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維艱的布穀走在一條林間小道上,很累很餓,從村子裏跑出來多久了,自己隻知道已很多天。


    那一天,自己潛進溶洞裏用魚叉刺得一條很大的鯉魚,得趕快拿迴家讓阿媽煮來吃,不能再讓阿叔看見。


    布穀喜歡吃煮熟的,湯裏放幾粒鹽,湯可甜了!鯉魚肚子上那大一塊肥油,比肥豬肉好吃。


    可阿叔喜歡用刀切成一片片薄薄的,切片之前把鯉魚血水放光,那些魚頭魚尾的骨頭湯便沒有甜味了。


    酸水泡過的魚片不好吃,蘸上魚香草和花生沫也不好吃。阿叔總是哄著自己喝一碗酒,醒來連不甜的魚湯都沒有了,所以布穀不喜歡吃魚片。


    布穀想著吃,就算是阿叔弄的酸水魚片都變好吃了,想著都流口水,可家在那裏!


    林子邊的野莓果很甜,摘了很多吃還是餓。草果吃了不餓,很深很深、得用樹枝挖,手指快磨破皮了!


    盡管草果吃多了肚子漲漲的難受,還是得挖。布穀又再弄根樹枝去挖草果,草叢邊跳出一隻肥大的螞蚱,布穀撲過去抓住,如果有火就好了,螞蚱烤著吃很香。


    幾隻地皇蜂左右飛過,布穀高興了,連忙將螞蚱串上樹枝高高舉著,另一隻手扯下一根茅草,小心的撕成一根長細茅,做個繩套等著。


    不出一會,一隻地皇蜂落在螞蚱身上,大力地吸允著螞蚱的肥肚子。布穀慢慢地將樹枝放低,將細茅套進地皇蜂逐漸變大的尾腰處拉穩。吃飽的地皇蜂飛走了。


    布穀跟著地黃蜂飛的方向飛跑,看不見了那條細茅就快速爬上樹找尋,發現拖著長長茅草‘尾巴’的地黃蜂,跳下樹又飛奔。


    終於,在一條地縫邊看見小半截細茅。布穀笑了,今天不用挖草果,去摘一把樟樹葉,自己就可以大吃一頓,想著蜂蜜的甜就高興。


    剛走開幾十步,布穀聽見有人奔跑的聲音,忙往樹叢中貓下腰,十幾個穿著灰色衣服的人散開著跑過。


    布穀恨他們,就是他們搞得自己跑出了村子,就是他們害得自己丟下了美味的鯉魚和魚叉,就是他們用火銃將村子裏的人打到在自己眼前。


    村子人胸口冒出的血泡和村子裏四處的慘叫聲,仿佛就發生在剛才。


    自己得跑,村裏村外都有火銃打響的聲音,往沒有響聲的地方跑,不停的跑。


    跑進山林好久,剛找到認識的路,又聽到火銃打響和苦叫的聲音,還得跑,直到跑不動了,躺在地上喘氣。


    歇過氣來尋找迴家的路,可是有路的地方又都有拿火銃的灰衣人,布穀又跑進了山林。


    天黑了,不能跑了,找個被風的地方睡下,心裏想著阿媽。


    天亮了,找不到迴家的路,家好像就在太陽升起的地方,布穀便這樣一直走著。


    躲在樹叢裏的布穀不敢動,那些灰衣服拿火銃的人不斷地跑過。躲了很久很久,布穀聽到一個人在慘叫,來自於地黃蜂的方向,慘叫聲慢慢停下來。


    布穀知道,那個人踩著了地黃蜂的窩,沒有人幫他拔出蜂針,敷上草藥,那個人會在三天後死去。


    布穀想去救這個人,他找到樟樹葉,大把大把地放在口裏嚼碎,直到把樟樹葉塗滿全身,才走向地黃蜂的窩。


    還沒有到地方,布穀看見倒在地上的人,他也穿著灰衣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臉上脖子上、手上腫得都已不成形,密密麻麻的蜂針叮滿了。


    他就是那種拿火銃殺自己村子人的壞人,不要理他,不要救他,布穀恨死他們了!


    就是想救也沒有辦法,草藥要去地裏挖,自己沒有鋤頭、沒有刀,更沒有看見那些長滿長刺的麻皮樹。


    阿爺也有沒救過來的人,那個人被地黃蜂叮死的人,比這個灰衣服人頭上和臉上的蜂針少多了!


    布穀折來一根長長的樹枝,再拔來很多的茅草,離地黃蜂窩遠遠趴下,用茅草蓋滿全身,就拿樹枝去捅蜂窩,一陣陣一群群的地黃蜂飛出飛進。


    布穀捅一陣停一陣,不少地黃蜂盤旋在茅草堆上,但沒有蜂穿過茅草堆叮他。


    好久好久,蜂群飛走了!好大一個蜂窩,好多蜂糖蜂蛹。


    吃飽了,剩下的和蜂盤都用大粽葉包好,還能吃兩天。抱起茅草堆找個地方睡下,軟軟的、真舒服!


