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安啊,叔......叔對不起,叔對不起你啊!”賈國慶眼眶一下子染上殷紅,右手使勁抹了一下臉。“是,是!當年是你爸救了我,如果沒有你爸,叔現在就在那江的魚肚子裏頭,對於你爸的救命之恩,叔時時刻刻沒忘過......也沒法忘,有時候叔還想,那時候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也不至於害得時大哥沒命!”“爸!!!”賈晚晚完全沒想到這事兒居然是真的,驚詫地看著賈國慶,“爸你之前怎麽從來沒說過這事兒?”“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賈國慶老淚縱橫,左手握拳砸向自己的膝蓋,“當年時大哥為了救我,人沒了,時嫂子得知噩耗後,也出事兒了,就剩下訴安這麽一個孩子,我就想啊,想著把這孩子帶迴來好好養,我得報恩啊,但是我又害怕,害怕訴安這孩子會恨我,我怕訴安心裏會有疙瘩,就......”賈國慶似乎因愧疚而無地自容,攥拳狠狠捶打自己的腿:“我就把這事兒瞞了,都怪我,怪我啊!因為我太喜歡訴安這孩子了,怕訴安恨我啊!”“爸,時哥哥怎麽會恨你呢,時哥哥他不是那樣的人。”賈晚晚眼睛也紅了,撲過去抱住賈國慶的手,又急忙看向時訴安:“時哥哥,時哥哥你不會恨我爸爸的,對不對?對不對?!”“老爺,你這麽些年對小時怎麽樣,咱們都是有目共睹,別說一條命了,就是十條命的恩情也報完了,老爺你不用自責啊,你完全不用自責啊。”王媽抹著眼淚,說的那叫一個真情實意,鏗鏘有力。“是啊老爺,當初小時他爸因為救你而死,那誰都不想的嘛,老爺你這十年對小時那麽好,就是報恩了啊,老爺你別有心理負擔......”劉嫂也跟著勸。“對,老爺,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管家張叔更是“體恤”賈國慶,紅著眼眶子道:“其實,這對小時來說何嚐不是一種因禍得福,要不是因為這事兒,他也不能在賈家生活十年,不能接觸到那麽多優秀的......”“嗬——”時訴安突然冷笑了一聲。胃裏被這些人的厚顏無恥顛倒黑白惡心得厲害。這帶著諷刺的笑聲在這樣“感人至深”的大廳裏太過突兀,一下子讓眾人紛紛頓住,王媽還有點不高興地看向時訴安,皺眉,“小時啊,你這什麽意思?”時訴安不看她,忍下惡心看向賈國慶。“賈叔,其實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感激你,以你為偶像,但是你今天實在是很讓我失望,我也沒想到,我今天才算真正地認識你。”賈國慶心裏覺得有些不妙,但麵上不顯:“訴安啊,你......”“賈叔,王媽有一句話說的特別好,她說但凡心裏有點數,長點腦子的,這十年來,都該知道我到底是幾斤幾兩重,更該知道我在賈家,到底是個什麽位置。”時訴安打斷賈國慶的話,眼底的失望和悲哀難過漸漸消散,變得淩厲。“因為但凡有眼睛有腦子的,都知道我十年來在這兒到底是什麽樣的地位,過的又是什麽日子。”賈晚晚突然有些不安:“時哥哥!”“賈叔,其實,即便是看到那個視頻,知道我爸是因為救你而死,我也完全沒有怨過你,因為我爸他見義勇為,舍己救人,是個英雄,我很自豪!也很開心,畢竟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以這樣光榮的方式死去的,我還以為他隻是淑雅阿姨說的那樣,是為了偷魚...淹死的。”時訴安眼睛漸紅,沒看賈晚晚,繼續盯著賈國慶。賈晚晚這次卻沒有因為時訴安不理她而鬧,低著頭,羞愧得滿臉通紅,因為時訴安口中的“淑雅阿姨”,正是她的親媽藍淑雅。“我一直敬重賈叔,感激賈叔,所以我根本沒有因為突然得知這些真相,而覺得賈叔你對我有什麽不好,我甚至覺得,我這十年來之所以在賈家受盡了或掩飾或不掩飾的歧視排擠和冷嘲熱諷,而賈叔你從來沒有幫過我,也沒幫我改善過處境,是因為賈叔你是一個極其公平的人,也是因為你真的想對我好。