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說道:“可他為何要留下記號讓我們追過來呢?”雅夢笑道:“那人肯定知道射月那丫頭喜歡你,要將你活著去逼射月就範,可他沒想到你把我也扯進來了。”孟浪沉默無言,射月的容音在腦海中浮現。

    踱步前行,又見幾名剪徑強人死在路旁,都是一刀兩命,與先前兩人的死法一模一樣。看來這名兇手可不簡單,一般人要殺人,隻求將對方置於死地,也不顧什麽招法,可那名挾持射月之人,都是用同一招殺人,而且都是一刀兩命。

    難道他有意隱瞞自己的招式?或者他隻是特意賣弄自己的武功,以此讓孟浪心有所忌,難以作出正確的判斷?

    就這樣不停地追逐,寶劍的記號有出現了。孟浪心中歡喜,雖然他知道這可能是敵人設置的陷阱,為了救自己同生共死的義妹,即使是龍潭虎穴,也得拚命闖一闖。那記號往北方不停地延展,孟浪二人跟蹤了十幾日,始終未見到射月的影子,而記號卻折而向西了。

    孟浪心道:“難道要到西夏國?”可也顧不了那麽多,又循著記號向西逐了去。平坦之路漸漸崎嶇,那人肯定是抓著射月往山嶺丘地走去。又跟著劍尖向西走了約五天的路程,源途竟是群山丘壑,那人的武功著實了得,帶著射月在山地裏穿行,竟還能留下記號。

    孟浪見那些記號或在山腰凸壁上,或在深壑狹縫裏,心想這人的輕功也非泛泛之輩,算是遇上一流高手了。

    這日愁雲慘淡,剛越過一座山,隻見一寬闊的山穀映入眼簾。山穀之中,五十幾匹馬來迴打轉衝突,馬上都坐著周身滿是鎧甲的士兵,看那些裝束,應該是西夏騎兵。

    孟浪仔細瞧那些騎兵,他們麵目猙獰,口裏不停地唿喊,隻聽有人喊道:“將她獻給大王。”孟浪見他們圍著圈兒打轉,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圍住了射月。”低頭向馬腿縫隙望去,隻見中間有一女子雙目被黑布蒙住,雙手反捆在背上,那女子惶惶恐恐,臉上充滿驚懼,正是射月。孟浪心一急,忙縱起輕功向那群騎兵奔去。早有一名騎兵看到了孟浪,罵道:“漢人是賊種,殺了……”

    他話還未說完,已被孟浪揪下馬來。其餘西夏騎兵見同伴被欺,唰唰唰都拔出了腰下劍。“駕、駕、駕”的馴馬之聲不絕於耳,五十幾騎齊向孟浪奔來,恨不能將其踏為肉泥。孟浪耳朵咚咚咚直響,這五十幾匹馬兒齊陣奔跑,與萬馬奔騰倒無多大的區別。

    孟浪見那些馬兒剽悍,西夏騎兵人人握劍,若稍有不慎,不是被馬蹄踐踏而死,是死在西夏人的劍中。那五十幾騎看看靠近,孟浪微一用力,早躍上了其中一匹馬,將那馬上的西夏士兵往下一推,隻聽得慘叫聲震天動地,那士兵早被踏漿迸裂。此時孟浪騎在馬上,已有所借力,左手駕著馬,右手拔出扶風劍,與那些西夏騎兵往來衝突。

    五十幾匹馬兒將孟浪那匹馬團團圍住。孟浪所學天外飛劍第二層天外來客,需以地借力使出輕功,在馬匹上難以施展開來,雖如此蒼天海外與出塵入聖已經甚是奇妙,足以應付那些西夏騎兵,兼之扶風劍鋒利無比,當當當斷劍之身一陣陣傳來,凡是與扶風劍相接的西夏利劍,都紛紛斷成半截。早有十名西夏騎兵的利劍斷了,退在了一旁。

    忽聽得一人號令:“向他的馬匹刺去。”十幾柄劍分幾個方向刺向孟浪坐騎,勢如猛龍。敵人或刺馬眼,或刺馬腹,或刺馬臀,那馬慘嘶一聲,猛地跪地,孟浪忙用劍撐地,立在馬側。那群騎兵見孟浪已失坐騎,歡唿聲平地而起,又駕馬向孟浪衝了過來。

