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儲大典’過後好一陣子,寧天遊都是處於精神低落的狀態當中,他告訴幕青衣,他注定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儲君’!


    為了緩解他的情緒,幕青衣隻得找到獨孤煙前去勸慰。


    如今的獨孤煙,除了常為皇帝煉藥以外,宮中少有看到其人影,就連婉玲瓏與寧天賜出事當天,她也沒有現過身,這讓幕青衣覺得有些意外,不過盡管如此,對於幕青衣的這次請求,她還是欣然答應的。


    果然,在獨孤煙的陪伴和勸慰下,寧天遊愈發的振作起來,他開始研讀詩書,勤於政事,甚至還想立誌做出一些改革。


    “駙馬,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麽樣?”寧天遊將一套卷宗遞給幕青衣,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幕青衣讀完卷宗,鼓勵道,“如果能施行下去,這便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創舉”


    “為什麽施行不下去?”寧天遊站起身來,背手踱步道,“我記得上次咱們統計過,在咱們大寧有很大一部分土地是被官紳藩王們占有,這些人既不用交稅,也很少將土地租給農民,這樣一來,農民耕地不足,官紳荒地遍野,這就是目前最不利的狀態,如果能讓官紳藩王們把這些耕地開放出來,低價租給農民,農民再以糧補的形式交付租錢和稅錢,三方便可全部得到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看著寧天遊眼帶異彩的望著自己,幕青衣想了一下,放下手上的茶杯,跟他解釋道,“大寧的江山是從你父王這代開始繁榮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在於對周邊諸國的侵奪,另一部分原因是這些官紳藩王的相助,所以在你父王登上大位之後,他們便依據之前的許諾獲得大量賞賜,除了土地以外,還有國家每月的補給,所以他們一直以貴族自詡,他們認為將土地租給農民是低等行為,有辱貴族榮耀,所以才有大量的土地空置,要想改變他們的想法,是極為困難的,其中觸及到的,除了他們,再往上就是你父王了”


    “也就是說,就算明知道是對的,也無法施行下去是嗎?”寧天遊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


    “也不是不可能”幕青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性的對他說道,“是人就都有弱點,特別是富人,隻是需要點時間罷了,但是隻要你的想法是對的,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寧天遊默然的直立著,幕青衣見殿門外一襲紅衣等待已久,便喝完桌上最後一口清茶,徑直走了出去。


    本想事情於計劃中順利進行,不料第二日早朝寧天遊便公布了他的‘土地使用法’,眾臣如意料之中反聲沸沸,寧天遊在一片吵雜聲中憤然離場。


    “你要去哪裏?”幕青衣在一顆桐樹前叫住他。


    “我要去找父王賜‘準’!為什麽我做每件事情,他們都要拿父王來壓我?!”寧天遊氣勢洶洶的衝進了‘養心殿’,皇帝正在那裏服用獨孤煙最新奉上的‘丹藥’。


    “父王,兒臣已經擬出了齊全的方策,大臣們說了,‘土地製’是由父王所建,隻能由父王來廢,隻要父王肯下令,他們就願意執行兒臣的新令!”寧天遊跪在皇帝的床榻前,將今日發生之事全盤道出。


    “如果他們真的那麽簡單,還需要你來廢舊立新?”老皇帝半躺在床榻上撇了一眼寧天遊,做了一個揮手的姿勢,示意其退下。


    寧天遊失望的退了出去,出門時他撕爛了自己身上明黃色的朝袍,幕青衣站在樹前,看著他激烈的行為,並未前去阻止,他知道他此時最應該得到的就是自己內心的反省。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幕青衣寫下千封信條,由飛鴿統一送出,他安排江湖人士開始著手調查各地的官紳藩王,並搜集證據送迴他的手上,而寧天遊又開始以倦怠的方式一連幾天缺席早朝。


    老皇帝安排伏公公找了幾位元老大臣進殿麵聖,幕青衣擔心其幾位對儲君不利,便以請安形式前去,一旁旁聽。


    “老臣以為,十九皇子年幼稚嫩,處事多於紙上談兵,思慮不周實屬正常,皇上應多為其安排幾位師傅進行授教,讓其了解我大寧國情,便不會再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了”一位老臣道。


    “老臣也以為皇子屬於資質尚淺,古人雲,成家立業,若皇子可以先成家,便是對以後立業有著莫大的幫助”另一位大臣道。


    “兩位愛卿所言甚是,所以兩位有何見解不妨直說”老皇帝饒有興趣的聽著,幕青衣借故退了出去。


    多安排幾位師傅的事情,幕青衣並無顧慮,有教無類,這是好事,可是成親一事,想必一時之間他是難以接受的,想到這裏,幕青衣還是決定事先與他打個招唿。


    於是,幕青衣朝著十九皇子的宮殿走去,正在這時,紫竹跑了過來,“駙馬,請去公主府一趟,小雲出事了”


