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閔琰現在還年輕,在處理政務上太不熟練,閔韶雖然有意想趁早將君位讓給他,可即便是讓了,也免不了需要協助攝政。於是隻好在詔書已經公布的情況下,再拖延一段日子。在溫玹看來,閔韶好像一副心甘情願、蓄謀已久的模樣,瞧那樣子,似乎原本就不想坐這君位。但雖是如此,閔韶也的確是有不得已要退位的理由。這一點,他在前段時間曾親口跟溫玹說過:當今的世道,容不下任何魔道修士,即便是太玄老祖那樣的人物,修了魔道,依然會被世人認作眼中釘。閔韶雖然並未真正踏入魔道,但他額頭的道印毋庸置疑是個明晃晃的標誌,世人嘴上不說,和心裏不介意是兩迴事。而且更重要的,是無情道給他帶來的反噬。自從那日在靈山道中,閔韶得知有人知道他是重生過來的以後,他便已經有了某種預料——一旦有關“反噬”二字的事情公之於眾,他便不得不退位讓賢,將君位繼承給閔琰。且不說介意他這反噬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首先是介意的。道法的反噬並不是件光鮮的事,相反可以說是恥辱。他不想讓虞陽的宗室為此抹上一層黑,退位,總比任人口誅筆伐要好。這一點身為同樣是宗室出身的溫玹也十分能夠理解。殿外天氣晴朗,清風吹來仍有些涼意,溫玹登上石階,剛走到的門口,就聽見閔琰開小差的聲音從傳了出來,屋裏兩人的對話無比清晰:“哥,你這無情道的反噬會疼嗎?”“……廢話。”“那是有多疼呢?”“這不用你管。還有什麽要問的?”“還有還有,既然你沒修成為什麽會有道印呢?是畫上去的嗎?能不能想辦法擦掉……”“……我是問你關於政務還有什麽問題!再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就給我出去!”溫玹差點笑出聲,走進殿裏咳了兩聲,打斷他們。“啊,溫玹,你來了!”閔琰立刻將手裏的書卷放下,走到他身側,有模有樣的抱怨道:“你看看我哥,一點都開不得玩笑,隨口問幾句就生氣了。”“學習的時候要專心致誌,自然不能這樣分心。”溫玹淡淡笑道,偏過頭朝坐在桌旁的閔韶眨了下眼。閔韶:“……”“……哎,算了算了。”閔琰視線在他倆人之間逡巡了一下,泄了氣,又問溫玹道,“你趕路過來,還沒用午飯吧,我去命人給你端些吃的來。”“不必了。”拒絕他的人不是溫玹,而是閔韶。他起了身,礙於身上有傷,稍有些遲緩,神色寡淡道:“若是沒有問題,你可以出去了。吃食不必端,他自己會做。”溫玹滿臉匪夷所思的朝他看過去。會做就隻能自己做了嗎??閔琰幽幽地“哦”了聲,“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慢慢聊。”在這一點上,閔琰已經相當會瞧臉色了,轉身出去,順便將殿門關好。殿裏沒有留侍人,除了他們兩個沒旁人了。溫玹走到閔韶麵前,怨怪的瞅著他,道:“你怎麽這麽不客氣?知道我這一路急急忙忙的趕過來有多辛苦嗎?一早就肚子餓了,你居然連頓吃的都舍不得給?”閔韶將手邊的果盤往他麵前一推,葡萄顆顆飽滿圓潤,桃子粉嫩透紅,毫無人性的吐出兩個字:“拿去墊墊。”溫玹:“……”“聽聞辰時宮裏新進了幾條北海的鮮魚,個個鮮活有籽,所以,今日便做頓紅燒魚吧。”閔韶眸色靜默思忖,沉吟了片刻,又道,“再來一盤清炒蘆筍,銀耳雪梨羹當做甜點。如此便夠了。”溫玹一惱,瞪他:“你還是人嗎!”“你若累了也罷。”閔韶看著他,冷峻的麵容是極少呈現的神情,有些深意又柔和,略帶玩笑的將視線示意向屋裏,“我還不餓,先去睡一覺也可。”“……”過分!“說笑的。”閔韶道,“你來之前我便已經吩咐付偲了,等你來了就預備吃食,這時候應該已經在準備了。”溫玹這才麵色好看了些,輕哼了一聲。閔韶在不遠處的軟塌上坐下了,對溫玹道:“過來坐。”溫玹走到他旁邊坐下。閔韶麵不改色,拍了拍腿上,看著他重複了一遍:“叫你過來坐。”“……”溫玹一頓。這多有失體統啊。不過想歸這麽想,溫玹還是毫不猶豫的坐過去了,在閔韶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刻意避免壓到他的傷口,窩在他懷裏,美滋滋地輕悠著小腿。兩個大男人就這麽摟著,絲毫不覺得有何別扭。“這兩日在東靖待得如何?”閔韶問他。“很好。”溫玹悠悠地答道,“不用自己動手做飯,也不用照顧病人,比虞陽要舒坦。”閔韶對這迴答置若罔聞,將一旁熱騰騰的茶盞端到他麵前,又問:“你二哥可有說什麽?”溫玹知道他問的是關於他們兩個的事,接過茶盞迴答想了想,道:“沒什麽。那日我跟他談了談,他隻覺得你無論修為還是治國都不差,人也很好,沒再多說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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