    孟浪氣急,一凝元亨利貞內力,向一匹馬迎了上去。那匹馬上的騎兵,舉劍欲向孟浪刺去,可覺得大地在慢慢下沉,原來孟浪單用右手將那匹馬及騎兵舉了起來,大喝一聲,向另一匹馬上砸去,隻聽得兩聲慘叫、兩聲嘶鳴,那兩人與兩馬已血肉模糊了。

    眾騎兵見孟浪英猛,早嚇得魂飛魄外,都掉轉馬頭向西急騎,這可唬壞了孟浪。他見射月還在西邊,若那些馬從她身上踐踏而過,這可如何了得?孟浪見情勢已然危急,迅速縱輕功向西奔去,縱身一躍,跳至一匹馬上,借力又一縱身,已超過那些奔馬。腳上不斷加力,跑至射月身畔,將她輕輕抱起,輕功一縱,躲過了五十幾匹馬,隻見那群騎兵慢慢消失在了西邊。

    孟浪死裏逃生,一時欣喜若狂,忙將射月背後的綁繩解了下來。問道:“射月妹妹,你沒事吧?”忽地腹部一涼,竟是射月捅了自己一刀,孟浪眼露詫異之色,說道:“你、你……”射月狡譎一笑,說道:“你看看我是誰。”她將眼睛的黑布去了下來,竟是路璐,隻因剛才蒙著眼睛,又與射月穿相同的衣服,孟浪才誤認她是射月。孟浪站立不住,跌跌欲倒,那路璐竟將短刀一抽,鮮血兀自流個不停。

    孟浪後悔萬分,恨不該魯莽,竟是第二次將路璐誤認為是射月,以至於被她暗算。雅夢見射月捅了孟浪一刀,起先疑惑非常,待看得分明,下手之人不是射月而是路璐,慌忙縱輕功擋在孟浪身前,忿恨地對路璐道:“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何要算計我們?”路璐笑道:“隻想請二位去做客。我想以孟浪的武功,那一刀應該捅不死他吧!”

    雅夢迴頭向孟浪一望,見他雙目緊閉,似在運內力療傷,便轉頭對路璐說道:“若我們不答應呢?”路璐笑了笑,說道:“那我就殺了孟浪。”雅夢心道:“我必須拖延時間,讓孟浪封住傷口,那時就不怕路璐了。”便笑著對路璐說道:“容我們考慮考慮。”

    路璐嘿嘿一笑,說道:“你休想拖延時間。我早已算定了孟浪內力,他元亨利貞內功雖然厲害,可我這一刀足以使他兩個時辰難以動彈。你若不答應,我現下便宰了他。”她揮了揮手中的短刀,臉上滿是笑容。

    雅夢氣極,一招向路璐襲去。路璐見有敵來攻,頭一偏,短刀輕輕一劃,也迎了上去。雅夢一腳向路璐小腹上踢去,她曾見過路璐和傲雪拆過這一招,也知路璐要以力借力跳至自己身後。雅夢右手已下了殺招,隻待路璐跳至身後,便取路璐的性命。路璐見雅夢一腳踢來,雙手一擋,果然以力借力,欲往雅夢身後跳去。

    雅夢大喜,忙將右手襲了去,可路璐身在半空之時,已然變招,早躍至雅夢左側,嘭的一聲,一腳踢在雅夢的腰上。路璐笑道:“你上當啦!”雅夢隻覺得腰上疼痛難熬,恨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狠狠地盯了路璐一眼,忙縱輕功退開了幾步。

    路璐笑道:“你這瘋丫頭,今日終於吃到苦頭啦!”她也縱輕功向雅夢追去。雅夢暗自高興,心道:“我武功比不上你,可輕功覺不比你差。”她腳上加緊了力道,往西邊急縱而去。路璐也加緊了腳步,使出渾身解數,可越逐離她越遠。路璐知道自己輕功不如雅夢,心中有氣,大聲罵道:“死丫頭,你要是逃跑了,我便殺了你的小情人孟浪。”她轉身往孟浪身旁走去。

