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不禁覺得,這個賈晚晚......是不是天真得有些過分了。不然怎麽會十年來都看不出時訴安受盡了周圍人或掩飾或不掩飾的歧視排擠和冷嘲熱諷,一直覺得時訴安在賈家和她的地位待遇都一樣,並且認為時訴安也和她那群閨蜜朋友以及追求者們關係特別融洽呢。看到時訴安這麽笑,賈晚晚一愣,臉有點紅,她第一次發現,她這個病秧子時哥哥這麽漫不經心地笑起來,居然能這麽好看......“時哥哥你......”“都站在那幹什麽呢?”一聲渾厚沉穩的中年男人聲音突然從樓下客廳傳來,時訴安垂眸一掃,發現是賈國慶迴來了。“爸!”賈晚晚頓時喊了一聲。“你們在聊什麽呢。”賈國慶笑著走到客廳中央,聲音頓了頓,“我聞著這味道...嗯,不錯,劉嫂又燉她的拿手好菜秘製豬蹄了,是不是咱們晚晚饞了啊?”“哎呀,爸!”賈晚晚不禁嗔了一聲,“誰饞了。”“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是我饞了,行吧?這秘製豬蹄不愧是劉嫂的招牌拿手菜,我這幾天不吃啊,都想得慌。”賈國慶哈哈大笑,端起了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架子,就算看麵相,也是非常和藹良善的那種中年人,誰能想到,賈國慶背地裏能把救命恩人弄死,還刻意刺激救命恩人的妻子讓她一屍兩命,最後收養救命恩人的兒子,也能把“報恩”做得跟“報仇”似的。怪不得這世界上有個詞兒啊,叫衣冠禽獸。這幾人說著話,劉嫂正巧就從廚房出來了,對賈國慶叫了一聲“老爺”,就對時訴安招手,“小時啊,你快過來。”時訴安還沒說什麽,賈晚晚就問:“劉姨,你喊時哥哥幹什麽?”賈晚晚在賈家可是團寵,劉嫂頓時笑了,說:“我教小時燉我的拿手菜,秘製豬蹄。”時訴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他之前從原身記憶裏看到過幾次相關的片段,但是沒太注意,起因是原身主動進廚房給賈晚晚做過愛心便當,這劉嫂見他做菜有點天賦,從此便拉著他讓他跟她學。“其實除了秘製豬蹄,還有秘製醬牛肉,鹵白菜,我都喊小時來看我做過,我教過他好幾次。”劉嫂說著,突然歎了口氣。“畢竟我也老了,快六十了,以後可能不能一直給晚晚、老爺夫人做菜,這些活兒呢,遲早得換人幹,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小時最合適。我見他做過菜,挺有天賦的,就想把拿手菜都教給他,以後他在這兒照顧晚晚和老爺夫人,我也能放心退休。”“啊?劉姨,你要退休?!”賈晚晚一怔,蹬蹬蹬跑下樓,親昵地抱住了劉嫂的胳膊,“不要,我不要你走。”賈國慶也皺了皺眉,把茶杯放到了茶幾上。“劉嫂啊,你怎麽突然想退休了?別說晚晚舍不得你,我和淑雅也舍不得你啊。”“老爺,我也是一點都舍不得走啊,可是我得迴去帶孫子孫女,而且我年紀實在是大了,好多年沒迴老家了,也想迴去看看。”劉嫂手擦了擦圍裙,歎了口氣。“可是,可是劉姨,沒有你做的菜,我吃飯都不會香了,你別退休好不好,我給你養老好不好。”賈晚晚仿佛根本沒聽到劉嫂說的讓時訴安來接替她伺候賈家人之類的話,也完全沒覺得什麽不對,隻是一味地撒嬌,讓王媽別走。聽到賈晚晚說不舍得她走,還說要給她養老,劉嫂眼都紅了,不枉她真心地疼小姐這麽多年。“我也舍不得走啊,不過晚晚你可以放心,在退休前,我會把手藝都教給小時,尤其是老爺小姐最愛吃的秘製豬蹄,夫人最喜歡的秘製鹵雞腳,早上喝粥配的各種小菜,我都教給他,他能完全接手了,我再走,這樣我才放心啊。”“可是劉姨,我舍不得你,我......”“但是劉嫂,我並不能接手你的活。”時訴安帶著輕飄笑意的聲音突然響在大廳,讓主傭情深的幾個人動作紛紛一頓。幾人這才發現,他們貌似忽略了這件事裏最重要的當事人,根本就沒問過時訴安的意見。不過,他們也不覺得有問的必要。劉嫂這才看向時訴安,微微皺眉:“小時啊,你不接手我的活,你準備幹什麽?你接手我的工作再合適不過了,既能照顧好晚晚和老爺夫人,又能繼續在賈家生活,多好,你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這樣好的事兒。”劉嫂語氣特別理所當然,其實不光是她,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覺得,時訴安畢業了就應該為賈家服務,比如在賈家當傭人。如果能在賈家當終身傭人來報恩,時訴安應該為此感到光榮和感激。他怎麽能不接受?!賈晚晚這時也抬起了頭,仿佛才意識到時訴安並不是這家裏的傭人,她輕輕拉了拉劉嫂的胳膊。“劉嫂,時哥哥他要跨專業考研了,考的是金融,還要上學,就算碩士畢業了,以後可能會做金融方麵的工作......”王媽本來就忍著對時訴安的氣呢,這時聽見賈晚晚這麽說,頓時道:“小時啊,王媽說一句話,你也別生氣,賈家養你那麽大,該需要你了,你卻自私地隻考慮自己,不顧晚晚也不顧老爺夫人,讓你接手劉嫂的工作你都不願意,你良心難道能過得去?!”“再說了,你說你考上那什麽碩士又有什麽用,工作能掙幾個錢?老爺對你一向好,你在賈家既能工作賺錢,也能還那麽百分之一的恩情,簡直是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你可不要太自私,也不要太不知好歹。”“王媽說的對。”管家張叔很懂賈國慶的心思,他看了一眼賈國慶的臉色,就也跟著嗬斥道:“小時,做人可不能忘本啊!”“王媽,張叔,時哥哥不是你們說的這種人。”賈晚晚看了時訴安一眼,連忙拽了王媽的胳膊兩下,接著又急急看向賈國慶:“爸,你說話啊。”賈國慶隻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後歎了口氣。“對,晚晚說的對,王媽你們不要這麽說,我相信訴安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孩子,也不是白眼狼,其實我們收養訴安,沒想過要讓訴安這孩子為我們做什麽,訴安啊,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多考慮我們,賈叔我不介意這個,晚晚也不會介意。”賈晚晚也連忙點頭:“對,我們從來就沒想過讓時哥哥還什麽啊,王媽,以後你們別亂說時哥哥了。”王媽等人不說話了,但看向時訴安的眼神更加不滿嫌惡,就連從客廳進進出做打掃的幾個普通傭人,也用眼角掃了時訴安一眼,然後暗暗嫌惡的撇嘴。時訴安有點想笑,他也的確露出了一絲笑容。多麽有意思的戲碼。他算是終於看明白,原身在這個家裏到底是什麽位置,也看清楚了,賈國慶和賈晚晚平時對原身的“維護”,到底有多麽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