    “什麽?”幕青衣聽著這個非常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名字,想著原來自己已有幾個月未見到小雲了,之前公主也有提過小雲迴家探親,在家裏染了疾病,所以一直是告病在家,沒想竟然會出變故。


    “駙馬快去看看吧!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要去找誰了”紫竹搓著手,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好”幕青衣歎息應道。自從上次閹了辰明之後,幕青衣就沒有再踏入過公主府,若不是這次出了事故,他不知道自己會同公主僵持到什麽地步為止。


    到了府內,幕青衣在紫竹的帶領下,直接來到小雲的房間。


    隻見小雲躺在床上,兩個麽麽站在旁邊,公主坐在床沿,兩個小太監在一旁清掃嘔吐物。


    “她這是怎麽了?”幕青衣上前問道。


    兩個麽麽麵麵相覷,小太監們也相互對視一下,大家都悶不吭聲的低下了頭。


    “紫竹去叫太醫過來”幕青衣吩咐道。


    “不能叫太醫!”公主握住小雲的手發聲道。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幕青衣大步上前,伸手按住小雲的脈搏,眉頭瞬間皺起,“怎麽會這樣?五月之久,是誰的孩子?”


    “其他人都退下吧”寧天靈示意紫竹將小雲的房門關起來。


    “是九哥的孩子,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寧天靈抬頭看著幕青衣,四目相對間,兩人都覺得百感交集。


    “既然知道,為何不去找他?”再次見麵,幕青衣本以為自己會滿懷怨恨,可看到她滿臉憔悴,他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


    “公主已經去過了,可九皇子不願相見,說自己即將是流放之人,在這宮裏的過去,早已與他無關了”紫竹站在一旁說道。


    “這就是你一心想要扶持的人?他竟然說出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幕青衣凝視著寧天靈的眼睛挑眉說道。


    “所以我才讓紫竹找你過來”寧天靈平靜的迴視著他。


    “找我過來做什麽?解除流放還是抓他過來暴打一頓?抑或許這一切都是你設置給我的一個陷阱也說不定”想到自己的真心已經被踐踏過那麽多次,幕青衣也開始變得多疑起來。


    “派人找你是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應與你有關”寧天靈不與他置氣,而是替小雲將那日的情形述敘了一遍,“那日傍晚小雲收了你的衣物送去洗衣房,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一個宮女被一群太監們欺負,她想趁著夜色不明,換上你的衣服嚇走他們,沒想著立即就被太監們給識破了,救了宮女反而困了自己,後來在混亂當中,她稀裏糊塗的逃到了我九哥的府邸,當時我九哥正在水池旁飲酒……”


    “夠了,不用再說了”幕青衣站直身子,他明白了寧天靈的意思,也能夠想象的到事情發生的原因,“可是既然他連你都不肯相見,我去又有何用?”


    “他府中親信告訴我,臨行前他隻願見你一人”


    “好”幕青衣背過身去點了點頭,“我會在他臨行前去見他一麵,你們好好照顧小雲便是”


    說完幕青衣走出了小雲的房間,寧天靈隨即送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涼風,跨過落葉,幕青衣感歎,“驀然迴首,感覺往日光陰如夢境般掠過,現實突然變得淒涼”


    “或許這就是命運,我們曾經都走進過對方的心裏,卻因受不了外界的幹擾,最終被強行拖出,變成現在這樣,似敵似友,也不知何時可以做個了結?”寧天靈將幕青衣送到府門之前駐步。


    “你真的希望我們可以做個了結嗎?”幕青衣迴頭注視著她,一步之遙,他卻往迴退了半步,近看之下,神情憂傷到讓人心痛的地步。


    “難道這不是你也希望的嗎?”寧天靈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隻能將頭低了下來。


    “不用憂心,很快就會有所了結了”幕青衣貼近她,輕聲歎息道。


    “姓幕的……”寧天靈欲言又止般的剛想開口,幕青衣便扭頭走開了。


    “公主,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那個關於夢與哭泣的故事嗎?”走了幾步,幕青衣又停了下來,背著身子大聲問道。


    “當然記得”寧天靈記起幕青衣曾經多次跟她講過,一個小孩做了一場夢,醒來後大哭一場,孩子的父親問他,是做了噩夢嗎?小孩迴答,不是的,是一場美夢,於是孩子的父親不解,既然是美夢,又為什麽嚎啕大哭呢?


    “那是之前菲兒常常講給我聽的,我也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其中原因”幕青衣仰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聲哽咽道,“那是因為孩子知道,這樣美的夢是無論如何也實現不了的”


    幕青衣說完,很快便消失在了寧天靈的視線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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