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把用布帛寫的書信湊到油燈上點燃,一股焦臭味頓時在帳篷內彌漫開來。他伸手在鼻子前麵扇了扇,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這封信是吳夫人親筆所寫,信中確認了水師慘敗的事情,徹底打消了孫策心頭的一絲僥幸。水師的事情隻是粗略提了一下,信中的重點是吳夫人和張紘張昭商議之後,決定投靠公孫續,讓孫策自行決定撤迴江東還是擇機而動。


    大帳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傳來太史慈求見的聲音。


    孫策輕聲道:“子義,進來吧!”


    太史慈應聲而入,向孫策抱拳行禮。


    “坐!”孫策做個手勢,等太史慈坐下後,問道:“和袁公路談得如何?”


    太史慈嘴角露出一絲嘲笑,輕聲道:“久聞袁公路視財如命,某算是見識到了!即便有黃猗多番勸說,他還是隻答應給五百副鎧甲和三百把百煉鋼刀,錢財一文沒有!”


    孫策冷冷一笑,袁術的貪婪吝嗇他早就知道,若是忽然大方起來反而不是什麽好事。


    太史慈接著道:“黃猗無意中透露了一個消息,袁公路已經派人去壽春調遣橋蕤過來,因此某不敢和袁公路多做糾纏,同意今晚子時就率軍出擊。”


    孫策微微一怔:“今夜子時?會不會太倉促了?”


    太史慈沉聲道:“某認為此事宜早不宜遲!萬萬不能等到橋蕤到來之後再動手,否則袁公路很可能讓橋蕤率軍出擊。”


    孫策點點頭,隻是心裏還有些疑慮,這兩天袁術盯得很緊,根本無法和公孫續取得聯絡,又是子夜突襲,萬一公孫續那邊沒有默契,雙方有極大可能會真的殊死拚殺,那樣就會造成無謂的傷亡。水師已經幾乎全軍覆沒了,若是自己手頭最後的這些精銳也損失慘重,隻怕不等幽州軍登岸,江東內部就會亂起來。


    “主公還有何擔憂?”太史慈見孫策麵帶憂色,急忙低聲詢問。


    孫策皺了皺眉,把心裏的疑慮告訴了太史慈。


    太史慈摸著短須仔細想了想,小聲道:“要不主公寫一封信,某悄悄下山送到幽州軍的大營中。”


    孫策眼睛一亮,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太史慈早年間做過獵戶,最擅長在林中藏匿,即便袁術的人馬看守森嚴,應該也有把握瞞過所有人的耳目!他當機立斷,馬上寫了一封信,封好口之後遞給了太史慈。


    太史慈把信收到懷中,走到大帳邊上向外看了看天上朦朧的月亮,迴頭道:“主公,現在大概是戌時,末將這就去做下準備,子時之前必定歸來!”


    孫策站起身來,肅然道:“子義,務必小心行事!”


    “主公放心,絕對不會出差錯!”太史慈抱拳行禮,掀起門簾走了出去。


    孫策快步走到帳篷邊上,目送太史慈遠去之後,讓人立即去把孫朗找來。


    太史慈迴到自己的營帳,換了一身普通士卒的衣衫,把一件黑色的衣衫揣在懷中,背起弓箭向外走去。


    門外的親兵頭領見到太史慈這般打扮,不禁大吃一驚:“將軍這是做什麽?”


    “小聲點!”太史慈不滿地嗬斥一聲,吩咐道:“進去穿上某的鎧甲,除非主公親來,否則不許任何人進去!”


    親兵頭領答應一聲,也不敢再多問什麽,急忙向賬內走去。


    太史慈站在賬外的陰暗處,等到一隊巡邏士卒從附近路過的時候,把帶隊的火長叫到麵前吩咐了幾句,混在巡邏隊伍中向前走去。


    片刻後,這支巡邏隊伍出了營地。途經一片茂密樹叢的時候,太史慈向周圍望了望,看到淮南軍的巡邏隊伍剛剛從側前方經過,立即蹲下身子,借助前麵那些人的掩護,悄無聲息的藏進了樹叢中。等到巡邏隊伍遠去後,他飛快地換上懷中的黑色衣衫,又脫掉靴子,從樹叢中向山下溜去。


