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喝斥道:“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憑什麽住在驛站裏?而且還占用了上房,看來福王對你們平日裏管束得不嚴呀,要不要錦衣衛幫他老人家管管呀。”


    福王現在過得戰戰兢兢,生怕皇帝挑他的錯處,如果魏忠賢這話傳到他耳中,不用魏忠賢動手,福王會親自動手把張錯刀打斷腿後送給錦衣衛。


    張錯刀腸子都悔青了,如果知道會遇到總督東廠提督,秉筆大太監魏忠賢,他早就從驛站的狗洞裏鑽出去了,何至於在這裏上不上,下不下。


    他大叫道:“廠公,小的這次做錯了,辜負了福王的教導,下次再也不敢了,請廠公饒過小的一次呀。”先要把福王摘出來,把錯都歸到自己身上。


    魏忠賢沒有興趣教訓這家夥,便道:“你起來吧,這次就饒過你,以後記住自己的身份,皇家奴仆更要嚴格要求自己,不要丟了主子的臉麵。”


    張錯刀大喜道:“小的一定謹記廠公的教導,謝謝廠公的大恩大德,小的立刻就滾得遠遠的,再也不敢惹廠公不快活。”


    魏忠賢發落了張錯刀時,那驛吏早就跪在一邊發抖了,他想著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曆,竟然遇到了自己平日裏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廠公呀,想要碾死自己根本就象碾死一隻螞蟻,而且根本不用刻意對付自己。


    魏忠賢道:“你跪著作什麽,快點起來給我們準備飯食。”


    驛吏立即爬起來道:“小的立刻便去整治飯食,一定讓貴人滿意。”


    第二天離開驛站時,魏忠賢笑道:“你做的飯食確實不錯,這次的事就那麽算了,以後自己注意規矩就行了。”


    驛吏自然感激涕零,又對著遠去的一行人磕了幾個響頭。得了十元的賞錢,還得廠公答應不再追究提前收人入住的事情,眼看著的禍事轉眼成了好事,今天要讓渾家去廟裏上柱香,感謝神佛保佑。


    朱由校一行人走到常州鄉間,見一片片金黃色的稻田,農人正在田裏忙碌著。朱由校道:“以前說江南熟,天下足。後來是湖廣熟,天下足。現在倒成了海外熟,天下足了。這蘇常之地在農業上的地位倒沒有那麽重要了。”


    魏忠賢道:“聖上,現在很多地方都已經準備將稻田改成桑田,一畝桑田,比一畝稻田的收入要高得多呢。”


    正說著時,便見到前麵有一大塊田雖然栽種著稻穀,但旁邊卻有很多人在運來桑苗放在田地旁邊。朱由校下馬走上前去,對一個老人施禮問道:“老丈,這是準備改桑田嗎?”


    老人見幾人衣飾不凡,連忙迴禮道:“是呀,現在種稻穀收成越來越低,所以小老兒準備將稻田改成桑田,好歹收成高一些。明日便可以割稻,收稻後便要改成桑田了。”


    朱由校問道:“現在種稻穀收成低得很嗎?朝廷不是用保護價收購嗎?”


    老人笑道:“朝廷確實是用保護價收購田裏所產糧食,隻是這保護價是有條件的。象小老兒家一家三十二口人,共有良田計八百多畝,一家可以有五十畝田地的出產是能夠以保護價出售給朝廷的糧庫的,其它的便隻能由商人收購或者以市價賣給糧庫。海外來的稻米質量好,價格又便宜,所以現在的糧價已經下降了,官府的保護價比市價高得多,可惜一家隻能最多賣五十畝地的收成。”


    魏忠賢故意問道:“應該有一些人家沒有那麽多產出,如果你們把自家的產出當成別人家的,不就可以賣給糧庫了嗎?”


    老人笑道:“倒確實有人曾經起過這樣的心思,不過官府可不是吃白飯的,每一家確實可以賣出五十畝地的收成到糧庫中,但家中至少應該有六十畝水田才行。如果一家隻有三十畝地,那最多不過能夠以保護價賣二十畝地的收成,這樣每家能賣的糧食其實差不多就是自己收獲後多餘的部分,又如何能夠和別家溝通後冒名呢?”


    當年製定糧食保護價時,朱由校本來是想以保護價收購所有糧食的,結果遭到了內閣,戶部及農業部的一致反對,當時官員們的理由便是下麵一定會想辦法鑽空子,最後肥了一些人卻使國家的利益受損。如今看來,自己當年還是想得太簡單,不如這些人更深知下麵的利弊。


    朱由校笑道:“那為何不分家呢?三十二口人,分成三五家,不就可以多賣些嗎?而如果分成七八家,除去口糧後應該所有的糧食都可以賣出保護價吧。”


    老人苦笑道:“你可別說,我那二子和三子早就嚷著要分家了。隻是這家產之事,如果一分那便都弱了,日後一家不過幾十百把畝地,又如何可以成就鍾鼎玉食之家呀。”


    朱由校道:“可是這桑田所收賦稅可與糧田不同,那是按商稅收的,可比農稅要多得多,如果把交稅這一項算上的話,桑田真的劃算嗎?”


    老人道:“小老兒算了一下,如果把交稅算上的話,再加上改田的支出,五年之內,兩者大抵相當,五年之後,每年收入可比糧田多一成。”


    朱由校笑道:“老丈,小子年輕識淺,胡亂說的你且聽聽,看看有沒有道理。就按您所說,五年之內,種糧種桑收成相當,五年之後種桑多了一成。但是有兩樁事,不知老丈是否算在裏麵:一者是如果遇到災年的話,朝廷除了發放口糧以外,對糧田是有補助的,最高可以補助到糧田收成的五成,可是桑田並不在此列。所以如果不幸有災,那糧田至少可以收入到原來的五成,而桑田則是完全絕收了。”


    老人本來沒把這個胡子都沒多少的年輕人當迴事,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倒是收起了輕視之意,仔細聽他說了起來。


    朱由校接著道:“二者便是這種桑田與種糧田多有不同,無論是人手還是工具,都有較大的區別,而且種習慣了糧田的人,一時接手桑田,隻怕也不能立即就能收到和別的熟手種的一樣多。而且在繁忙之時還要請人,這與糧田栽種也是不同的情況,剛剛入手桑田的隻怕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道道。有句俗話說,作生不如作熟,如果隻是多一成收入,在小子看來,倒是不見得劃得來。”


    老人一拍大腿道:“這位相公說得清楚明白,小老兒倒著實是想差了。凡事都往好的方麵想,隻想著能夠多一些收成,卻沒想到可能會有更多的麻煩,到底是讀書人,這話說得是頭頭是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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