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雪和艾瑪剛到安寧市時,正好碰上下班高峰期,站在馬路邊上的兩人看著一群係著紅領巾的小學生蹦蹦跳跳的過馬路,夏雪抬起頭看著方藍天,天空是那麽清遠,比起西安的天空少了些壓抑與浮躁。

    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了,還不見遠夕的影子,說是已在路上沒準是堵在哪了,夏雪不住的張望著,艾瑪倒是顯得很平靜,沒有一絲不耐煩,甚至讓人感覺她有些淡漠,這一點在兩人重新遇上後夏雪就明顯感覺到了,時間真的會改變很多東西,艾瑪的頭發已經很長了,自然的散落下來,穿著黃灰相間的長外套,深藍的牛仔褲,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金庸先生筆下的小龍女,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這才是艾瑪的本性,曾經的她很努力的改變自己,希望像別人一樣開朗熱情,她害怕會被這世界遺忘,而如今的她,經曆了痛苦與快樂的她,隻想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平平淡淡的,宛如那潔白的山茶花,靜靜綻放。

    遠夕已到夏雪的麵前,但夏雪一時還沒認出他,還伸著腦袋四處張望,“我在這啊!”遠夕把戴在頭上的牛仔帽摘了下來,夏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幾日不見遠夕倒黑了不少,“你這家夥怎麽這麽慢!”說完捏了他一下,遠夕故作很痛,“哇哇”大叫,兩人像孩子似的在馬路邊吵吵鬧鬧。

    “你這車是哪來的啊?挺酷的,我想要輛這麽大的吉普車。”坐在後座的夏雪問。

    “說起來也很巧,剛來這邊的時候在大巴上遇見了以前在昆明認識的一個報社的朋友,這車是他幫忙借的。”遠夕邊開邊說。

    車剛上大橋就堵上了,想窗外望去,那遠方的山不是很高,青青綠綠的,夕陽正緩緩落下,紅紅的夕陽不一會便墮入雲朵中,隻能看見一部分紅紅的顏色,天邊的天空被分成了好幾截顏色,先是粉的,漸漸變白,然後便是淡藍。從鏡子中遠夕看到艾瑪一直沒怎麽說話,托著手掌,望著窗外。

    夕陽就在眼前一下一下的往下落,天空也慢慢變暗,橋上的路燈也在不經意間亮了起來。

    黑色的吉普車在黑夜中時隱時現,在一個大轉彎後,在街邊的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可兒的房子是在舊街區,吉普車根本進不去。

    夏雪看著一臉平靜的艾瑪,她不知道艾瑪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她會緊張或是激動嗎?她看見可兒時,眼睛就笑著眯了起來,燈光下閃著點點淚光,鼻子也紅了,兩人抱著,都沒說什麽,可兒輕輕的拍了拍艾瑪的背,在她的內心真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離開西安的那個時候可兒就沒期望會再遇見艾瑪,她真的感謝上蒼還能讓她們相見。

    在這小小的餐桌旁,每個人都感到了家的溫暖,一樣是簡單的飯菜,卻有不同的幸福感,就連在可兒懷裏的念念不停地舞著小手,嘴裏咕咕的叫著,很高興的樣子。

    可兒的家很小,不能住多少人,為了讓可兒和艾瑪好好聊聊,夏雪就去住旅館,遠夕把夏雪送到自己住的一家叫意難忘的旅館,旅館是一對異國夫妻開的,妻子是中國人,丈夫是意大利人,旅館雖不大,但裝潢的很獨特,既有中國風情還有異域情調,坐在笨重的仿製木椅吃著意大利麵,還真是一種很不一樣的感受。

    靠在椅子上感覺很舒服,此時的自己全身都鬆散下來了,遠夕幫夏雪點了一杯橙汁,他剛想抽煙,但想夏雪老是會叮囑他要戒煙,他就又把煙收了起來。“這樣的感覺真棒,你還挺會挑地方的,不愧是攝影師,我羨慕他們啊,一起開這個小旅館,人生的幸福也不過如此吧。”夏雪滿是感慨的說。

    “你不是和一鳴也一起創辦工作室嗎?你為什麽還不和一鳴聯係,他找不到你會發瘋的,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不管多麽困難都不要輕易放棄!”說這話的時候遠夕的心裏酸酸的,這些話他不想再說了。

    夏雪笑笑,“現在的我感覺很幸福,至於我和一鳴,就看緣分了。”曾經有無數次夏雪拿起電話想要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電話通了以後響起的嘟嘟聲是那樣的讓人心跳加速,但是在最後一刻還是放下了,然後躲在電話亭裏哭泣,她告訴自己既然離開了就要走的徹底,這愛情會慢慢淡下去的,這痛苦也會慢慢消散的。

    提起一鳴總會讓氣氛馬上冷下,夏雪馬上轉移話題,笑著說些在昆明的有趣事,遠夕看看她然後說:“阿雪,有件事我想和你說。”夏雪點點頭,遠夕看著夏雪,想了一會說:  “念念的身體情況很不好,前天在醫院檢查,醫生說他有心髒衰竭的跡象,建議到省級的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