    雅夢見路璐轉身,自己也隨即轉身,罵道:“活丫頭,你來追我呀!”她聽路璐稱自己為“死丫頭”,自己便稱路璐為“活丫頭”,表示和她勢不兩立。路璐不理她,提著短刀繼續向孟浪走去。雅夢一唬,忙加快腳步向路璐衝來。路璐暗暗放緩了腳步,聽得腦後生風,猛地橫刀向後刺去,卻不見了雅夢的蹤影,一刀竟刺空了。再往後看,隻見雅夢蹦蹦跳跳,向自己伸舌頭,臉上滿是挑釁的神色。

    路璐頓時火冒三丈,又向雅夢追了去。雅夢邊伸舌頭,邊快步倒退,待見路璐越離越近,忙將頭轉過去,腳上一用力,又將路璐甩遠了。路璐見追不上雅夢,心生一計,轉身往孟浪走去。

    雅夢也轉過身來,陰魂不散地跟著路璐。忽見路璐雙腳一畔,竟被一塊石頭絆倒,雅夢忙拍手叫喜,說道:“好呀!好呀!”突然路璐身體一轉,右手一揚,漱漱漱響聲傳來,隻見三塊小石子都向雅夢臉上飛來,雅夢暗叫不好,慌忙縱輕功來避,虧她輕功不凡,躲了這三顆石子。饒是如此,雅夢心中還是噗通、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路璐笑道:“死丫頭,怎麽樣啊?我這三顆石子打得如何?”雅夢驚魂甫定,又笑著說道:“活丫頭,你打暗器的武功太差!”雖如此說,卻亦不敢輕易靠近路璐,怕她從地上撿起石子當作暗器打來。

    路璐見三顆石子並未打中雅夢,心中也是失望非常,她縱輕功又去逐雅夢。雅夢笑笑嘻嘻,故意在輕功上多加了一些花哨,惹得路璐直跺腳,空瞪眉毛。這兩名女子都極善於攻心計,欲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如此周旋數遭,誰也未討到便宜。卻為孟浪運功療傷提供了時間,孟浪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血也止住了,卻難以使用武功。他自知隻有傷口複原,才能運功抵敵,否則將有性命之憂。

    嗒嗒嗒,整個山穀被震得幾乎崩塌。雅夢向西望去,隻見塵土飛揚,數百來騎西夏騎兵向這邊衝來,想是那群西夏騎兵又搬來救兵了。

    路璐笑道:“我不和你們玩啦!看你怎麽去救你的孟浪小情人?”路璐縱輕功向東逃了去,再也不顧雅夢與孟浪二人。雅夢心急如焚,她見那群西夏人如狼似虎,況且孟浪已經受傷,又怎能抵住這數百來騎呢?雅夢忙跑至孟浪身邊,扶起他便縱輕功向東逃竄。

    隻見前麵早有幾騎圍了上來,雅夢也顧不得和敵人較量,急急地躲開了那幾騎,腳上更加快了力道,幸虧她輕功嫻熟,早將那些西夏人甩遠了。饒是如此,她也絲毫不敢停留,徑往山嶺處逃去。西夏國在河西走廊南側,算是平坦廣闊,可孟浪與雅夢身處西夏國邊境,所到之處都有崇山峻嶺。隻見山外山,疊峰與疊峰。雅夢領著受傷的孟浪,心裏擔憂非常,生怕發生不測。

    又見兩座山峰並排而立,兩峰之間有凹出的一塊,甚是奇怪。雅夢童心忽起,扶著孟浪就要往兩峰之間的山凹處行去。

    孟浪大腦迷迷糊糊,就隨著雅夢而行。將近花了兩個時辰,她二人好不容易才爬上那山凹,隻見東西兩座高高的山峰,他二人正好身處兩峰之間,倒真有不食人間煙火的體味。孟浪一直模模糊糊,在爬上之時更是內力消耗不輕,忽地吐出一口血來,雅夢一慌,忙自責道:“都怪我,我不該帶你爬這麽高。”

    孟浪吐出一口血來,反而有些清醒了,問道:“我們在哪裏?”雅夢見孟浪說話,一時喜上心來,慌忙答道:“我們在兩峰之間的山凹處,你看這裏多美。”孟浪是受傷之軀,並未站起,隻舉目四望,見無數山峰接天連地,遠處的山峰仿佛一支支豎直的毛筆插在大地上,近處的山峰形態各異,怪石嶙峋。

