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突然出手的長街與臨河巷緊密相連,所以當這邊戰鬥一開打,就已迅速驚動了留守在巷子裏的那些人。隻不過這場戰鬥結束得實在太過快了些,當巷子裏的人才剛打算過來看個究竟時,局麵已徹底被他們掌握,同時隨著曾誌耽的一聲令下,錦衣衛們挾著大勝的氣勢就朝著臨河巷衝殺了過去。


    直到這個時候,臨河巷裏的人才確信對方確是來與自己為敵的,趕緊拿起兵器迎了上去。


    但隨後的變故,卻又一次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在錦衣衛們火速推進到臨河巷前時,他們並沒有如對方所想那樣衝過來,而是猛地頓住了身形,隨後就有人亮出了隨身收藏的折疊弩機,熟練地將箭矢裝入,然後隨著一聲令下,數十支箭矢就帶著短促而有力的嘣響和破空聲朝著巷子裏的那些人飛了過去。


    就是訓練有素的軍卒,又或是武藝了得的高手在猝然遇到如此陣仗時也隻能躲避鋒芒,之前在北幹山上,他們隻以輕巧的竹弓就射得楊震他們隻能四處閃避。而現在,風水輪流轉之下,就輪到這些江蘇來的漕幫中人嚐嚐被人攢射的滋味兒了。


    而他們更因為全無防備,反應上也不夠迅速,不少人因為自以為一切都已盡在掌握,很是小看這些敵人的緣故,麵對突然殺來的錦衣衛,下意識地就隻想著反擊。所以當箭矢飛射而來時,他們中的許多都是迎著箭的來勢衝上前的。


    於是乎,這每一支射出去的勁矢都沒有落空,慘叫聲迅速就在臨河巷口響成了一片。而在被這麽一陣亂射之後,這些漕幫幫眾才明白自己麵對的是個多麽可怕的強敵,趕緊就往後縮去,再不敢衝上來了。


    敵退我進!在見到敵人退縮後,曾誌耽當即就把手一揮,帶著這百多名下屬直撲了過去,以弓弩開道,再輔以長刀的突擊,很快就衝進了臨河巷內,與敵人展開了正麵交鋒。


    雖然這些潛入杭城的江蘇漕幫之人裏也頗有些高手,奈何他們的氣勢早被之前的亂箭射散了,再加上錦衣衛這邊也有幾個硬手掠陣,又有不時從背後和側方射來的冷箭幹擾,隻抵擋了不一會兒工夫,擋在巷子裏的漕幫幫眾就有些支撐不住了,趕忙就派人去裏麵稟報此事,同時他們自身則是不斷後退。


    這一退,就再也沒能停下來,直到退至最裏麵的宅子門前,背靠著半閉的大門,才總算稍微立住了腳跟。


    可錦衣衛這一邊一見他們還想抵抗,頓時就惱了。隨著曾誌耽的一聲令下,又是一陣亂箭朝著這些負隅頑抗的敵人一陣潑灑。不少人相繼中箭慘叫,同時也有人為了保命再次後退,退進了宅子之中。


    直到這個時候,裏麵的元衝等人才反應過來,趕緊帶著其餘人等拿著兵器趕了過來。


    但這個時候,一切都已太晚了些。連續不斷的退卻,已讓漕幫這些幫眾徹底沒了鬥誌,即便元衝連連唿喝指揮,卻也無法改變這一敗局。在錦衣衛的又一輪衝擊之下,他們再次敗退,迅速被逼到了堂屋之中,隻能靠著手上的那些個人質與錦衣衛相持。


    而更叫元衝大為惱怒的是,在他率人出擊又被打退迴來之後,卻發現身邊已不見了宋星楚。不知什麽時候,這個家夥竟離開了這邊……


    城裏入夜之後的動亂自然不可能瞞得過官府。但奇怪的是,臨河巷一帶都已打得如此激烈了,無論是知府衙門還是巡撫衙門方麵,這時候卻都沒有絲毫的動靜,就仿佛所有人都聾了瞎了一般。


    此刻在知府衙門的二堂之內,捕頭何勉就有些不安地在那兒歎息著:“大人,咱們這麽做是不是太過了些?若是讓朝廷裏的人知道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而且,那洛成章可是錦衣衛鎮撫的嶽父,咱們……”


    “你道本官想這麽做嗎?實在是出於無奈哪。”知府熊大人深深地皺著眉頭,唉聲歎氣道:“不光是我,就是巡撫大人,今晚不也一樣不敢有絲毫動靜嗎?”


    “這小人就不明白了,那些賊人怎麽就有如此大的勢力,能叫巡撫那邊暗中給咱們傳話,叫咱們衙門今晚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得妄動?”


