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內閣方麵把查抄馮保家產的旨意正式下達之後,在整個京城的官場和民間引起極大震動之餘,錦衣衛對馮保家產的抄沒工作也變得越發的迅速與便捷起來。


    之前,他們還需要和馮保手底下的人扯皮,用武力威脅和逼迫對方就範,還得分出人手來守住馮家各處產業門戶,還得派專人看守住馮家上下一幹人等,以防這些必然會受馮保牽連的家夥見機不妙就此脫逃。


    可現在,當旨意下達之後,就自有刑部等各大衙門的人前來幫他們解決這些問題了。而錦衣衛的人隻需要做好查抄馮保家產這一項差事便好,這自然就大大提高了他們的辦事效率。


    楊震也因此輕鬆了不少,趁著馮府的查抄工作尚未完結,他還頗有興致地來到了那處算是藏珍閣的所在,去見識了一下馮保這些年所收藏得來的珍寶名畫來。


    說實在的,馮保確實是個特立獨行到完全不像太監的太監。他不但有字有號,興趣愛好也與一般的文人墨客極其相似,所以除了貪汙了無數錢財銀兩之外,他還著意收藏曆代名畫和古代器具,而能夠被他珍而重之地放進這藏珍閣裏的,更是其收藏中的極品之物。


    隻可惜無論是楊震,還是其他那些錦衣衛們,對此所知卻實在是太少了些。除了知道這裏所陳列的東西絕對價值連城,若是放到後世都能開個規模不小的博物館之外,他就無法從這些造型別致精美的器具裏瞧出太多花樣來了。


    唯一讓楊震眼睛一亮的,是懸掛在藏珍閣西側牆上,足有數丈長短的一副長畫。即便是楊震這麽個對書畫幾乎沒有什麽研究的人,在看到它時,還是一陣激動:“清明上河圖……”


    沒錯,這幅被後世無數國人視作國寶,被文物管理者珍而重之地深藏於故宮博物院,幾十年才會拿出來展覽一次,一經展出就能吸引來無數人目光的北宋畫家張擇端所畫的《清明上河圖》也是馮保的珍藏之一。


    “怎麽,大人對此畫也有所研究?”目光同樣被這幅長畫所吸引的沈言不覺大為好奇地問道。


    “哦,我隻是聽說過此畫的大名。據說此畫那張擇端可是畫了好幾年哪,而且還以影像的方式把數百年前大宋王朝汴梁都會的風物都給描摹了出來。”楊震一麵說著,一麵目光緩慢地從這畫上慢慢移動,似乎是想通過盯著這幅畫卷來領略當初富甲天下的汴梁城的繁華。


    要知道後世可幾乎沒什麽人能這麽近距離地觀賞此畫了。就是它在石渠寶笈中展出時,一般人也隻能透過厚厚的玻璃櫃來一睹其風采。而且你能看它的時間也很是有限,怎都不可能如楊震這般清靜地觀賞此畫,想看多久看多久。


    “此畫確實是世所難見的佳作,聽說就是前朝的嚴嵩也曾對其頗有興趣哪。”沈言很有些感慨地說道。


    楊震點了點頭,最後便把目光落到了這幅畫卷最後的題跋上。這上麵有無數人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似乎這樣便能讓自己真正擁有這一卷名畫似的。隻可惜,這些人最後都已成了曆史的塵埃,反倒是這卷《清明上河圖》得以保留千年,直到二十一世紀依然存於世上。


    “對了,若下官沒有記錯的話,這畫本來應該已隨著嚴嵩被抄家而入了宮廷之中。怎麽現在反倒出現在了這兒?”沈言突然想到一事,開口說道。


    “還有這等事情?”楊震的目光剛落到位於畫卷最後馮保所留的跋上,看到馮雙林三字,他的嘴角還彎起了一個弧度,這個太監確實是特立獨行得很哪。一聽到這話,他心裏就是一動:“倘若真有其事,這畫隻怕還是我們的馮公公從宮裏盜出來的呢。這下,他身上的罪名可就又要加上一條了。”對楊震這麽個對書畫沒有多少興趣的人來說,這事倒更有吸引力一點。


    沈言也隨之恍然點頭:“不錯,這也確實是項不小的罪名。而且除了這卷清明上河圖外,隻怕馮保也沒少借著自己的身份從宮廷裏偷盜珍藏。”


    “那就好好查查吧。”楊震輕飄飄地交代了這麽一句話。對他來說,隻要是能給馮保的罪行加重的證據都是好的,這一迴,他要將馮保徹底打得萬劫不複!


