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財富貴迷人眼,不僅僅隻有呂家因貪婪造成無可挽迴的局麵。俞大人做夢也沒想到遞了折子的士兵沒立即迴去複命。黃公公見帝王沉思,想了想外頭跪著的人,便小聲道:“皇上,柳葉子還在外頭跪著呢。”天乾帝換了個姿勢,冷冷地說:“你去告訴他,英王若無事,朕便再給他一次機會,倘若……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息朕的心頭之恨!”外頭,嘩啦啦地又開始下起雨來。而清正殿台階下的青石地磚上,一個公公跪在雨中動也不敢動,仿佛成了一座雕像。這個太監平日裏誰見了都不敢多瞧一眼,能避著走絕不在他麵前出現,在宮中名聲猶如他手段一樣令人心驚膽寒,這就是刑罰司的太監頭領。黃公公撐著傘出來,給他稍稍遮了雨。“黃吉,拿開吧。”他說。黃公公歎了一聲,沒動,隻是道:“你是舒服日子過久了,怕是忘了當初是怎樣的謹小慎微過來的,但凡你能早點發現手下不對勁,也不至於讓英王殿下處於如此危險之中。皇上昨晚根本沒睡著,一直擔心著。”“奴才罪該萬死……”他的臉頰不斷有水流下,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他咬牙道,“出了這麽大的紕漏,奴才本該以死謝罪,可是殿下還未脫離險境,實在沒臉就此一了百了,隻願能夠以戴罪之身彌補過失,助殿下轉危為安,奴才便能心滿意足,含笑而死。”都是陪著皇上一起長大的,柳公公跟黃公公一樣受帝王信任,掌著在地方上的眼線勢力,這麽多年來也一直為天乾帝探聽消息。沒先到最不能出錯的地方,卻出錯了。“唉……你能這麽想就對了。”黃公公道,“皇上是念舊情的,隻要殿下無事,你便還有機會為皇上盡忠。”“謝主隆恩!”柳公公將頭磕在地上。作者有話要說: 蕭銘就是耳根子太軟,被人推著走,最終……論一個好伴讀的重要性第194章 我還活著接下來的五日便在天乾帝的擔憂中, 眾臣的觀望下,以及某些隱秘的期待下緩慢度過。這一天的清晨, 京城的城門如往日那般緩緩開啟,排著隊伍的百姓和商隊通過守城士兵的查看, 井然有序地進城。突然, 一匹快馬從官道盡頭疾馳而來, 一直到城門前才放緩了速度。馬背上的人乃是禁軍侍衛打扮, 一路穿過人群到達城門口,他也沒下馬,隻是掏出身份令牌,喊道:“江東來信, 奉英王殿下之命,迴京複命!”泰和殿中, 早朝正在進行。朝臣們站於大殿之中, 皆小心翼翼,緊張忐忑地垂首站立,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哪怕打個哈欠也死死憋住, 就怕一個不小心礙了帝王的眼睛, 受到一頓訓斥。就是向來事不關己的武將也不敢閉目打盹,安靜如雞地聽著一個大臣膽戰心驚地迴答帝王的提問。“所以, 不知道,不確定,可能, 大概……”帝王每多說一個字,他的語氣就越冷,而這位大臣頭上的汗卻越來越多,人都快抖起來了,最終他噗通一聲跪下,“皇上恕罪!”“啪!”龍椅的扶手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帝王額前旒冕珠簾晃動,一股怒意上湧,隻聽到他斥罵道:“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一問三不知,拍著腦袋就敢上折子,是等著朕替你去調查清楚嗎?當官做到這等糊塗的地步,簡直素食餐位,要你有何用處!”這話已經相當嚴厲了,當官的汲汲營營就是為了得帝王看重,步步高升,可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被直接否認,定為無能,名聲盡毀不說,幾乎就斷送了今後的仕途。若是剛硬一些,說不定就這麽羞憤自盡了。然而這個時候,沒人敢為他說上一句話,各個當著鵪鶉,生怕怒火燒到了自己的頭上。他緊緊地伏在地上,喊道:“臣知罪。”可帝王猶不盡興,他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下麵的朝臣:“一個個嘴上說得比誰都好聽,什麽為國、為民、為朕!一件小事辦不好,大事盡扯皮推脫,到現在為止還有這種可笑的折子送上來,簡直荒唐!”他將折子往地上一摔,冷笑道:“你們以為就他一個嗎?他是蠢,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更有人壞,拿他來試探朕!嗬,這種歪心思倒是動得靈巧,仗著朕心慈手軟,動不動就聞風而奏,這本事比誰都高!可怎麽就沒人發現江州存著貓膩呢?這個時候就變成什麽了?聾子?瞎子?啞巴?”天乾帝一想到蕭弘,眼角都紅了。他眼下帶著青黑,眼中爬上了血絲,人前冰冷易怒,人後卻輾轉反側,嘴上不知不覺就起了一圈燎泡。“朕還是太仁慈了……”他已經許久沒動屠刀,讓這些人忘了什麽叫敬畏。他坐在龍椅上,看著黑壓壓的人頭,眼中鬱氣越來越盛。大臣們哪裏還敢站著,齊齊下跪,垂首告罪:“皇上息怒!”蕭弘跟蕭奕跟著跪下來,著急地望著皇帝懇求道:“父皇息怒,千萬不要氣壞身子!”天乾帝的目光於是落在他倆身上,隻見他們目光懇切而擔憂,當然還有一絲害怕。帝王如今有很多兒子,除去夭折的,活下來的也快滿兩隻手了。明明也都孝順,也都體貼,已經能為君分憂,然而終究還是比不上長子在他心裏的分量。這個認知讓他心裏更加難受。黃公公瞥見天乾帝的手握緊鬆開,鬆開又握緊,心下不忍,便僭越道:“皇上,不如退朝吧。”天乾帝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黃公公一擺浮塵:“退——”他剛唱了這一個字,就聽見一個從遠而近的聲音。“皇上,江東來信!”這簡直跟個天籟一般,讓帝王的腳步頓時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