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惜朝被拒婚的消息還是傳到了李月嬋的耳朵裏, 於是這位本就喜歡傷春悲秋的姨娘又好好哭了一頓,拉著賀惜朝的手分外自責。賀惜朝連連安慰,說他並不在意這場婚事, 而且年紀還小,以後可以再慢慢看,更重要的是他並不喜歡這位小姐,無需歉疚。“可那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啊!”李月嬋一想到這個門第,頓時心如刀絞,“都是娘連累你,娘真是沒用……”這話賀惜朝聽的太多,耳朵都已經生繭。而他娘也隻是嘴巴上說說,等迴頭該怎麽連累還是怎麽連累,賀惜朝已經淡定了。“要不娘去向宋小姐解釋?好好的姻緣,不能就這麽斷了。”李月嬋忽然這麽一說,讓一直敷衍的賀惜朝渾身一震。且不論這個主意有多臭,李月嬋居然有這份決心,而不是隨波逐流,總是一副我也是被逼著才無可奈何出此下策的模樣,讓賀惜朝簡直有些刮目相看。可就算賀惜朝不反對,現實的問題是,“您見不到她的。”區區一個妾,怎麽去見人家大小姐?這樣上門去更說明她不懂進退,毫無自知之明。一句話,瞬間將她打迴原形,李月嬋嗚嗚嗚地哭起來,感慨命苦。賀惜朝被哭得一個頭兩個大,馬上撤了。結果便是他娘吃不下飯,身子發虛還病了一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她如今想養兔子,賀惜朝自然不反對。“那就養吧。”隻要不再淚泡眼,怎麽著都行。正說著,賀祥來了。賀惜朝走進三鬆堂,魏國公打量了他一眼,說:“想找你商量點事便不見人影,不該在府裏的時候,你倒是不出門了。”賀惜朝聽著這話有點意思,便笑道:“孫兒愚鈍,還請祖父指示。”“這事兒本不該老夫過問,就是奇怪,大皇子心情不好去了青蓮寺,一直不迴宮,你怎麽沒陪在他身邊?”“喲,您總算問了呀,我還當您不關心呢。”魏國公瞪了他一眼,覺得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賀惜朝自然毫不在意,說:“孫兒也想去陪著,不過沒有時間,他府裏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我管著,分身乏術,照看不過來。”魏國公頓時皺眉,“天大的事情難道還有大皇子來的重要?皇上派黃公公都親自上山去接他,多大的麵子,他怎麽還不肯迴來?惜朝,你得提點著他,別恃寵而驕,任性過頭,到時候惹怒皇上,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祖父說的是。”賀惜朝點頭,不過摸著下巴有些猶豫道,“不過明日我還有要事,怕是去不了。”“什麽事?”還能重過大皇子?“謝三哥哥要出使西域去了,我去送送他。”魏國公聽此頓時鎮定下來,“你們是不是打著什麽主意?你看起來是一點都不著急。”“祖父啊,大皇子已經不小了,他做事總有自己的考量,我不過是他的伴讀而已,怎敢過多地指手畫腳,惹人厭了怎麽辦?”賀惜朝說話總是一套又一套,魏國公相信他才有鬼了。若是放到一般皇子身上,的確很有道理,可是大皇子跟賀惜朝,論這世上誰對蕭弘的影響最大,就是皇上都得屈居第二位。魏國公狐疑地看著他。賀惜朝一派淡定自若,臉都沒紅一下,他四平八穩地端起茶,用茶蓋撥了浮沫,正準備喝一口,卻忽然仿佛記起什麽,反問道:“您怎麽突然那麽關心了,是不是後宮中有人坐不住?”魏國公立刻矢口否認,“胡說八道,你別總是把老夫想到那處去,惜朝,老夫不管怎麽樣,向來不偏不倚,甚至對大皇子更有期許一些。”賀惜朝捧著茶盞,稀罕地看著魏國公,嘖嘖稱奇,“這話您好意思說,孫兒都不好意思聽。”一口怒氣就從心底直接竄起來,這小子太不給他麵子了。魏國公有心訓斥一句,可想到同僚所托,還是運了運氣,將到嘴的訓誡給強行壓下來。他算是知道了,賀惜朝生來就是克他的。歎了一聲,魏國公道:“皇上這幾日龍顏不悅,龍威更甚從前。這幾日朝堂上,已有多位大臣受了申飭,甚至當麵摔迴奏折,斥其言兒無物,不知所謂,是一分顏麵都未留下,有些還是經年老臣,具是麵紅耳赤。”賀惜朝一聽摸著下巴奇怪道:“那不是應該的嗎,話都講不清楚,不該訓?不是我說,朝堂上的有些大人實在太……可有可無了些,皇上能留到現在,真是仁慈。”魏國公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謝閣老都沒能幸免,得了個辦事拖遝的評價,皇上責令內閣將擠壓的事務立刻呈上處理。如此雷厲風行,當真是天威難測!弄得大臣們人心惶惶,生怕說錯一句,做錯一事,挨上一頓訓。”提起謝閣老,魏國公就見這小子閉上那毒蛇的嘴巴,換了個口氣說:“哦,那皇上估計這幾日心裏頭不痛快。不過祖父,這跟孫兒有什麽關係?”“怎麽沒關係,還不是黃公公從青蓮寺迴來的第二日開始,估摸著是被大皇子給氣著了。你別給老夫打馬虎眼,大夥兒想來想去就你的話大皇子還會聽上一聽,你勸勸他,差不多就迴來服個軟,事兒過去就過去了。他可是親王,誰還敢嘲笑他不成?”原來如此。賀惜朝沒點頭,也沒搖頭,端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祖父,這話您就說錯了。這天家父子之間得失,外人怎麽好參合。不過,我倒是可以出個主意。”“別賣關子,說。”“讓後宮的娘娘們使使勁唄,皇上心情不好,正好讓她們大展身手呀!”魏國公瞧著他帶著奚落又幸災樂禍的臉,運了運氣都沒能壓下去,最終忍無可忍,咆哮出聲:“這還用得著你說,可皇上醉心國事,日日批閱奏折到深夜,哪個娘娘來請都不願去,還發作了新得寵的方美人,因為頻頻派人卻得了個窺探清正殿的罪名!如今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讓大皇子趕緊迴宮!”眼看著賀惜朝又要說話,便怒道:“讓你去,你就去,再給老夫嘰嘰歪歪,就動家法了!”“嘖,脾氣這麽大啊,我又沒說不去,等過兩天……”“等什麽等,明日就去,不,現在就去!”魏國公吹胡子瞪眼命令道。賀惜朝哀歎一聲,“祖父,您講點道理呀!黃公公親自去都請不迴來的人,我賀惜朝跑一趟大皇子就乖乖地迴宮了,那我豈不是比皇上還能耐,這是嫌命太長找死啊!再說,皇上為何忽然勤勉成這樣,也不一定是被大皇子給氣著了,試問自古至今,哪個皇子有這麽大影響力,若真是如此,我做夢都要笑醒啦。”賀惜朝為什麽不在山上久呆,就是避免蕭弘做事的背後有自己的影子。賀惜朝這話一說,魏國公便冷靜下來,想想看,好像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