    天又亮了,離開蜂窩百多步的地方,灰衣服人躺在哪裏,布穀知道他站不起來了。


    繼續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看見一顆長滿長刺的麻皮樹。


    布穀的頭亂了,被地黃蜂叮好痛好痛的。站了好一會,布穀放下蜂盤包,找來長形的石頭片,將一頭砸尖,很久很久才挖出樹根,手上磨出血泡,手臂被長刺紮出了血。


    還要去找幾種草藥,用石塊搗爛混在一起才有用。


    迴到灰衣人躺倒的地方,用手指幫灰衣人把蜂針拔掉,剛拔掉他臉上一部分,看見灰衣人手臂垂下,布穀知道他死了。


    天很快又黑了,又吃蜂糖蜂蛹的布穀找個地方睡覺。天亮後,布穀又找來一片尖頭的石塊,選一個土地鬆軟的凹坑,挖開泥土將灰衣人放進去,把土推上。


    阿爺講的,人要入土才安。


    蜂糖蜂蛹快吃完了,布穀要去找草果,卻在蜂窩另一麵的地上看見一隻火銃。


    布穀連忙去把那灰衣人刨出來,很不高興沒有找到裝火藥的牛角,但翻出了一條布袋,裏麵有不少如拇指粗、又圓又尖的東西,像是阿叔講過火銃用來打野豬的鐵彈,還有一把帶著套子的窄長刀和幾塊刻有人頭的園錢。


    布穀很惱火,感覺自己笨,早從他身上拿來這把刀就不會被刺紮,草藥就早一點給灰衣人敷上,這個人可能不會死。


    把灰衣人埋好,布穀背上布條、扛著火銃,把長刀插在腰間的綁帶上,走了。


    摸著口袋裏的園錢,阿爺講過,這圓錢拿去漢人的地方能換很多的東西,能換米和粑粑,布穀想吃飯了,也想給阿媽換來棉花和有顏色的線。阿媽身上的衣服很舊很舊,都沒有棉花紡線織成衣服。


    長刀很好用,挖草果很快,路上還挖到一隻肥肥的竹老鼠和一隻穿山甲。


    有火鐮就好了!就可以香噴噴的烤來吃。


    歇下的時候,布穀拿起火銃看著,管子裏沒有東西,翻來翻去看了又看,一個手指搬動那彎勾。


    ‘呯’的一聲巨響,火燙的熱氣從腦門上竄過。嚇得布穀把火銃扔掉,一邊耳朵嗡嗡響,好久都聽不見聲音。


    地上跌落一個冒著青煙的東西,撿起來燙手急忙扔掉,用樹枝撥一會,再摸一摸,還熱但不燙了,又拿起看,想起了布條裏的鐵彈,翻出一顆比一下,搖一搖,原來火藥裝在這個小殼殼裏。


    再撿起火銃,這一次不敢再把火銃管靠近自己的腦殼,隻橫在手中上上下左右翻動。


    想起阿叔得意地講起過怎麽拿火銃裝鐵彈打野豬。布穀見火銃口有根鐵條,扭動幾下拔出來,拿起鐵彈怎麽弄都取不出那鐵尖尖。記得阿叔講,倒火藥進火銃管,拿鐵條充緊、放進鐵彈就能打響。


    麵前這條火銃,怎麽都不像阿叔借迴來的火銃,火藥拿不出、放不進管子,怎麽打響?


    布穀東摸摸西看看,好一怔比劃,終於拉動了圓頭的拉杆,一顆鐵彈就出現在火銃堂裏,把圓頭的拉杆往裏一推,試著對準樹林扣動那鐵彎勾,火銃又響了。


    布穀似乎明白了這種火銃與阿叔借來的那隻不同!


    又走了兩天,林子前方出現一條大道,布穀連忙趴下看著,不時有行人走過,有牛車馬車經過,沒發現再有灰衣拿火銃的人。


    布穀想了一會,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火銃,把鐵圓頭拉開、又推進去,膽子不禁一壯,站起身走向道路。


    走在道路上的布穀時快時慢,不時避開聚在一起趕路或挑著擔子快步走的人,這些人看起來與村子裏的人區別不大,耳中飄過的話語聽不懂。


    他們不時看一下背著火銃、提著草繩綁起的竹鼠和穿山甲的布穀,向他微笑一下就接著趕路。


    一架牛車往前走著,不知家在何方的布穀,便遠遠綴著,看看道路的前方是哪裏!


    路上人越來越多,望向他的人個個都微笑著,不時有人對自己講著什麽,除了能分清有些是僮話外,都聽不懂。


    布穀不迴答,麵對和善的人就裂開大嘴笑笑,曉不得什麽時候走著走著就超過了牛車。


    跟著人群進了一個好大的村子,比自己熟悉的村子大多了,泥巴路、碎石路變成了石板路。布穀四下望著走著,一個人都不認識,但他們如同村子裏的人一般,感到親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緊張了。


    在整排都沒有門的房子邊,布穀看見了米,口水不禁流出,站在裝著大米的籮筐前麵,房子裏走出個人對自己講著什麽聽不懂的話。


    布穀想了想,掏出身上的園錢,指了指大米,自己想要吃飯。


    那個人講了很多話,布穀聽不懂,隻是不斷的搖頭、不斷地指著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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