    袁術派人扼守住了所有下山的道路,夜裏還加派了巡邏隊伍,既是為了防備幽州軍偷襲,也是為了防備孫策‘裏通外敵’。


    不過太史慈之前已經仔細觀察過淮南軍的哨位以及巡邏隊伍的路線,依仗著敏捷輕盈的身手,一路上不斷避開淮南軍的明哨暗哨,很順利就接近到了山腳附近。他向周圍望了望,沒有發現附近有人,於是準備溜出樹叢。


    就在這時,右側前方四五步開外的草叢中忽然有人呻.吟了一聲,那聲音說不出的暢快。


    太史慈皺了皺眉,他鼻中聞到了一股臭味,應該有人在草叢中出恭,在這個位置毫無疑問是淮南軍的人,隻是不清楚是巡邏的人還是暗哨。他悄悄向樹叢後縮了縮,準備觀察一下再做打算,隨即覺得腳下一軟,伸手摸了一下發現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幹草,頓時暗叫一聲不好,那人很顯然是暗哨,而自己現在待的地方十有八.九是對方的藏身之地!他急忙又向後麵縮了兩步,準備等那人過來後立即出手。


    須臾,那人貓著腰站起身來,係好褲帶之後,輕手輕腳走了過來。


    太史慈瞅準時機猛然躍起,狠狠一拳擊打在那人的左側太陽穴,對方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他一把摟住那人即將摔倒的身體,用力扼住脖子,直到對方徹底失去唿吸才放開手。這人的同伴隨時都可能過來查看,他不敢浪費半點時間,屏住唿吸仔細聆聽了一會,確認四周無人,立即溜出樹叢,順著林子邊緣的陰影地帶迅速向前方的幽州軍大營接近。


    兩日前,趙雲已經帶著兩萬五千精兵離開大營,前去利城等待天津水師船隊的到來。公孫續一下子麵臨沒有得力大將可用的尷尬境地,單經和閻柔一個要鎮守內部,另一個要防備塞北的胡人,二人都不可輕動。雖說馬騰是真正的自己人,但是一旦失去了監督,很難說他會做出什麽事情,因此張郃也必須跟著馬騰駐紮在長安。公孫續無奈,隻好快馬加急向張濟去了一封信,緊急抽調張繡過來助戰。隻是張繡遠在洛陽一帶,即便前來也是十天半個月後的事情了,這兩日公孫續隻好親自在夜間巡營,巡視完大營之後還會去外麵轉一圈,以免遭遇到敵軍的偷襲。


    半柱香的時間之前,公孫續巡視完整個大營,一切都很正常,於是帶著公孫乙以及三百多個元從護衛向營寨的大門走去,準備繞著大營外麵走一圈就迴去歇息。


    七八十步開外的草叢中,太史慈望著正逐漸接近大門的那些火把,稍稍猶豫了一下,又伏在地上向前爬了二三十步,停下來瞪大眼睛望著那些火把。一看之下大喜過望,他分明在隊伍中間看到了公孫續!原本還擔心書信會送不到公孫續手中,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竟然恰好遇到公孫續親自巡邏。他立即從懷中取出孫策的親筆信,從背上摘下弓箭,把信件綁在箭杆上,仔細瞄準了一下,拉開弓一箭飛射出去,隨即立即趴在草叢中靜靜地觀望。


    那支箭快若流星,瞬間飛過五六十步的距離,篤的一聲射中了大門的立柱。


    大門附近值守的幽州軍士卒大吃一驚,急忙拿起弓箭向外麵張望,有一人拿起了號角,一旦發現敵軍就會立即吹號。


    公孫續聽到箭矢破空聲就急忙抬頭張望,當他看到那支箭來勢的時候,心裏頓時了然,嗬斥周圍的將士們不許宣喧嘩,讓人立即把那支箭拿過來。


    公孫乙親自上前,拔下那支箭飛奔迴來遞給公孫續。


    公孫續取下信,就著火把光仔細看了一遍,對公孫乙低聲吩咐幾句。


    公孫乙驚訝地點了點頭,獨自一人出了大營,向著那支箭飛來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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