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觀大殿之後。


    前方是懸崖峭壁。


    雲霧縈繞,朦朧不清。


    有一道白色的石橋,從這裏通向了雲深不知處。


    “請。”


    紫煙觀主微微側身,作出一個請勢。


    莊冥微微點頭,走上了雲橋。


    紫煙觀主神色微滯,終究瞬間化去。


    這個年輕人還真是完全不將紫煙觀放在眼中。


    這年輕人給他的印象,是極為謹慎,然而如此便這般輕而易舉走上雲橋,完全不怕被紫煙觀上下暗中設局伏殺。


    紫煙觀八千年底蘊,曆代以來修繕的陣法,似乎都完全不放在他的眼中?


    ——


    雲橋之上。


    莊冥緩緩行走。


    他確實不懼紫煙觀。


    曆代以來,紫煙觀不乏巔峰真玄,一代傳下一代,底蘊沉厚,或許便會有什麽積累了曆代祖師法力的寶物或者陣法。


    但是,紫煙觀傳承八千年,可天門封閉六萬年之久。


    八千年間,諸天萬界,並沒有誕生鑄鼎之上的仙神,更沒有仙神可以展露出超越真玄九印的力量。


    正是因此,具有千丈真龍之身的莊冥,對於紫煙觀內,隻有些許警惕,而並沒有太多的畏懼。


    更重要的是,真龍之念,強於世間,而他踏上雲橋,並沒有感受到所謂的危險之感。


    “涉及到所謂天界的傳承石碑。”


    “石碑當中,還具有心火燃道之術及南明離火劍訣。”


    “真是鑄鼎的仙神,所留下的寶物嗎?”


    莊冥沿著雲橋而行,看著前方朦朧無盡的方向。


    而在他身側,紫煙觀主也跟隨上來,與他並肩而行。


    兩人沿著雲橋,走了約莫三裏地。


    朦朦朧朧,不見盡頭。


    這些雲霧,竟非尋常。


    這並非天然生成,而是有大修行者煉製而成。


    有著阻隔感知的效用。


    ——


    “這雲橋著實不俗,能夠造出這樣的雲橋,想必紫煙觀當年也是大費周折罷?”莊冥看向前方,緩緩說道。


    “這是初代祖師的手筆,據說以他老人家巔峰真玄的修為,還借助了各方老祖的力量,曆經半個甲子,才造就如此雲橋。根據本門記載,鑄造雲橋成為了他老人家晚年唯一的大事,幸而在他老人家羽化的前一年,將這雲橋造成。”紫煙觀主平淡說道:“雲橋十三裏,盡頭便是我紫煙觀立宗的根基,曆經八千年光景,歲月滄桑,曆代觀主,都會修繕雲橋,鞏固盡頭的陣法。”


    “著實不俗。”莊冥微微點頭,這雲橋不像表麵那樣簡單,內中還有許多玄機,但顯然紫煙觀主也認為這些玄機,不足以斬殺莊冥,便也風平浪靜。


    “紫煙觀建造雲橋之後,隻有曆代觀主,才有資格踏足雲橋,你是第一個以外人身份踏上雲橋的。”紫煙觀主忽然出聲,語氣盡量顯得平靜,但眼神之中的複雜之色,卻是難以掩飾的。


    “榮幸。”


    莊冥隻淡淡道出兩個字,他目光一凝,感知穿過餘下數裏之地,看見了雲霧的盡頭。


    ——


    這座石碑。


    僅有半丈來高。


    約莫三尺寬。


    厚不過一尺。


    並且在這石碑之上,沒有銘刻任何符文字體。


    隻有歲月滄桑,所留下斑駁的痕跡。


    雲橋的盡頭,不在實處,而在雲端,形成一個方圓三丈餘的圓台。


    這座石碑,便立於雲橋盡頭的圓台中央。


    “這便是我紫煙觀立宗的根基。”


    紫煙觀主這般說來,神色複雜,語氣低沉。


    莊冥未有多加理會,隻是上前一步,靜靜看著石碑。


    以他的眼力,依然看不出石碑有什麽雕琢的痕跡,也沒有尋常法寶的符文印記,甚至連煉製的痕跡都沒有,渾然天成。


    紫煙觀主靜靜看著莊冥,沒有言語,也沒有舉動。


    他已經失去了心氣,自知無法阻攔莊冥感悟石碑,便也隱約有著一種期待。


    若是這個太虛道人,能夠悟通石碑,或許可以解開紫煙觀八千年間都未能解開的奧秘。


    “當年你紫煙觀初代觀主,可以在山野之間,得以窺得這石碑的奧妙,真可謂是氣運雄厚。”


    莊冥轉過身來,笑著說道:“如今我都難以一眼勘破這石碑的虛實,再思及你紫煙觀初代觀主,他著實是個奇人……但你也不差,至少在審時度勢這方麵,拿捏得很好。”


    紫煙觀主沉默了下來,才歎道:“先生此言,讓人慚愧。”


    莊冥緩緩說道:“這雲橋之上,布有陣法,尤其是這片圓台,陣法強悍,隻在你一念之間,就可將這周邊一切,盡數化作齏粉,包括你自身在內,怕都難逃此劫。想必這是你紫煙觀曆代以來修繕的陣法,如若大敵入侵,在此玉石俱焚,避免立宗根基,被大敵所獲?”


