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翻鬧騰,雖然累得出汗,可是不得不說藏在帝王心裏的鬱氣散了不少。他看著這傻兒子,不禁拍了拍蕭弘的手,感慨道:“弘兒,沒人會責備魏國公,隻有同情,朕也有愧於他。那些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受此無妄之災之人……朕都愧疚。”蕭弘聽天乾帝這麽一說,心下便鬆了一口氣,便道:“設身處地一想,雖然我沒女兒,可若是幾位妹妹受此折磨,兒子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天乾帝點了點頭,雖然沒人敢對天家公主做出這種事,可是設想一下,那真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那麽這件事你是否事先知曉?”冷不丁地帝王忽然這麽一問,讓蕭弘一時間沒敢迴話,思索片刻之後才道:“您是指哪方麵?”“整個事情。”“兒子調了府兵,那晚隨大理寺去了秋園。”蕭弘道。“這是朕的旨意,除此之外?”蕭弘訕笑道:“調離詹少奇離京。”天乾帝點了點頭:“還算老實,是賀惜朝求你的?”蕭弘沒敢反駁:“表姐向惜朝救命,惜朝請求我第二日想個辦法讓詹少奇暫時迴不了府。”“向賀惜朝求救?”天乾帝輕笑了一聲。蕭弘指了指自己:“事實證明是很明智的選擇,以惜朝的為人,不會坐視不管。第二天魏國公就派人以大舅母生病為由將表姐帶迴府了,接下來,您就都知道了。”“賀惜朝後來沒牽扯進來?”蕭弘搖了搖頭:“誰叫除名了呢,他倒是想管,不過外祖那麽自負的人,怕也不願意的吧?”魏國公是什麽樣的人,天乾帝也清楚,向來不願多得罪人,可是,若是真豁出去了,也就無需旁人插手了,更何況是個除名之子。“朕知道了。”天乾帝說著就要從地上站起來。蕭弘連忙扶著他起身,送到禦案後坐下來,他收起嬉皮笑臉,認真地說:“父皇,惜朝被除名的時候,他離開前曾對魏國公說過一段話,具體的我也記不清楚了,不過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什麽是家族利益,是忠孝兩全的名譽,清正廉潔的門風,保家衛國的信念,是上上下下所有族人一起贏得的口碑!不是光嘴上說說而來的。”天乾帝聞言看著蕭弘,後者也正望著他,一雙黑眸不見任何閃爍:“思及皇家臉麵自然也不是別人給的,更不是靠逼迫著臣子咽下委屈才成全的,該是每個宗親子弟自發維護才是,任何以此為借口,掩蓋罪行,蔑視國法的恰恰才是不將皇家榮譽放在心上之人,您覺得兒臣說的可對?”他說完遞上了幾本折子,是剛順手從地上撿迴來的。天乾帝接過,翻開來,然而每一本都是對溧陽長公主和詹少奇的彈劾,看那些嚴厲的字眼,天乾帝不禁長長一歎,又心煩意亂地關上了折子。蕭弘站在旁邊,看得真切。黃公公端著茶進來,小心地擱在帝王的手邊。“詹少奇還有多久到京?”天乾帝忽然問。黃公公小心地說:“後日應該就能到了吧。”天乾帝端起茶來之時,他抬起頭看向蕭弘,終於問道:“弘兒,若是你,殺不殺?”蕭弘抿了抿唇,一時之間沒有迴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人皆有私心,兒臣與溧陽姑母不合,怕是給不了您任何意見了。”天乾帝手一頓,驚訝地看著他。蕭弘笑了笑:“五年前王氏女落水,廣傳西安伯府小姐身體有疾之事,兒子還記得。另外秋園名冊之中,涉及多位大臣勳貴,兒臣可不認為姑母隻是為了招待這些與詹少奇同好的貴客。”此言一出,天乾帝頓時沉了臉色,目光銳利起來。這時,門口小太監稟告道:“皇上,淳老親王、廣親王、平郡王、昌平長公主等宗親求見。”蕭弘一聽,頓時聳了聳肩,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對天乾帝道:“那兒臣先告退了。”這些人來幹什麽,蕭弘知道,天乾帝也知道。“兒子去大理寺瞧瞧那些讓刑部尚書看了能辟穀三天的東西,長長見識。”溧陽長公主雖囂張跋扈,人緣不算好,也不算壞,可畢竟是宗親一員。打斷骨頭連著筋,不隻是外姓大家,就是皇室之中也如此講究。皇家宗室高高在上,若是因區區平民獲了重罪,思及自身,就都坐不住了。所以這些都是來求情的,請求從輕發落。而用的理由就是皇家臉麵。然而這向來無往不勝的利器在今日卻恰恰踢到了鐵板,天乾帝雖然沒有動怒,然而卻說了一句話。“皇室臉麵若是用來掩蓋一樁樁的醜聞,你覺得朕是遮還是不遮?究竟誰在給朕丟臉啊?”*這件事實在太大了,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那些在裏麵玩樂的人固然可惡,然而罪魁禍首更讓人唾棄!市井街坊,衙門捕房,所有人提起溧陽長公主和詹少奇都是一陣唾罵和詛咒!沒有任何一個權貴像他們這樣如此不把百姓的命當成命,把人當人!賀靈珊作為詹少奇的妻子,本該是一同受指責的。然而魏國公當堂一陣痛哭後,這緣由經朝臣傳迴家中,再從內宅擴散開來,不到一日已是全城知曉。人們反而同情這個高門貴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