    孟浪向東邊看去,一座高峭的山峰擋住了目光,抬頭順著山石向上望去,隻見山頂處浮雲繚繞。再向四周望去,景象與東邊相似。孟浪哼了一聲,說道:“你就會胡鬧。”雅夢不高興了,一翹小嘴,怒道:“我怎麽胡鬧了?要不你自己走下去。”她明知孟浪受了傷難以動彈,故意說這句話來氣他。孟浪冷冷說道:“我們身在山凹處,倘若遇雨發生山崩,我們怎麽逃命?”雅夢立時醒悟,慌忙說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孟浪看了看兩座山峰,說道:“隻能聽天由命了。若遇上山崩,我們就在這裏埋葬了!”雅夢花容失色,不住搖頭,說道:“不!你想想,倘若發生山崩,山上的石頭都滾了下來,我們倆的臉都被砸得稀爛,那可難看死啦!”她邊說邊用手摸著臉,好像真的已被毀容,言語中反有了幾分恐懼。

    孟浪被她這一滑稽言語逗樂了,笑道:“你都死了,還怕臉被砸得稀爛嗎?”雅夢緊緊抿著嘴,正色說道:“倘若臉被砸得稀爛,閻王爺見了也害怕,把我打迴陽間,那可怎麽辦?”孟浪哭笑不得,這雅夢竟然認真起來,可閻王爺真的存在嗎?

    夕陽開始掛在山腰處,經過半日的休息,孟浪依舊氣力難濟,又開始運功療傷。雅夢則立在他的旁側,張目四望,山峰在夕陽映襯下更顯得秀麗壯美。

    忽然雅夢見遠處的山下有三名樵夫指指點點,隻見他三人開口說話,看聽不到他們所說何話,雅夢心中害怕起來:“難道他們是西夏的線人,又要來找我們?”其實她錯了,這三人是遠處的村民,以樵采為生,名喚張三、李四、王二。

    張三指著山凹處的雅夢說道:“那是仙女!”李四說道:“乖乖,這麽美麗,肯定是王母娘娘的女兒。”王二說道:“對,對,對!可那個書生怎麽也上去了?”他三人不會武功,認為隻有神仙才能到那山凹處。三人越談越有精神,李四說道:“那書生肯定是仙女騰雲駕霧帶他到那裏去的。”王二說道:“對,對,對!仙女看上了人間的書生。”張三忙說道:“我們快迴去,讓村裏的人都來看看這仙女,或許我們都能添福添祿。”三人都往村子裏跑去,隻留下一幅美麗的畫麵:仙女和書生談情說愛,夕陽躲在山腰,偷聽二人的甜言蜜語。

    他三人迴到村子,向村民說見到了仙女,剛開始沒人相信,可三人成虎,那群村民跟著張、李、王又來到了遇見仙女之處,可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早不見了仙女的影子。於是眾說紛紜,天上王母娘娘的七公主下凡與董永相戀的故事便流傳下來了。可七公主是雅夢,董永卻是孟浪。

    閑話兒休多提。天下永恆不變的真理:黑暗總在夕陽後。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孟浪雙目緊閉,開始說起糊話。雅夢擔驚受怕,開始後悔不該帶孟浪來至山凹處。她見孟浪神誌不清,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感覺被火燒一般,便自言自語道:“這可如何是好?”

    忽聽得孟浪說了一句話,模模糊糊,不甚清楚。雅夢忙靠近仔細一聽,斷斷續續地聽到:“……鶼妹妹……不要……想……怎麽……”雅夢心一酸:“原來你在昏迷之時還不忘你的鶼妹妹。”可也無法,孟浪已昏迷不醒,而且還發高燒。忽地一個年頭閃過腦際:“必須弄點水給孟浪喝。”但群山環繞之處,哪有水源呢?

