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裏恢複了些許光澤,不似方才那麽空洞,卻也沒有理智。他們背後係著一根根透明的靈線,從陣眼穿入背部,猶如一個個的提線木偶,從四麵八方向閔韶擁來。緊接著,太玄老祖衣袍一掠,驀地退至邊緣暗處,方才顯然隻是唬他的,並沒有對戰的打算,而是想拿傀儡來逼他。閔韶一驚,竟頓時無從下手了。“他們隻是暫時被我控製了,神智都還清醒著呢。”太玄老祖在旁看戲一般,幽森森地提醒道,“千萬莫要傷了他們,否則待他們脫離了掌控,可就要找你算賬啦。”閔韶的確不敢傷他們,這些人畢竟都是各宗不可或缺的頂梁,又是名門正派,一旦失手可是大事。他心中緊繃,眼前寒光一閃,已然有劍猛地刺來。這些人雖被控製了,但身手不減,閔韶側身堪堪避過,緊接著又有數不盡的寒刃朝他而來。躲閃之間,又聽太玄老祖聲音幽幽地道:“心慈手軟乃是大忌,你不殺他們,自己便要死。何況你可忘了,當年在天隱山下殺死溫玹的人都有誰?難道,你就不想替他報仇嗎?”“……”“還是說……”他忽地冷笑了聲。“你想入你的心魔境看一看,他當初究竟是如何死的?”麵前的刀劍步步緊逼,時刻朝著要害刺來,閔韶沒有理會他,很快便退了數丈遠,越來越靠近背後的高台。高台上的銅鼎乃是整個巨陣的陣心,如果他沒猜錯,那裏麵煉的便是無數人的魂魄與靈氣,太玄老祖現在是想把他往高台上逼,一旦他掉進去,便會跟當初的李如期一樣,被困在心魔境裏。加上鎖靈塔乃是煞氣集聚的所在,心魔與煞氣結合之下,想逃出來怕是難了……刀光劍影從眼前劃過,麵對著這些人,閔韶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隻是可惜了這一世,他跟溫玹……腦海中低沉的思緒一掠而過,閔韶緊閉上眸,催動負淵。靈劍攜著強勁的靈流,倏然擦過眾人的身側,赤光灼騰如流曳的燕尾!閔韶竟在這關鍵時候,做出了一個極其危險的決斷,將武器脫離了身側。隻見負淵在他的控製下飛向邊緣的小陣,錚然一聲,劍尖猛地朝陣眼刺下去!陣法瞬間毀壞,牽在某個人身上的細線瞬間崩斷了,一人得救。緊接著負淵並未停下來,接連又向其餘的陣眼刺去。太玄老祖隻是在暗處看著,不知是因為負了傷沒有能力阻止,還是根本不在意那些傀儡,見狀,隻是冷冷地笑了聲。他知道,閔韶這一舉動已經是放棄了抵抗,但仍在危難之際拖延一點時間,將那些無關的人救下來。這樣又有什麽用呢?心魔與修魔兩者雖都稱為魔,可本質卻截然不同,修煉成魔與修仙一樣,是遵循規律漸長漸進,修成之後有益而無害,可一旦入了心魔,那就是靈流暴走,神智全失,人便算是廢了。就如同當年的溫玹,隻因為承受了高強度的煞氣就入了魔。而閔韶不同,他一旦入了境,麵臨的就將是心魔、煞氣,還有自身攜帶的無情道反噬。就算他有再好的耐力,能承受一日,兩日,三日……卻不可能承受得更久了。他早晚會入魔的。所以即便這些人現在解脫了,等到閔韶入了魔,鎖靈塔內的魔氣還是會源源不斷的擴散,無休無止,直到整個修真界溢滿魔氣。世人要麽入魔,要麽死。結局都是一樣的。負淵動作很快,絲線一斷,被控製的眾人瞬間解脫了,眼中恢複了清明,很快認清了眼前的狀況。有人去幫著破壞陣法,也有人站在閔韶身側,替他承擔一些攻擊。場麵頓時更亂了。繁複的巨陣仍在運轉,光影層疊,刀劍碰擊聲縈繞在整個空闊的暗室,不斷迴蕩,刺耳至極。有浮荒之巔的長老清醒過來,似是悲絕又似難以置信,看向暗中那人:“先祖!!”“快殺了他!殺了他!”有人在紛亂中大聲唿喊道。“浮荒之巔的先祖瘋了!他要讓世人入魔,還把我們所有人變成傀儡,大家快殺了他,快啊!再不下手就遲了!”“浮荒之巔的先祖就是太玄老祖,方才我們那麽多人都敵不過他,怎麽殺?誰去殺?!”“他負了重傷,所有人一起上!!”清醒的人越來越多,傀儡已經成了少數,形勢一時間扭轉,憤慨聲浩大,矛頭齊齊指向了罪魁禍首的太玄老祖。可太玄老祖隻是勾了勾唇,露出一絲諷刺。“你們當真有自信,打得過我嗎?”“我負傷,不過是因為當年強行開啟重生陣,損失了壽元,今日又透支修為,啟動大陣。可即便如此,對付一群螻蟻也綽綽有餘,否則你們難道還以為,我負傷是因為你們嗎?”那些人不聽,持了劍便衝上前去。太玄老祖毫不費力,麵前一座極其複雜的結界倏地拔地而起,當中魔氣豐沛,隱隱可見流光淌動,還暗藏著靈流勾勒出的陣法。有人朝著那結界直劈過去,卻是轟然一聲炸開,地麵震顫,滾滾黑氣直竄上天,連帶著周圍數人當場身亡。成魔者與一般的修士境界截然不同,眾人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法力,相比之下,根本就是被碾壓!後麵的人一時不敢再上前了。太玄老祖不慌不忙的站在結界當中,身形玉立,青絲與衣袍被驟風掀吹起來,“魔道在你們心中,便是如此不堪嗎?我費盡苦心,不惜以自己的命換世人長生不死,你們卻如此不知好歹……”他神色微冷,不知是罵還是歎,“真是蠢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