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唐介接道:“說起來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韓琦守揚州,王安石為簽判。據說當時王安石讀書甚苦,常至通宵達旦,往往上府議事,多來不及盥洗。韓琦以為王安石夜飲放逸,對王安石說,你年紀尚輕,切不可廢書,更不能自棄。韓琦這樣說,也是告誡之意,誰料王安石當即臉一黑,便走了。事後與人說‘韓琦不知我’,從此兩人便有了芥蒂。”

    曾公亮忙道:“說王安石與韓琦因此事而有芥蒂,此話不確。韓琦和王安石都非宵小之輩,豈能為此類小事掛齒?後來韓琦與王安石等簪花飲酒,又是何等歡暢?”

    趙頊忙問道:“什麽‘簪花飲酒’?快說給朕聽聽。”

    曾公亮笑道:“陛下,論起花來,洛陽的牡丹,汴梁的菊花,揚州的芍藥都是冠絕天下。當年韓琦守揚州,遇到一種異種芍藥,這花甚是奇特,花體碩大不說,花瓣紅豔,在花瓣的中部竟有一圈金色,此花便叫‘金帶圍腰’,據說誰簪此花,可以位至宰相。”

    趙頊笑著插嘴道:“此說甚奇,靈驗嗎?”

    曾公亮一笑,接著說道:“此花一本四朵,韓琦打算約齊四人,一人一朵,插於鬢間飲酒。州衙之中,恰有四人:韓琦、王安石、王珪和一個姓蔡的同僚。韓琦是揚州太守,王安石和王珪是同榜進士,以大理寺評事在韓琦手下作簽判。當天姓蔡的因拉肚不能與會,韓琦命人在官道上隨便拉一人湊數,恰巧拉來了大理寺丞陳升之。”曾公亮停了一停,看看趙頊又看看吳奎和唐介,又是一笑說,“簪花之人能否位至宰相,隻怕還不能定論。”

    趙頊笑道:“韓琦三朝宰相,兩朝定策大臣,想不到也如此風雅。”

    韓絳說道:“簪花飲酒,當時曾傳為美談。韓琦有詞如‘武陵迴眸,人遠波空翠’,不隻倔強可喜,風流蘊藉不下儕輩。”

    富弼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倔強固是,可喜則未必。”

    趙頊看了富弼一眼,知富弼與韓琦舊日有隙,微微一笑。垂拱殿裏原本沉悶的空氣因王安石的幾段往事而變得活躍起來,這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趙頊的獵奇心理,王安石的形象在他的心裏日漸清晰和豐滿。他心情大好,高聲對垂拱殿當值太監道:“傳當值翰林學士擬詔,再召王安石赴闕,官翰林學士兼侍講。”

    說完,他眸光向上一抬,投向垂拱殿外,投向垂拱殿外被大門框住的一方藍天。思緒離開了垂拱殿,飛向了浩浩長天。

    眾位大臣知道該離開了,各自告退,陸續走出了垂拱殿。

    “該死的禮儀!”幾位大臣的身影一消失,趙頊立即跳了起來,揉了揉僵坐已久的腰,伸展四肢,長長打了個哈欠,隨即懶洋洋地趴在禦案上發呆。上次派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張若水去江寧宣召,王安石拒詔封還,這次,該派誰呢?

    忽地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卻是一柄長劍直刺過來,趙頊猛地一驚,往後一仰,劍刃擦著鼻梁橫過,發絲隨著劍氣絲絲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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