了一半厚厚的冥紙,微弱的火星接觸到空氣又重新複燃起來,迅速地朝他的手指襲來。他似乎被火舌卷到了皮膚,“嘶”的一聲就甩開手任紙錢四散開來朝他們的方向飄去。歐易雲猛退幾步,秦月然也驟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雖然他們躲得快,可衣服上還是被灼了幾道黑印,秦月然怒極反笑:“歐仁錦,這麽多年來,我作為你伯母,看在你從小父母雙亡的份上,不知道包容了你多少次。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別以為自己是任性的小孩子,做錯事都能一遍一遍被原諒的。我告訴你,你爺爺這一迴是真的鐵了心不準備認你了,你就繼續像這樣時不時來迴幼稚的惡作劇吧。”“抱歉,因為看伯母生氣實在太有趣了,我總是忍不住呢。”說話的同時,他瞥了一眼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歐易雲,露出來一個詭異的微笑,“大伯怎麽不說話了,平日裏不是總喜歡給伯母幫腔的嗎?怎麽,站在我父母墓前,心虛了?”“不可理喻。”歐易雲橫了他一眼,不怎麽想跟他糾纏,被這個神經病黏上了,又得在他們麵上發好久的瘋不可,“月然,我們迴去吧。”歐易雲帶著秦月然還沒走出兩步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什麽東西被猛地踢倒的聲音,他迴過頭,就見他們帶來擺在墓前的兩盞燈和一束鮮花全部被歐仁錦踢到一邊,他把墓前的那塊地騰得幹幹淨淨,才把自己的花放了上去。他冷笑了一聲,轉過頭繼續往前走。他知道,歐仁錦的父母剛死的時候,公司裏一直有一些沒頭沒尾的猜測和傳聞,這小子年紀小又天真,很快就對那些話深信不疑,隻是這些傳聞都隻是猜測,沒有證據和線索,這麽多年以來,他也就隻能時不時地在他們麵前撒撒氣了。強忍著祭奠完父母,歐仁錦迴到車上的時候已經嘴唇青紫,他眼前一陣又一陣地發黑,喉嚨好像被人緊束,他一隻手狠狠按住自己的胸膛,似乎這樣就能抵擋住那種錯了節奏、好像撞擊在胸腔裏的心跳聲。第30章 “歐總。”歐仁錦閉著眼, 急促的唿吸聲讓人聽著都心裏發顫, 管齊俊伸手去觸摸他的時候, 隻覺得手掌冰涼, 他按住歐仁錦毫無意識直往下倒的身體,顫抖著手指扭開藥瓶,倒了兩顆出來, 合著保溫杯裏的溫水倒進了歐仁錦的嘴裏。然後,他迅速的把歐仁錦搬到後座將身體放平,觀察了一下他的唿吸, 稍微鬆了口氣, 迴到駕駛座猛踩油門啟動了轎車。同時,給私人醫院的電話已經撥打了出去, 他沒有多話, 隻說了一句,“歐總又發病了,已經吃了藥,我們現在正在往醫院趕, 我盡量一個小時之內開到。”電話那頭的陳醫生立馬站起身從辦公室往外走, “吃藥了應該暫時不會有事, 你別著急, 開車千萬注意安全,我讓醫院派救護車過去接你們。”他們雖然緊張, 但一套流程早已熟練, 有條不紊。半小時後, 兩輛車在路中相遇,歐仁錦被搬上救護車,戴上氧氣罩,進行初步檢查和恢複治療。……歐少文盯著手機屏幕上遊戲結束的字樣,不自覺就走了神,他退出頁麵,對著鎖屏上一秒一秒往前跳動的時間發呆。現在已經晚上九點,整個別墅安靜得能聽到他自己的唿吸,歐少文有些無聊地抹著沙發光滑的絨麵,看深淺兩種顏色不停地在自己手下變換,忍不住地想,為什麽歐仁錦還沒有迴來?平日裏,就算晚上有事耽擱,他至少會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告知,不可能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他又看了一眼手機,開始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出去。歐仁錦之前跟他強調過,遇到事情要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所以……他應該是不怎麽介意被打擾的吧。試試吧,試試看好了,如果他沒接,或者影響到了他的公事,就再也不打了。在心裏自我說服了很久,他總算翻開通訊錄的頁麵,打出了那個電話。鈴聲響了兩下之後被人接起,那頭的人應了聲“喂”,歐少文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他有些失望,輕聲迴了句“你好”。“喂,歐先生。”管齊俊沒有等歐少文問出來,先開口解釋道,“我正準備跟您說呢,歐總他今天有個臨時的出差,馬上就要飛國外了,可能要過四五天才能迴來,這幾天您要好好照顧自己。”歐少文皺了皺眉,“可是歐仁錦昨天才跟我說,要到除夕了終於可以放假休息兩天。”“是,是啊。”管齊俊磕磕巴巴,“本來該過年了,是該好好休息的,但是國外的業務突然出現了一點小紕漏,非要歐總親自去解決不可。”歐少文語氣越發猶疑,“他現在不能接電話嗎?他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歐總他……現在正在和別人談正事,不太方便接電話。”“你跟他一起去嗎?”歐少文已經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麵色低沉。“嗯……對,我跟歐總一起去,我們現在已經在機場,馬上就要登機了,飛機上不能通話,等我們落地,我再讓歐總給您迴電。”“二十三號病床的病人該換藥了。”他話音剛落,一個年輕人從他身後繞過來,對著護士站的護士輕聲抱怨,“按了好幾下鈴都沒反應,血都要倒流了。”他聽見動靜的那一刻瞬間往旁邊躲了老遠,慢了半拍才去捂手機話筒。手機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歐少文有些失落的聲音,“那好吧,那你們一路順風。”管齊俊一時間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他掛掉手機,看了就站在他旁邊的陳醫生一眼。“是那個配型成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