    雅夢不住地搖頭,她站起身來往西邊山峰走去。越行越近,那山峰疊石千嶂,並無甚特別之處。雅夢唉聲歎氣,對著山峰呆望,正自嗟呀之時,忽聽到有什麽聲響。

    雅夢一驚,仔細聽那聲音,竟是水滴的聲音,一時欣喜若狂,尋音找去,隻見一滴滴清水正往下滴,雖然緩慢,但那水清澈明淨。雅夢逆著水滴的方向,向上望去,見高挺的山脈上形成了一道涓涓細流,向這細流的左右兩邊望去,竟又發現幾條細流。雅夢歡喜至極,早已明白過來,如今已經是入夏節氣,氣溫升高,山峰頂端的冰雪開始融化,故形成了幾道涓涓細流,融水不停地往下流。

    雅夢瞧了瞧孟浪,自言自語地笑道:“這叫做傻人有傻福,孟浪這迴有救了。”她伸手去接那些融水,可水流速度太慢,好不容易接滿了一捧,慢慢走到孟浪身邊,將水往他嘴裏滴。這招果然奏效,幾滴水剛落下,孟浪嘴唇一動,眼睛也睜了開。

    雅夢一喜,說道:“你醒啦!我還以為你死。”仔細向孟浪望去,見他眼神呆滯,全不似以往冷傲的神情,眼神卻充滿了柔情。雅夢覺得奇怪,難道他對自己已動情,忙問道:“你怎麽了?真的死了?”

    孟浪好不容易眨了一下眼睛,說道:“鶼妹妹,你怎麽來了?”雅夢如晴天打了個霹靂,原來他將自己看成了李鶼,怪不得會有如此癡情的目光。

    雅夢自覺無趣,便要走開,哪知孟浪早伸手抓住她的右手,口裏還說著:“鶼妹妹,不要走。”雅夢覺得孟浪的手涼如冰,與死人之手無異。雖然孟浪以前也受過傷,可都是小傷,這次短刀刺入小腹,若不是他內力高深,恐怕早就嗚唿哀哉了。

    可雅夢絕不想做他人的替身,使勁一擺,已掙脫了孟浪的手,卻見孟浪連滾帶爬向這邊移來,口裏不停地說道:“鶼妹妹,不要走,不要走。”雅夢一陣心酸,扭過頭去,再也不忍看孟浪了。

    過來片刻,卻聽不到孟浪的聲音。雅夢心道:“不好!”她忙轉過身來,見孟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心中一急,快步來到他的身旁,用手不停地推他,叫道:“孟浪醒醒!孟浪醒醒……”這一招叫做“叫魂”。

    據說一個人在將死之時,隻要有人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那人或許還能活轉過來。可雅夢喊了多遍,依舊不見孟浪有什麽動靜,他的身體反而越來越冰冷。在這惡劣的山凹處,連一個平常之人也難熬住,更何況一個受了重傷之人?

    雅夢怎麽也叫不醒孟浪,慌忙又去用手接那融水,待雙手捧滿水後,一滴滴地向孟浪嘴中滴去。孟浪一開始嘴角還動了動,後來終於一動不動了。

    雅夢忽地哭了出來,使勁地推孟浪罵道:“死孟浪,你為何將我一人丟在這裏?”她越哭越哀,慌忙去探孟浪的唿息,已如殘燭將盡,勢難挽迴。雅夢感覺自己的心裂了一般疼痛,終於泣不成聲了,兩道淚痕在雙頰上印著月光。

    夜半將近,雅夢隻覺得越來越冷,此時雖是夏季,可未至仲夏,夜半氣溫較低,又是在山地處,所以會覺得分外寒冷。

    好個寒冷的夜!

    雅夢渾身一哆嗦,雙手抱著膝蓋,人在哭泣之時,若遇到冷天,更容易打哆嗦。雅夢忽想起了孟浪,自言自語道:“天氣冷了,別凍壞了他。”她抱著孟浪,雙頰與他的雙頰貼在一起,雙眼還在不停地流淚。

    夜闌人靜,可荒野的狼蟲虎豹卻不寧靜,不時傳來幾陣咆哮聲。雅夢並未將它們放在心上,隻靜靜地流淚。

    也不知何時,雅夢的雙眼已經迷糊了,忽聽得耳邊響起了一句話:“你怎麽哭了?”雅夢一驚,向孟浪看去,見他睜著大眼睛盯著自己,頓時喜上心來,興奮地說道:“你沒死啊?”她又抽噎了一下,這次卻是因為傷心久了,一下遇到開心之事自然而然地抽噎。

