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豔陽依舊很毒辣,穿著一身厚重朝服的劉虞不時用絹布擦一把汗水,目光一直看著前方的官道。


    劉虞身後站著幽州刺史王璨以及一群大小官吏,個個都熱得汗流浹背。


    更後麵,是人山人海的百姓,一直延伸到了後方三四裏開外的城門附近。


    今天是天子抵達薊縣的大好日子,因此一大早劉虞等官宦士族和數十萬百姓就在城南外麵等候。


    劉虞已經徹底隱退,不過其名頭猶在,再者又是皇室宗親,因此被推舉到了迎接隊伍的最前麵。他隱退後的日子很悠閑,除了偶爾去幽州大學堂授幾堂課之外,平時幾乎不出幽州城半步。和一年多前在法場的淒慘模樣相比,此時他的氣色很不錯,似乎連頭上的白發都少了一些。


    得知天子順利脫險,即將前來幽州的消息之後,劉虞就興奮的夙夜不眠,多次讚歎漢室複興有望——他始終都沒看透公孫續的‘狼子野心’,一直以為對方最多是想做個把持朝政的權臣,故而想借助公孫續的力量掃平天下,然後再徐徐圖謀把朝政從公孫續手中奪迴來。


    劉和見劉虞背上被汗濕了一大片,擔心父親中暑,走上前來低聲道:“日頭太猛,請父親去樹蔭下歇著,天子到來的時候再出來迎接。”


    和劉虞一樣,劉和也辭去了所有的官職,在幽州大學堂做了個經學教授,對於毫無野心、醉心經典的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差使。之前王璨就曾恭請劉虞去樹蔭下等候,同樣被劉虞拒絕了,以至於其他人都不敢擅自去乘涼。


    劉虞冷哼一聲:“既然要迎接陛下,自當誠心等候,豈能因為一時酷熱而失了禮數?還不退開!”


    “喏!”劉和慚愧而退。


    王璨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對劉虞的這種忠誠十分不以為然。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揚,早年多次試圖出仕都因為‘被以貌取人’而失敗,後來好容易被人舉薦做官,卻又遇上了長安動亂,隻好繼續窩在家中哀歎懷才不遇,時常醉酒後大罵朝廷和天子無識人之明。


    沒想到就在王璨以為此生仕途無望的時候,遠在幽州公孫續慧眼識英才,竟然舉薦他為幽州刺史,他一躍成為掌管數百萬民眾的一方大員。即便這個幽州刺史隻能掌管民事,沒有公孫續的許可根本調不動軍隊,他也甘之若飴,把‘伯樂’公孫續看做值得效忠一生的主公,對朝廷和天子早已沒了忠誠之心。


    公孫瓚擊敗劉虞,掌控幽州大權的時候,立即把幽州官場大肆清洗了一次,換上了很多自己的親信部下。去年公孫瓚戰死之後,公孫續為了迅速穩定內部,再次發動了一場內部清洗,不過他的手段要溫和很多,自始至終沒有殺一個官員,隻是‘勸說’對方辭官或者調換成虛職,當初對公孫續掌控兵權不滿的鄒丹、田凱、公孫範等老將也都被解除了職務或者兵權,唯有一直支持公孫續的單經繼續得到重用,成為鎮守幽州大本營的大將。


    如今幽州上下九成左右的官吏都忠誠於公孫續,軍隊對公孫續更是十分擁戴,那些普通百姓的日子比起過去要好很多,自然對公孫續也十分擁護,幽州完全就是公孫續的一言堂。在這種情況下,除非公孫續戰敗身亡,否則劉虞想要奪迴權力給天子的設想隻能是無疾而終。


    在十幾萬人焦急等待的目光中,官道遠處終於出現了幾匹快馬,他們很快就奔到了近前,大聲叫道:“報……天子車駕已經到了五裏開外!”


    “諸位,隨老夫前去迎駕吧!”劉虞迴頭喝了一聲,整了整衣襟,大步向前走去。


    劉和整了整冠冕,迅速跟了上去。


    人群中幾名官吏本想跟上去,卻見王璨駐足不動,趕緊收迴了腳步。


    王璨迴頭笑了笑,一拂袍袖緩步跟上。他之所以停頓一下,就是想要告訴幽州的官吏,自己才是他們的上官!他並未和劉虞搶第一的位置,一來他對天子並無忠誠之心,完全不需要去討好天子;二來劉虞雖然辭掉了官職,但是其還是皇室宗親的身份,比幽州刺史‘尊貴’多了。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他們都擔心王璨和劉虞當場嗆起來,如今看來是想多了。


    後麵的十幾萬百姓一邊跟著走,一邊小聲議論起來。


    “老四,你說天子是什麽模樣?會不會是個白胡子老頭?”