    紫煙觀主微微點頭,說道:“正是。”


    莊冥笑了聲,又轉過身去,看向這麵石碑。


    這紫煙觀主,未必是貪生怕死。


    隻不過,他似乎也覺得這陣法再是強大,也難以誅殺他莊冥。


    一旦啟用陣法,他莊冥不滅,紫煙觀必定要滅。


    所以紫煙觀主未敢妄動。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這座陣法,內中有曆代觀主的法力封存其中,一旦啟用陣法,便可將這些不同的法力,化作無窮的亂流,可以將方圓十裏,盡數毀壞,化作齏粉,毀滅一切,就連巔峰真玄,隻怕都有隕落之危。


    這其實類似於虛空裂縫之中的亂流,但其中危險,比之於虛空亂流,遠遠不如。


    莊冥可以從虛空亂流之中存活下來,又怎會畏懼紫煙觀曆代觀主封存的法力洪流?


    ——


    雲橋的盡頭。


    寂靜無聲。


    莊冥背負雙手,看著近在咫尺的石碑。


    紫煙觀主沉默不語,靜靜等候。


    隨著時候逐漸過去,他心中更加忐忑。


    他期盼莊冥可以解開石碑的奧秘。


    他內心深處,卻也不希望這個外人可以解開石碑的奧秘。


    他想著莊冥是否會取走石碑,而留下龍族精血,但又不願失去石碑,而成為紫煙觀八千年來最受唾棄的罪人。


    正在他心中思緒無窮之時。


    卻又聽得莊冥的聲音,再度響起。


    “曆代觀主,想必也留下了關於感悟石碑的心得罷?”


    “……”紫煙觀主沉默了下,說道:“有,曆代觀主的修行心得,以及關於石碑的所有記載,皆在藏書庫最高層,可要命人取來?”


    “你將其中需要注意的,口述於我聽,便也是了。”莊冥說道。


    “你倒是真信得過本座。”紫煙觀主略帶嘲諷,更多的還是自嘲。


    “我信得過你對紫煙觀的情義。”莊冥說道。


    “真不知你這話是在誇讚本座,還是在蔑視我紫煙觀。”紫煙觀主歎道。


    “隨你理解。”莊冥笑了一聲,說道:“曆代觀主的修行心得,暫且不必多言,但是你這當代觀主對於石碑的了解,該是如何?”


    “本門曆代以來,即便修至巔峰真玄,也未能悟通內中奧妙,總共也就在石碑之內,悟出一門功法,三門至高秘術。”紫煙觀主停頓了下,說道:“以家師所言,或許石碑需要的,是有緣之人。”


    “何謂有緣之人?”莊冥道。


    “能解開石碑之人。”紫煙觀主道。


    “這話倒真是有趣。”莊冥笑著說道:“如此看來,紫煙觀曆代,都未曾出過有緣人,不知我可會是有緣人?”


    “如若本座猜測不錯,石碑源自仙神,或許非屬當世之物,唯有天人,才可觸之。”紫煙觀主說道:“你有極大的希望!”


    “何謂天人?”莊冥問道。


    “天界之人。”紫煙觀主沉聲說道:“根據傳說,巔峰真玄如能鑄鼎成仙,可霞舉飛升,至天界之上,位列仙班,但傳聞茫茫天界,並非人人皆為仙神至尊,於天神之下,尚未鑄鼎者,仍屬凡俗,然而身處天界,得天獨厚,故為天人。”


    “你認為我便是天人?”莊冥忽然笑道。


    “難道不是?”紫煙觀主沉聲道。


    “我也不知是與不是。”


    莊冥笑著應了一聲,心中暗自思索道:“若我真是天人,那麽真要說來,東洲所在便是茫茫天界的一角……如此說來,那麽所謂天界,諸般秘辛傳說,早已隨著仙神隕落及隱匿,而盡數斷絕,那些當代的巔峰真玄至強者,對上古時代的了解,十有八九還不如這一方天地的諸般傳說來得豐富。”


    不過,他所在的天地,是否屬於天界,並不能確認。


    而他莊冥究竟是不是天人,也並不好說。


    可若是紫煙觀主所言不假,那麽他還是有資格開啟這座石碑的。


    因為他的真身,乃是一尊真龍。


    上古神獸,幼年真仙,無須受天門製衡,隻須成長,即是天龍,堪比天神。


    他不是天人,但他是幼年的天神。


    當即便見莊冥伸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真龍法力,頃刻洶湧而出。


    尋常山嶽,在這法力之下,都將頃刻毀滅。


    但是這石碑,卻巍然不動。


    “開!”


    莊冥丹田之中,真龍長吟,法力洶湧。


    頃刻之間,石碑光芒大盛。


    但見光芒籠罩,覆蓋八方。


    八方皆成茫茫一片,虛空無盡,混沌不堪。


    而在前方,盤膝坐著一個老者,氣息虛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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