    孟浪說道:“我為何要死?你想要我死嗎?”他語氣滿是冷傲之色。雅夢喜道:“對,你沒有死,你就是喜歡用這種口氣說話。”忽地她臉一紅,原來她發現自己還抱著孟浪,一個女子抱著個男子,那多不好意思呀!她慌忙鬆了手,笑道:“去你的!”本想補給孟浪一腳,可害怕他傷重難以承受,終於高抬貴足了。

    雅夢口上從不饒人,聽孟浪言語已清醒,猜想他已經無礙了,便罵道:“死孟浪,你為何炸死騙我大哭一場?”孟浪答道:“我又沒讓你哭,我隻是在療傷之時封了自己的穴脈,等到穴脈解了,便又恢複了清醒。”雅夢眨了眨秀眼,問道:“那你並無大礙了吧!”孟浪說道:“性命是保住了,但要恢複如常,還需一些時日。”雅夢頭不停地搖著,說道:“哼哼,那你先吃姑奶奶一腳。”便舉足向孟浪大腿上踢去。

    孟浪吃痛,冷冷地說道:“你一天到晚隻會……”最後兩字還未出口,早被雅夢接住了:“胡鬧!”而且還是學孟浪的語氣,當真滑稽之至了。孟浪也不和她發火,就臥地而睡了,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日醒來之時,太陽早已掛在半空。孟浪和雅夢不在那山凹處停留,又緩緩地下了陡坡,此時孟浪力氣已佳,就雅夢甩得遠遠的。雅夢使足了全力也追不上孟浪,隻能不停地罵道:“死孟浪,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可孟浪也不理她,隻是將雅夢丟在兩丈開外,任她怎麽追逐,也趕不上來。雅夢雙腳一踱,竟然坐倒在地哭了起來。孟浪奈何不了她,隻得走到她的身旁說道:“你怎麽啦?為何哭哭啼啼?”雅夢橫了一眼孟浪,哭道:“你將人家丟在後麵,人家能不哭嗎?”進而更是號啕起來。

    孟浪終於屈服,說道:“好啦!我和你並排行走,這總行了吧?但你必須加快步伐,否則怎麽救出射月?”雅夢立時由悲轉喜,站起身來,邊走邊說道:“你認為是路璐挾持了射月?”孟浪也加緊了腳步,不離雅夢左右,說道:“不是,以路璐的武功絕難一刀兩命地殺死那麽多人。她幕後必然有主謀。”雅夢笑道:“嗯,英雄所見略同。”她將自己說成英雄,也將孟浪說成了英雄,當真是同辱共進了。

    孟浪沉吟片刻,問道:“你認為誰是幕後主使?”雅夢說道:“我覺得應是五刀門門主洛劍魂。那路璐本是五刀門之人,我想她加入雲月教之時便有天大的陰謀。”孟浪說道:“洛劍魂與我們素不相識,為何要對我們下手?”

    雅夢嘿嘿冷笑,說道:“難道不認識你,便不會向你下手?”孟浪被駁得啞口無言,隻哀聲歎道:“若真是洛劍魂所為,我們便要與古彥公子的師父作對手,當真對不住古公子。那古公子對我們都有恩。”

    雅夢點點頭說道:“但願不是洛劍魂所為。”他二人雖然不停地說話,步伐並未慢下來,徑直往昨日的山穀處奔去。

    遠遠地傳來唿喝聲、兵刃相交聲、馬嘶聲,這聲音都是從前方的山穀處傳來。孟浪加快了腳步,恨不能立時便飛到那山穀處,可他見雅夢腳力跟不上,也隻得放緩了腳步,他害怕雅夢會遭到敵人的暗算。剛要至山穀之時,又傳來了琴音,這琴聲柔和平靜,全不像是對敵打殺之時所奏。

    孟浪心道:“難道是琴魔?”他曾兩次聽到琴魔彈奏之曲,也多次聽到江湖人談論琴魔,卻未見過琴魔的真麵目,所以在打殺之聲中聽到琴音,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琴魔。卻又覺得不是,這琴音與琴魔所奏之曲雖有相似之處,卻少了肅殺之氣。

    孟浪也不多想,隻是盡量往山穀處趕,等到踏入山穀之時,眼前之景大為震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俠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楊文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楊文夢並收藏孤俠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