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跟隨的內侍見此便道:“既然人已經送到,雜家也該迴宮複命去了。”這種場景他見得太多了,接下來必定哭天搶地,亂糟糟一團。“公公留步。”這個時候二房的人已經跟失了魂一樣, 指望不上。大夫人強忍著心驚在賀靈珊的攙扶下走過來,她定了定神道:“敢問公公, 可否告知他究竟所犯何事……公公諒解, 國公爺還沒迴來,這府裏又都是些老弱婦孺,沒什麽主見,好歹讓我們心裏有個底。”大夫人說完, 見內侍皺起眉, 連忙從林嬤嬤手裏拿過一個荷包,塞進了他的手裏。被帝王賜死, 罪名自然是嚴厲的,可是會不會禍及家人呢?接下來又該如何操辦身後事,隆重還是簡陋, 這都得看上麵的意思。內侍想了想便收進了懷裏,緩了神情道:“具體的,雜家也不清楚,不過卻是以謀害太子之罪論處的。”此言一出,大夫人心裏頓時一緊,跟賀靈珊驚恐地望了一眼。謀害太子?瘋了吧!“但是夫人放心,皇上也不打算追究魏國公府其他人,此事也就到此為止了。”這也意味著,皇上雖網開一麵,但陰私隱秘,也不要打聽。“是,多謝公公提點。”大夫人送了宮中人離開不久,魏國公得了消息便趕迴來了。此刻二夫人和崔姨娘已經醒了,連帶著二房的兩位小姐,這哀戚的哭喊聲瞬間尖銳地刺穿人的耳朵。魏國公忙碌了一晚上,整個人顯得疲倦而勞累,一雙眼睛更是熬得通紅,他就坐在賀明睿的身邊,呆呆地望著孫子的臉。此前再多的失望,再多的生氣都隨著賀明睿的死去煙消雲散。而小時候他的憨態可掬,他的孝順懂事,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令魏國公欣慰之處也依舊記憶猶新。這是魏國公手把手啟蒙帶大,頭一個長孫啊!他頓時老淚縱橫,嗚咽起來。賀祥陪著一晚上,親眼看著魏國公從皇宮,到賀府,再轉而太子府,禮親王府……一個一個求問過來,沒想到最終是這樣的結局。不禁跟著紅了眼睛。忽然二夫人一聲尖叫傳來:“是賀惜朝!是那個賤種害死了我兒!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明睿……”接著她跑了進來,一把跪在賀明睿的麵前,摟住他的屍身哭喊道,“讓你賠罪就是了,你玩不過他的,為何還那麽強,非得作對到底呢?這就是結局啊,老天爺不公,不公,嗚嗚……”二老爺就在她的身邊,夫妻倆頓時抱頭痛哭。賀祥聽了驚訝地迴頭望向魏國公。隻見魏國公萎頓的臉上顯示出異色,他忽然開口道:“你這說的又是什麽意思?”二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去,聞言紅腫著眼睛憤恨地轉過頭來看魏國公道:“國公爺,不怕您笑話,明睿一時口舌不當讓靈珊受了委屈,賀惜朝放話在他離開景城之前,讓明睿做好準備,若是弄不倒他,他就弄死明睿!現在我兒終於去了……嗚嗚……罪魁禍首一定是他,一定是!”這件事魏國公從來不知道,沒人告訴過他。此刻他心跳得太過厲害,夏季的晚上,手腳卻不斷發涼。大夫人和賀靈珊走進來時,正好聽到這番話,賀靈珊便道:“可是,明睿是皇上賜死的,罪名卻是謀害太子,跟惜朝沒有關係啊!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讓明睿對太子動手吧?”這滿府都是亂糟糟的,賀明睿的身後事也隻能由大夫人來操辦,是以她們是來詢問魏國公的意思。雖說人已經死了,可聽到這裏,賀靈珊不免還是要為賀惜朝辯解一句。二夫人立刻狠狠地轉過頭,那仿佛就跟一頭被傷害幼子的母獸。“你閉嘴!誰不知道賀惜朝跟你們大房沆瀣一氣,明睿隻是口不擇言讓你受累了,可他也真心後悔,千般向你這個姐姐道歉,你們還想怎麽樣?明睿沒本事,沒有賀惜朝那個能力讓你脫離苦海,你自然就向著那邊!可是……明睿才是你弟弟,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原本大夫人因為賀明睿的死體諒二房不易,不願多說什麽,可當賀靈珊被那麽指責之時,她頓時忍不住了。“弟妹,說話得憑良心,你說是惜朝做的,證據呢?空口白牙,胡亂栽贓,傳出去這是對皇上不滿嗎?”二夫人聞言兇狠地瞪著她們母女,然而眼淚越從眼眶落了下來。接著,她重新伏在賀明睿身上,痛哭著:“我的兒,你怎麽就拋下娘走了呢……讓娘白發人送黑發人,遭人欺辱,你怎麽忍心……”崔姨娘也掙紮著進來,嗚嗚嗚一同哭泣。大夫人聽著皺起眉,然而見此,又心生不忍,歎了一聲道:“明睿已經去了,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不過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的後事,總不希望他走的不安穩吧?”然而人隻顧著哭,根本沒有迴答她。她隻能無奈地看向魏國公。然而卻見後者顫顫巍巍地似乎要站起來,賀靈珊連忙過去攙扶。魏國公走到二夫人身邊,啞著聲音道:“二房家的,你說清楚一些……惜朝說弄死明睿,可是真的?”二夫人聽了,抽噎著,眼裏閃過憤恨之色,接著噗通一聲跪下來道:“國公爺,千真萬確……”“……詹少奇這個下場,他嚇得不行,賀惜朝又一再提醒他,終於他便請了禮親王做中人,給賀惜朝賠罪去。凡是跪也好,責打也好,哪怕將自尊踩在腳下,他說他也認了。明睿窩囊,他沒本事,他隻想活著。”這件事府裏的人都不知道,大房第一次聽說,驚訝極了。“老夫記得那天……”魏國公看向崔姨娘,“你交代了西山圍場。”崔姨娘老態龍鍾盡顯,最疼愛的孫子沒了,她幾乎都要跟著一起走。聞言她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