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轉而心又生疑惑:既然晾曬了茶葉,為何晚上不收迴去?夜露凝重這樣放在外麵一晚,白日曬幹的豈不是全白費了功夫?懷袖的性格細膩精敏,不像是顧頭不顧尾的,莫非,莫非她此時已不在宮中!想到此處,蘇麻喇姑心下頓時大驚,四下裏看看,周圍並無他人,便悄悄地將竹席卷起,收了茶葉。


    剛轉身正欲迴她的畫堂,忽然聽見牆垣上一陣沙沙聲,緊接著隻聽撲通一聲響,一個什麽東西落入了後園的牆角陰影中不見了。


    蘇麻喇姑心中一陣狂跳,手緊緊握緊竹席,穩了穩心神沉聲問道:“是誰在哪兒?”,還沒等聽見動靜,隻聽院門外一陣雜亂的踩踏聲,漸漸探到牆外的火燭的光亮,紅彤彤由遠及近。


    “剛才就在這裏,我看清楚的沒錯!”院牆外,腳步雜遝的聲音停滯下來,傳進來幾個粗獷男子的聲音。


    不多時,卻聞聽一個較斯文的聲音傳來,隻聽那聲音說道:“大家都稍安勿躁,這裏是慈寧宮的後園,當心驚了太皇太後的駕,咱們先在園外查找。”


    蘇麻喇姑聞聽此聲,覺得耳熟卻一時也想不起是誰,隻悄悄將手中的竹席藏進茶樹叢內,悄悄聽了聽牆角處,全無一點動靜。


    此時聽見外麵又有人吵嚷起來:“大人,這裏發現腳印了。”


    牆外的火把又集中到了這一處:“大人腳印到這裏就不見了,肯定進院子裏去了!”一個男人粗糙的聲音篤定道。


    外麵片刻的安靜,大概是那語氣斯文的男子正思索勘察,蘇麻喇姑穩了穩心神,突然開口沉聲問道:“牆外是何人?深夜竟敢在此喧嘩造次!”


    牆外即可迴複:“我等禦前禦林軍侍衛,我是禦前一品帶刀侍衛納蘭容若,剛見一黑影兒竄入此地,恐是賊人夜侵宮闈,便帶人追至此處,卻不想驚動了蘇麻姑姑,還望姑姑見諒。”


    蘇麻喇姑聞聽是納蘭容若,心中稍安下些說道:“既是容大人,進園子來說話吧。”


    蘇麻喇姑話音剛落,聽牆外的腳步由方才的雜遝轉而窸窣,火把順著牆垣轉了個彎兒從月門進入,有侍衛舉著火把照路,為首進來的正是明珠之子納蘭容若。


    容若一進園中,抬目見是蘇麻喇姑趕忙近前行禮:“容若不知姑姑在此,驚擾姑姑了。”


    蘇麻喇姑淺淺笑道:“大人深夜還為城中安危操勞,也是辛苦,但不知你們找什麽人?”


    “剛才見一黑影兒,腳步極快,往這邊疾奔而來,我等窮追至此,那黑影突然不見了蹤跡,故疑惑恐怕是進入這園子裏了,但這裏畢竟是太皇太後的寢宮後院,我等卻不敢造次貿然闖入。”容若據實迴道。


    “哦?既然有人影兒,你們可看見是何顏麵?”蘇麻喇姑繼續問。


    容若搖了搖頭說:“那黑影隻露了一麵,因其身著一身黑衣,夜色濃重看不清臉麵,但那人的腿上的功夫卻是了得,我剛才情急投擲了一枚金針鏢,不知道是否中了,卻也沒見血跡。”容若語氣中略帶出些遺憾口氣。


    “既然如此,容大人就帶人四下尋尋吧,不過我剛才一直在此,卻沒瞧見什麽黑衣人。”蘇麻喇姑微微一笑,語氣柔和說道。


    “夜漸深沉,姑姑怎麽還沒迴房休息?”容若絲毫不疑蘇麻喇姑的話,隻關切問道。


    “隻照常例晚飯過出來走走罷了,因近日叫人在這兒支了曬青架子,閑著也無事便過來瞧瞧是否合適。”說著迴頭看了看那幾株茶樹旁的木架。


    容若順目光瞧過去,果然見一架新搭建起來的木架立在那兒,笑道:“姑姑好興致,既然姑姑一直在此也沒見什麽人,我們自然也就不用在這裏搜了。”說完迴身對身後的一幹禦林軍說道:“都悄悄撤出園子,再去別處找找。”


    容若迴身對蘇麻喇姑說:“夜露漸重,姑姑也早些迴吧,仔細身子,我們打擾了這些時候,還望姑姑見諒。”


    蘇麻喇姑素來欣賞納蘭容若的通達斯文,便不以為然淺笑道:“容大人多慮,請便。”


    容若轉身告辭,帶領著一幹人等退出了園門,待腳步聲漸行漸遠,剛才撩人雙目的火把也漸漸被濃稠的夜色吞沒。


    周圍又迴複了最初的寞寞暮色,偶爾一兩聲蟲鳴也清晰的傳進耳朵裏,星星遠遠地掛在枝頭。


    蘇麻喇姑仰著臉看著寂寥的夜空,地站在原地靜默片刻,輕聲開口說道:“他們走了,你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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