    聽完這段話所有的開心快樂也隨之離去,“可兒叫我不要馬上告訴你,我想還是盡快帶念念去昆明看看吧。”

    在昆明市省立醫院附近的一個大公園裏,夏雪、可兒和艾瑪三人坐在石凳上,夏雪一直握著可兒的手,這幾日來可兒的心情很低落,身體也不是很好,現在念念的病情還是挺嚴重的,可兒對於念念的病都歸咎於自己,她總認為是自己的自私害了念念,不該帶著年幼的他東奔西跑。艾瑪靠在可兒旁邊輕聲的說:“你現在時媽媽了,媽媽是孩子的依靠,你要自己保重自己,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望著艾瑪和夏雪期待的目光,可兒終於點頭答應了。

    醫院裏人來人往,形色匆匆,麵色凝重,這讓艾瑪感到很壓抑,醫院的電梯很大,但進的人多也不覺得寬敞,在四樓的時候徐威也進來了,他剛和醫院的主任醫生聊過念念的病,徐威是昨天剛到,是夏雪告訴他的,希望他的到來能幫上忙。

    見到徐威的第一眼,艾瑪就覺得是曾相識,當夏雪介紹說他就是徐凱的弟弟時,從他那有幾分相似的眉宇中倒是能見到徐凱的影子,艾瑪的心不禁一緊,腦子裏又閃現那曾經在無數個夢魘中出現的場景,那流滿鮮血的臉,那絕望無助的眼神,那伸出的手。

    在醫院的天台上,兩人站著,風一陣陣吹來,艾瑪偷偷看了一下徐凱的側臉,她曾經無數的希望睡醒後發現一切都是夢,一切都不是真的,徐凱依舊會開著有些舊的摩托車來接他。徐威並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會讓艾瑪的心裏這般難受,看見艾瑪徐威還是很高興地,他多麽希望能多了解她,他也希望能保護哥哥珍愛的女人。

    “念念的病有些麻煩,必須得動手術,雖然手術的難度性並不高,但是念念的身體很虛弱,手術的風險性就加大了,念念的身體需要長期的調養和檢查,不然對他的成長很不利,嚴重的話他可能不能像正常的孩子生活。”徐威的話真的讓人很揪心,艾瑪沒想到才剛見到念念,就要看到他經曆病痛的折磨,她抓住欄杆的手不禁緊了一下。

    在充滿藥味的病房外冷冷清清的,連燈光都有些陰冷,夏雪中午休息了半天,吃完晚飯就來醫院了,在路上還買了一個會唱歌的小音樂盒,毛絨玩具怕感染病菌夏雪便沒有買,這些天醫生對念念的身體做全麵的檢查,以選擇做手術的最佳時期。

    夏雪剛轉到過道就看見忠義在抽著悶煙,“醫院不讓抽煙的,我在這你出去抽吧。”忠義抬起頭顯得有些遲鈍,眼裏有些血絲,這些日子忠義的確累壞了,但他不管多累都不會在可兒的麵前表現出來,他知道他還有要守護的人。麵色疲憊的他好半天才說話:“我忘了。”說完把煙熄滅了,他站起身看著窗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太累了,迴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念念的,可兒還在裏麵嗎?你也帶她迴去吧。”

    “她在和曹景成在那邊談話。”這話說的很輕,要不是此時很安靜,夏雪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麽。他終於還是出現了,夏雪心想,低頭看了看這個小小的紅色音樂盒。

    然而更讓夏雪沒有想到的是,可兒竟然答應曹景成帶走念念,而且就在今晚,夏雪希望可兒能好好想清楚,也勸忠義勸勸她,但是可兒還是搖搖頭,她有氣無力的對夏雪說:“我已經害過他一次了,我不想再讓他受到病痛的折磨,景成會把他送到美國,會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他的。”

    “但你有沒有想過孩子是需要媽媽的,念念需要你啊,把他送到美國,那麽遠,以後要要見麵很難啊,你忍心,你舍得。”夏雪抓住可兒的肩膀,抓得可兒都有些痛了。

    “隻要他能健健康康,我什麽都願意。”看著可兒堅定的眼神,夏雪便鬆開了手。

    今晚的夜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熟睡中的念念不會知道他將會離開這,離開自己的媽媽,離開那麽愛他的人,夏雪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她遠遠地望著曹景成接過可兒手中的念念,在接過的一刹那可兒的手定住了一下,她低下頭深深地吻了一下念念的小臉蛋,看到這夏雪不禁哭了起來。

    看著孩子從手中被接走,看著他被抱上車,可兒一直咬著嘴唇,手不住的發抖,忠義扶著她,不知是心靈感應還是什麽,當車要發動的時候,念念突然醒了,然後大哭了起來,掙紮著想要掙脫抱住他的人。

    聽見念念的哭聲可兒徹底的崩潰了,她想要喊出什麽卻發不出聲,車的引擎響了起來,哭聲也漸行漸遠,可兒艱難的邁出想要追上前去,但身體像被抽空了似的,毫無力氣,沒走幾步可兒就暈倒了。

    還在哭的夏雪也忙跑上前去,手中一直拿著的音樂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音樂盒打開了,“滴滴嗒嗒”的旋律飄了出來,在這寂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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