所以你不會因為我爸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給我特殊待遇,畢竟我到底不是賈家的孩子,不然不利於我認清楚我自己的處境,容易被周圍的奢侈生活迷花眼。”時訴安一邊說,一邊盯著賈國慶,在看到賈國慶含著淚做出一副極其自責愧疚又隱隱感動欣慰的樣子時,差點沒惡心得崩掉戲。時訴安頓了頓,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不過這都是我之前的想法,我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賈國慶臉皮頓時一繃,心跳劇烈跳動,“訴安啊!訴安你......”“賈叔你剛剛親自推翻了我竭盡全力為你找的理由和借口。你不但不公平,你甚至在惡意打擊毀壞我的名聲,汙蔑我,生怕我被罵得不夠狠。”時訴安聲音哽塞了一下:“賈叔,你還記得十分鍾前,劉嫂讓我接受她的活,在賈家當傭人後,王媽張叔是怎麽罵的我,賈叔你又是怎麽為我‘辯解’的麽?”賈國慶想到之前他那些用了不少“技巧”來內涵指責時訴安不願當賈家傭人就是忘恩負義白眼狼、但他們賈家人寬容心善不介意時訴安不報恩的話,再對比他剛剛說他一直感激時訴安父親舍己救他,他收養時訴安是為了報恩......賈國慶本就發紅的臉皮子一僵,火燒火燎,懊惱又暴怒。不過他麵上還是那副老淚縱橫的虛偽模樣。“訴安啊,你誤會叔了,你誤會叔了啊......”賈國慶怎麽也沒想到,時訴安居然會這麽不給一點麵子地這樣把他的臉皮往地下踩,按照這孩子以往的心性,明明隻要他打感情牌,這事兒很容易就能被原諒、被解決,所以他才會直接承認,畢竟他看出來時訴安是真的看到了確切證據,沒法再瞞......卻沒想到——這結果居然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時訴安沒有原諒不說,竟還刻意揭短,專挑最疼的地方紮,專撿最要遮的地方掀,讓他現在仿佛被人活生生撕下臉皮!!!時訴安壓根沒理會賈國慶所喊的“誤會”,眼睛發紅攥著手指:“賈叔,你說你想報恩,所以才收養我,那為什麽又一直話裏話外指責我是不知道向賈家報恩的白眼狼呢?賈叔,憑良心說,這些年在賈家,任何傭人幹的活我都幹過,賈家缺傭人時一般都是我來頂上,我沒有白吃白喝,更沒有當什麽少爺,但是賈叔你因為我不願意在畢業後繼續當賈家的傭人,就給我扣忘恩負義白眼狼的帽子!是不是......”時訴安深吸了一口氣:“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賈國慶唿吸逐漸粗重,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撕下臉皮踩。這時訴安簡直...簡直就差指著他鼻子問他忘恩負義的到底是誰了!“時哥哥!”賈晚晚突然大喊出聲,眼裏淚光閃現:“時哥哥,你現在心裏不平衡,怪我爸,我......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這麽說我爸啊,你太過分了!”“就......”王媽等人見勢也要指責時訴安,被時訴安冷冷一掃,卻都不由自主地噤了聲。他們還從沒在時訴安眼裏看到過這麽冷漠可怕的情緒,這還是以前那個一直任他們教訓嘲諷揉圓搓扁的小時?!“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時訴安冷漠地看了賈晚晚一眼,讓賈晚晚心髒咯噔一下,眼淚刷地留下來了,委屈至極:“時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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