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貴妃終於放下了茶盞,她看著李夫人問:“這是李尚書的意思?”李夫人臉上依舊帶笑,不慌不忙地說:“娘娘,婚姻大事,妾身一個女人家怎敢自作主張?外子曾言,如今大皇子乃是烈火烹油,看著花團錦簇一片光明,可眾人拾柴燒地卻是他自己,想想前朝端陽太子,是不是極為相似?”這話猶如撥雲見日,雲銷雨霽,撫平了貴妃好幾日未舒展的眉宇,一雙鳳眸染上了希望的光芒。“李大人能得皇上青睞接任戶部尚書,不是沒理由的。這份見識,的確較常人不同,本宮心生佩服。”李夫人起身,連說不敢當,“外子為官多年,不過是看的多了,才想得深遠。禮親王溫文爾雅,寬於待人,禮賢下士,孝心有加,雖鋒芒未露,可能大事者不多這樣蟄伏隱忍的嗎?我們李家向來為貴妃娘娘和三皇子馬首是瞻,外孫明睿又是殿下的伴讀,親上加親,再好不過了。”貴妃接連點頭,這話是說到她心坎裏去了,目光看著李夫人越發溫和親切,“這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難為李家一直忠心,本宮會牢牢記在心裏。”“多謝娘娘,不過該如何讓皇上同意,怕是要讓娘娘費心。”貴妃說:“禮親王開府離宮,我這深宮之中寂寞無趣,聽聞李家大小姐拂的一手好琴,不知道願不願意來陪本宮解解悶?”“自是榮幸之至。”貴妃招個臣女進宮陪伴實在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李茜第二日進了芳華宮,第三日就都收到了消息。雖然貴妃沒明確說什麽,可平白無故招個小姑娘在宮內住著,誰不能聯想到三皇子身上去?魏國公在芳華宮本就有眼線,便對賀惜朝打趣道:“你不要,人家自能攀上高枝,惜朝,有沒有後悔?”賀惜朝滿臉都是笑眯眯的,神情意外的愉悅,彎著眉眼真誠地說:“此乃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姻緣,若是能成,孫兒忠心祝願他們百年好合,千萬別分開。”這小狐狸算計人的時候,笑得就越燦爛無辜,一股子牲畜無害的背後,早就挖了坑讓對方給跳下去。魏國公狐疑地打量著賀惜朝,“你這話聽著讓人心裏發毛,戶部尚書成了禮親王的妻族,於英王可是一大威脅,你應該想辦法攪合了才對。”賀惜朝不高興了,“亂講,破壞人家姻緣可是要造雷劈的。再說,這豈是說攪合就能攪合,還不是看皇上同不同意?”這話說的很是深明大義,可魏國公聽著怎麽都覺得不對勁。“惜朝,你老實說……”賀惜朝抬了抬手,製止了魏國公說下去,他拖著腮幫子,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魏國公,“祖父,雖然咱們祖孫倆關係的確親近了不少,可惜朝覺得好像還沒到袒露肺腑的時候吧,誰知道您是不是想從孫兒這裏套點什麽消息給芳華宮或是禮親王府呢?”“胡說,少血口噴人!”魏國公吹了吹胡子,瞪著他一眼。然而賀惜朝全然不在意,他一雙眸子直直看著魏國公,說地極為坦然:“您的兩個孫子可是各事其主呢,為了不讓您夾中間為難,也免得讓孫兒傷心,你還是別打聽了吧。這樣,您好,我好,大家都好,皆大歡喜。”“……”魏國公覺得這段時間他的好意全被狗吃了。賀惜朝見他麵冷寒霜,有些失落的模樣,嘖了嘖聲,不禁撐著書桌將臉湊上去問:“孫兒說實話您傷心啦?”魏國公冷笑一聲,“哼。”老頭兒居然還鬧上別扭了,賀惜朝心說慣的他。不過話到嘴邊,他眼珠子一轉,想了想還是長歎一息,仿若無可奈何地說:“唉,真是的,就知道孫兒心軟,吃準了不忍心讓您難過。行吧,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說的,隻要您不生氣,孫兒就告訴您。”魏國公翹了翹胡子,看過來。賀惜朝心下嗬嗬兩聲,麵上帶著拿你沒辦法的表情道:“祖父,您老高瞻遠矚,應該看得出來,英王勢頭太盛,有些危險。”魏國公給賀惜朝戴了一頂高帽之後,心下高興,也跟著說:“這是自然,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得受皇上忌憚。”賀惜朝聞言一拍桌子,附和道:“對嘛,如今皇上身邊的老臣都沒表態,這還好,若是他們也表達出善意來,讓皇上意識到英王離他那把椅子太近,那就麻煩了,是不是?”賀惜朝望著魏國公的眼睛猶如天上星辰,並不耀眼,卻閃爍著洞察一切的智慧光芒,明亮,讓人移不開眼睛。“你是故意給英王製造一個對手!”魏國公話一出口,連自己都震驚了。然而賀惜朝隻是歪了歪腦袋,給了魏國公兩個字,“您猜?”那近在遲尺的青蔥臉龐,毫無瑕疵細膩的肌膚展現了少年正是生機勃勃的時候。太年輕,卻想得比任何人都深遠。有這樣的人在大皇子身邊,其他人哪有什麽勝算,連帝王的心思都琢磨的那麽透。妖孽!這是魏國公印入腦海中對賀惜朝最清晰的認識。賀惜朝這幾日都呆在魏國公府,自從瓊林宴之後,蕭弘就沒見過他。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蕭弘吃飯喝水射箭跑馬都有些不得勁,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就知道自己害相思病了。正琢磨著找個理由去見見,沒想宮裏傳出這個消息來,簡直太是時候!這不,轉眼,蕭弘就站在了賀惜朝的麵前,堆起滿臉笑容,討好道:“惜朝,我有個要事兒要跟你說。”賀惜朝正在院子裏曬太陽,他難得手裏拿了一把折扇,正風流倜儻地搖著,看起來慵懶優雅極了。聽著聲音,他眼皮微微一掀,瞧了蕭弘一眼,然後將扇子一合,往旁邊指了指。蕭弘有些不明白這是要他作甚,滿臉的疑惑。賀惜朝嘖了一聲,沒好氣道:“個頭太大,擋住我陽光了。”“哦哦。”蕭弘恍然大悟,連忙往旁邊讓讓,將自己的影子從賀惜朝身上挪開,“那這樣行嗎?”“嗯……”賀惜朝扇子打開,然後躺灰了自己的躺椅上,舒服地伸了一下腰,才屈尊降貴般問道,“你要說什麽?”蕭弘挪的離賀惜朝有些遠,覺得說話不方便就下意識地靠近兩步,可不想自己的影子也跟著爬上了賀惜朝的身上,他隻能再往邊上挪,這就又遠了,來來迴迴兩下,他幹脆換個方向到了賀惜朝的影子這邊,扶著那把躺椅蹲下,湊近賀惜朝笑嘻嘻地說,“惜朝,貴妃將李家女招進宮了,你知道嗎?”賀惜朝將折扇一收,迴答:“知道,祖父方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