    熊知府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大人……”


    見親信下屬這麽一副模樣,熊知府隻好隱晦地道:“別以為錦衣衛的勢力很大我們就隻能順著他們了。這天下間,比錦衣衛勢力大的人還有不少呢。至少在我江南一地,就有人比他們的勢力大得多。”


    “有嗎?小人怎麽就看不出來啊?是江蘇巡撫嗎?”何勉疑惑地問道。


    “你呀,他們確實是從江蘇來的,但江蘇地麵上論起聲望地位和勢力來,卻有人要比巡撫大人大得多了。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若隻是江蘇巡撫,他的手再長,麵子再大,怕也影響不到咱們杭州城!”


    “那是……”何勉本還想再問,但突然間,他腦子裏就轉到了一個人,麵色陡然一變:“是華亭縣的那位打的招唿?”


    “除了他還有哪個人能叫咱們的巡撫大人都俯首聽命哪。別看他早已不在朝堂,但其影響力卻並未因此減弱。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們的巡撫大人會做這個決定了吧?”


    “小人明白了。”在倒吸了一口涼氣後,何勉用力地點了點頭,頗有些為洛成章他們感到擔憂:“這迴洛幫主他們可不好應對了吧?”


    “這個嘛,我們就不用去操心了。不過是漕幫內部的爭鬥罷了,究竟誰勝誰敗,對我們杭州來說也沒有多少影響,就讓他們鬥去吧。”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外麵已漸漸泛白的天空,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來:“希望天亮之後,一切能重歸平靜……”


    但很顯然地,熊知府的這一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因為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杭州城外已趕來了一批怒氣衝衝,同時滿臉急切之色的剽悍人馬。他們,自然就是打蕭山縣急急趕迴來的洛成章、楊震一行了。


    不過這個時候,天還未完全亮,這杭州城門自然是緊閉的,當看到有這麽大群人馬氣勢洶洶地衝來時,在城門上巡視的官兵還著實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哪路膽大包天的山賊土匪來攻城了呢,趕緊就有幾十張弓箭對準了下麵。


    楊震見狀,當即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喝聲道:“錦衣衛入城公幹,你們還不趕緊給我把門打開了。”說完手一揚,就把自己的腰牌給扔了上去。


    這杭州可也算是東南少有的堅城了,城牆足有四五丈高。可他隻一揮手間,就把一麵小小的腰牌拋了上去,而且正好落在那問話的兵士懷裏,隻這一手,就驚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而在看到這麵天下間沒人敢仿製的錦衣衛鎮撫腰牌後,那兵士更是嚇得渾身一陣哆嗦:“原來是鎮撫大人當麵,小的這就給您開門。”


    城門剛被開啟一條小縫隙,楊震便已策馬衝了進去,而後,洛成章等人也紛紛提馬而入,都不見半點耽擱的。


    看著這一大群人急匆匆地朝著城內奔去,眾兵士都是一臉的茫然:“這到底是鬧的哪一出啊?還有,這些人看著怎麽多半都不像是錦衣衛的人哪?”


    當楊震他們一路策馬飛奔,直到臨河巷左近,看到地上的那些屍體時,天色已然有些亮了。而洛成章在看著地上那些並不熟識的屍體時,心裏才稍微安了一些。果然就跟楊震所說的那樣,他確有後手準備。


    當他們進入臨河巷後,又有幾名被留在外麵盯著的錦衣衛躥了出來,直到見到楊震後,他們才收起了刀來:“鎮撫大人!”


    “怎麽樣?裏麵的賊人可都被拿下了嗎?”目光隻在地上諸多中箭身亡的敵人屍體上一掃,楊震就趕緊問道。


    “局麵已經被我們控製住了,那些賊人也沒能逃走。不過……”那錦衣衛說著有些猶豫地頓了一下。


    楊震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著,口中則有些不耐地道:“不過怎麽?”


    “那些賊人抓住了漕幫不少人在手上,現在正被千戶大人堵在堂屋裏呢。千戶大人不希望他們出事,所以還在另想別的辦法……”那人趕緊解釋道。


    楊震一聽,才稍微一點頭。這一點,其實他也有想到過。畢竟對方出手在前,自己的人應對在後,總會有些問題的。


    洛成章和其他漕幫眾人一聽這話神色卻是一緊:“這可如何是好?”


    “嶽父還請寬心,事情已在咱們的掌握之中,他們翻不起什麽浪來,人總能救出來的。”楊震忙安慰道。


    說話間,幾人已迅速來到了堂屋前。此刻,在堂屋四周,已被錦衣衛的弩手包圍得密不透風,而曾誌耽正愁眉不展地在人群之後來迴地踱著步子,思忖著該怎麽進去救人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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