    “去去去!沒見識的家夥!天子還很年輕,怎麽可能是白胡子老頭?”


    “真的?”


    “當然!某的遠房表姐的兒子兩年前在長安一家布莊做事,曾經遠遠見過天子出巡,哎呦,聽說威風得很,光是護衛都有上萬人呢!”


    “什麽!那麽多護衛?咱們公孫將軍也時常微服出訪,可是隻帶十幾個侍衛的!”


    “嘿嘿,這話有些大逆不道哦!豈能拿公孫將軍和天子相比?小心被官府的人聽到了!”


    “咳咳……一時失言,一時失言!不過某覺得公孫將軍做得很不錯,如今我幽州一片富足,和幾年前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是啊是啊,某也認為公孫將軍才是某等的大恩人,若非他設立鹽場和鐵廠,又大肆收留流民開荒種糧,咱們不可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嘿嘿,單從這一點來說,公孫將軍做的可比天子好多了!難道你們忘了公孫續將軍站出來做事之前的日子?那時候,每個冬天可都要餓死成千上萬人!而且塞北胡人還時常犯邊,現在不管是鮮卑人還是烏桓人,沒有公孫將軍的允許,誰敢靠近長城半步?”


    “沒錯!公孫將軍才是真正把咱們百姓放在心上的好官,就算天子來了,俺還是會擁護公孫將軍!”


    “嘿嘿……如今幽州和並州境內加起來兩三百萬人,有幾個不擁護公孫將軍的?要俺說,若是公孫將軍來做天子,肯定會做得更好!”


    “打住!這個話題不要再說了,免得給公孫將軍添麻煩!”


    “本來就是嘛……”


    劉虞大步流星向前走,心裏對朝廷和皇室將來的道路充滿了期待,若是讓他聽到百姓們的私下議論,不知道這份期待還能剩下多少!


    王璨臉上一直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人群中有不少‘愛傳閑話的普通百姓’都是他安排的,他要極力擴大公孫續的威望,哪怕天子來了,也要讓公孫續在百姓們心中擁有更加重要的地位。其實在此之前,他就多次暗中派人去民間調查公孫續的聲譽,得到的結果完全不出意料,七成以上的百姓都滿足目前的好日子,對公孫續感恩戴德,某些偏僻的村子甚至給公孫續立了生祠。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讓人在百姓群眾明目張膽的宣揚公孫續的恩德。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前麵的官道遠處出現了大片塵土,隨即就見到大隊騎兵緩緩而來。


    劉虞一拂袍袖上的灰塵,停下來盯著前方。


    王璨等人也紛紛停了下來,用各種目光看著越來越近的大隊騎兵。


    後麵的十幾萬百姓也都安靜下來,好奇地在隊伍中尋找天子的車駕。


    先鋒將領還是單猛,他在十幾步開外停了下來,大聲叫道:“天子即將駕到,眾人準備跪迎!”


    劉虞深深的吸了口氣,五體投地跪在地上。


    劉和不敢怠慢,趕緊跟著跪了下去。


    王璨皺了皺眉,猶豫著是否跟著跪下。


    官員們見刺史等人站著不動,也都沒有動彈。


    後方的百姓們看不到前麵的劉虞已經跪下,也就沒人效仿。


    單猛有些驚訝,催馬上前幾步,朗聲叫道:“老大人,天子還要過一會兒才到,請先起來站著吧!”


    劉虞硬邦邦的答道:“身為臣子,自當提前跪迎陛下!”


    單猛正要再勸,王璨卻向他做個手勢,隨後也跪在地上。


    眾官吏紛紛跪地,很多人都在心裏罵劉虞,天子還隔著老遠,有什麽必要提前跪下?


    百姓們見一群大人們都跪了下來,哪還敢站著不動,一個接一個匍匐在地上,一時間寬闊的官道上跪滿了人,延綿了七八裏路。


    單猛搖了搖頭,喝令部下們下馬等候。


    片刻之後,後方的大隊人馬趕了過來,分列在官道兩側。前軍四千餘人之後,一輛高大的馬車走了過來,公孫續和楊彪等人簇擁在馬車周圍,稍稍外麵一些是楊奉和楊定帶領的禁衛。


    楊彪看到前麵跪了一地的人,眼中忽然有些濕潤,對著車廂內沉聲道:“啟稟陛下,幽州百姓在前方跪迎!”


    車簾迅速被掀起,天子向外麵看了一眼,立即放下車簾,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自從董卓之亂之後,天子就成了傀儡,走到哪都被逆賊挾持,何曾遇見過如此盛大的歡迎場麵?


    “陛下?”楊彪見天子有些異常,趕緊低聲喚了一聲。


    “朕無事,停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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