    其實都不用楊震繼續出手了,光是馮保倒台的情況傳出之後,他和他的那些親信下屬就成了所有朝臣落井下石的對象。


    官場之上一向如此,當你順風順水時,自然有的是對你卑躬屈膝逢迎拍馬之徒,有的是人為你說話做事,恨不能變成你的兒子。可一旦出了事,這些之前小心翼翼看你臉色行事的家夥,卻會突然調轉槍口,把你賣得連褲衩都不剩,恨不能將所有最肮髒的髒水全部潑你頭上,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除了一些打著鮮明馮保印記的官員沒法開口外,其他人等,不管是不是言官禦史,有沒有上奏彈劾人的權力,全都上言上表直斥馮保之罪過。他們中有的還能做點調查,說出些諸如馮保在職期間做下的惡行,還重新拿出了之前山西貪墨軍餉導致兵變的事情來給馮保增加罪名。而有的,卻開始瞎編亂造地攀咬起來,說馮保當街殺人,淩虐宮中其他內侍的……各種有的沒的髒水都狠狠地潑在了倒黴的馮公公的頭上。


    反正綜合起來就一句話,馮保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畜生,現在終於在我大明聖明的萬曆陛下的聖光燭照之下現了原形,他就是該殺該死,該誅九族以儆效尤。


    而在這一片喊打喊殺聲裏,馮保的鐵杆們卻連屁都不敢放了。他們的主心骨一倒,便再也沒了心氣兒,一個個隻想著如何自保。這其中,有調轉槍頭大批馮保想借此脫罪的,也有閉門待死的,甚至還有幾個更是棄官而逃。什麽叫作樹倒猢猻散,什麽叫做牆倒眾人推,眼前的一切已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看著眼前的這場鬧劇,張居正卻實在笑不出來。其實早在當初,當他才剛進入官場時,就曾親眼見識過相似的場麵——夏言、嚴嵩,以及之後被自己與馮保聯手算計,最終黯然收場的高拱,當他們最終輸掉一切時,都是這麽個樹倒猢猻散的結果。


    隻是那時候,他是作為旁觀者或是勝利者看著這一切的,並沒有太深的體會。而且那時的他也沒有往深裏想這一切有朝一日會不會同樣落到自己的頭上。但現在,權傾朝野的張太嶽張閣老卻在看到自己的同盟者馮保的悲慘下場後,第一次有了兔死狐悲的淒涼感,也想到了自己可能的下場。


    “我……也會被人如此算計,最終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嗎?在我看不到的暗處,到底有多少人在窺視著我,在覬覦著我的位置,在想盡辦法取代我?”這些問題沒有答案,但卻叫張居正猛然打起了寒顫來。


    唯一能全身而退的,隻有他的恩師徐階了。張居正覺著,自己是不是該向依然在華亭縣老家頤養天年的老師好好討教一下,看怎樣才能保證不落到那可怕的境地。


    但很快地,張居正卻又搖頭否決了這一念頭。其實他心裏很清楚,要想自保,此刻急流勇退是最好的選擇。趁著自己威名還在,趁著自己和皇帝之間的矛盾尚可調和時做出讓步,便可得到善終。可這卻是張居正無法做到的。


    他將整副心神都投到了改革大計之中,如今隨著他的權勢日重,曾經讓他舉步維艱的阻力已漸漸消失,他即將達成心願。這個時候突然撒手,那隻會讓自己的付出付諸東流,隻會讓這些年的堅持成為一個笑話。


    所以他張太嶽是不可能急流勇退的,哪怕明知道前路危險,哪怕明知道隨著權勢的日益增長,他和萬曆之間的關係會越來越緊張,會最終勢不兩立,他也必須繼續走下去,因為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


    而在這一片鬧劇之下,很快地,在正月初二這天,錦衣衛終於核算出了馮保那叫人咂舌的家產數字。共計有田產三十二萬六千五百十一畝,藏金銀等錢財四百九十六萬三千四百餘兩,另有諸多書畫古玩,以及在京城等處的房產無數……當然,這其中錦衣衛的人上下其手又撈掉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當看到這一份呈報時,萬曆的整張臉都氣得有些鐵青了:“好個狗奴才,這才多少年哪,居然就貪墨了這麽多的銀子,看來錦衣衛那次的證詞還隻是冰山一角哪!”


    “來人!傳朕旨意,奪去馮保一切職務,將其貶為賤民,押赴鳳陽守陵,今後不得朕旨意不得出陵半步。還有,他馮家人等,男子全部發往哈密衛為兵役,女子全部收入教坊司中為奴!”


    大明萬曆六年正月初二,已權傾天下六年之久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馮保徹底倒台……


    之前北京石渠寶笈展覽出清明上河圖時路人一直心向往之。奈何種種原因無緣得見,所以隻能在自己的書裏讓楊震幫我近距離欣賞一下這千古名畫了……說實在的,碼字的就這點好,現實裏的夢想可以以這麽一個形式來稍作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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