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架飛往江城的的客機正在雲層深處平穩地飛行。看不到陽光,隻看得到大朵大朵的白雲在腳下,那感覺就像是神仙們騰雲駕霧一般,十八歲的初蕊興致勃勃地看著舷窗外的景色,不停地在內心裏驚歎。

    同樣是不到十八歲的初蕾倚在她的肩上打著瞌睡。

    “初蕾,你看,這就是白雲深處,是上帝住的地方吧?怎麽看不到天使飛過?他很忙嗎?”她的眼睛盯著窗外的雲朵,對正在半睡半醒之間的初蕾說。

    “唔,天使隻是暫時離開一下下,例如出差了!”初蕾迷迷糊糊地說著,然後又睡過去了。

    “離開?出差?那他不管人間的事了嗎?”她繼續看著雲朵說,聽不到迴音,她扭頭看到初蕾還在打著瞌睡,用力地抖抖肩,把他的頭頂向了一旁,“拜托,一共才兩個小時的飛行,你現在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她搖搖初蕾的頭,讓他頓時清醒了地過來。

    “唔?我已經睡了一個小時了嗎?”初蕾已經完全清醒了,看到姐姐嬌嗔的模樣,笑了起來。“如果天使現在路過不會讓你這麽折磨我的頭的。”

    “如果天使現在路過也不會讓你這麽折磨我的肩膀的,天使出差了?天使會有什麽工作?虧你想得出來。”

    “還不是每天拿著弓箭看誰不順眼,哧地射一箭,然後,看到下一個不順眼的,哧再射一箭,讓他們為情所困!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初蕾順著初蕊剛剛的話題,取笑著她。

    “武俠小說看得你神魂顛倒的,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想起來了,神話傳說裏說,天使要為維納斯撐千秋的,維納斯去哪兒他就要跟到哪兒!”初蕊認真地糾正著。

    “哦,一小跟班兒。姐,我就是你的跟班。”

    “我是你的女仆!”

    啊,兩個人同時做出惡心狀,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乘飛機,第一次到千裏之外的地方上學。江城是媽媽出生和生長的地方,這裏有著媽媽兒時第一聲的啼哭,也有她和兒時玩伴留下的每一串笑聲,也許還會有媽媽離別家鄉時的美麗哀愁。

    為什麽媽媽不和我們一起來江城呢?雖然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了,可是這兒一定會有媽媽小時候的朋友啊?初蕊靠在椅背上想著。提起江城媽媽的眼睛裏為什麽會有那麽複雜的目光,她似乎並不希望我們來江城?但是她從來不會違逆我們的意見?可是,為什麽呢?難道她不思念自己的家鄉嗎?不思念自己的朋友嗎?在離開媽媽的一瞬間,她忽然在媽媽的眼睛裏讀到了一份孤獨,也許媽媽一直很孤獨,她沒有兄弟姐妹,下鄉到了北大荒,認識了爸爸,嫁給了爸爸,跟著爸爸從北大荒到了申城,從此上要侍候年邁公婆,下要撫養幼小兒女,還要工作,就像是一隻旋轉不停的陀羅,偶而的歎息聲裏,似乎總是隱藏著些許的孤獨,那歎息聲中是不是有媽媽的鄉愁呢?她從來沒有看到媽媽生氣的樣子,她甚至想過媽媽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有情緒上的波動,因為她總是那麽謙和,那麽溫柔,那麽沉靜,那麽慈愛。

    “姐,我有點兒想老爸老媽和奶奶了,是不是很沒有出息啊!”初蕾忽然說。

    他的聲音把初蕊從遙想中拉了迴來。

    “有點兒,你高考之前不是咬牙切齒地說要考一個遠遠的地方,讓奶奶找不到你的地方嗎?這樣你就聽不到她的嘮叨了,這才剛剛離開你就想念她的嘮叨啦?”

    “你知道那是我胡說八道的。”初蕾摸摸自己的耳朵無辜地說,“不過我這耳朵確實有些承受不了她老人家的嘮叨了。”

    “哦,同情中,不過我也想他們了!他們一定也在想我們!”

    “嗯!”

    “所以,我們一定要努力學習,讓他們放心好不好?”

    “嗯!”初蕾用力地點點頭。

    “旅客同誌們,飛機即將抵達江城,請大家做好準備!”空中小姐溫軟的聲音在機艙裏響起。

    “啊!終於到了!”初蕾大聲地叫,“江城,我來了!”。

    行李箱在傳送帶上緩緩地移過來,初蕾一個人同時拎下了他們一紅一藍兩個旅行箱,抽出拉杆,看看初蕊,那目光在說,“看看,我多有勁!”初蕊笑笑,接過紅色的箱子,“走吧!這個時間剛剛好!”

    兩個人拖著旅行箱向候機廳的大門走去。因為長得酷似的兩張臉,又因為都同樣的清秀可人,並肩走著的姐弟倆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在大廳的中間,初蕾忽然停下來,“哎,姐,等等,我想去洗手間!”

    “哦,那你去吧!我等你!”

    “哦!”初蕊接過他手中的箱子扶手,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浦東機場的候機大廳。

    奶奶給係在腰上的平安腰帶有些不舒服,哦,初蕾也一定是因為這個才去洗手間的,這個家夥。

    初蕾果然是因為這個才去洗手間的,他手裏拿著穿著六枚銅錢的紅絲帶搖擺著走迴來,“奶奶真是的,這個平安腰帶勒得我難受極了!”

    “哎,你別把它這麽拿著呀!”

    “那我把它放哪兒?”

    “係在牛仔褲的外麵。”初蕊把腰帶拿過來為他穿在牛仔褲的腰上。“真夠土的!”

    “行了,別人也看不到,怕什麽?哦,你等著我,我也要去把它拿下來。”初蕊笑著說,然後也向洗手間跑去。

    果然是那幾枚銅錢讓她的皮膚產生了過敏反應,她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把它解下來,奶奶說那是平安扣,能夠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地到達,而且以後也會平平安安地過日子。想起奶奶嘮叨的樣子,初蕊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上了大學學習不會緊張了,但是不允許談戀愛,你呀一定要晚一些結婚才好。”奶奶還這樣告訴她呢!哦,奶奶,愛嘮叨的奶奶,嚴厲的奶奶,慈愛的奶奶,離開你我才知道我是那麽想念你!

    初蕊在鏡子裏看到自己淺笑的樣子,看看係在白色長褲外麵的紅腰帶在天藍色的t恤下麵露出了兩條紅色的流蘇,而且流蘇因為這一路來的揉搓已經稍顯淩亂地絞在了一起。她衝著自己努努嘴,沒關係,反正平安就好,重要的是奶奶的心意。

    想到這兒,她立即神采飛揚地走出了洗手間,快步向等在那裏的初蕾走去。擦著一個人的肩膀走了過去,還沒有來得及迴味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就已經唉喲一聲被一股力量拉了迴來,向後退去。

    初蕊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對麵的那個人,看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正在用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他有著清清秀秀的一張臉,一副眼鏡讓他多了幾分書生的儒雅。

    “哦,對不起!”初蕊急急地說著,然後,抬起腳向前走去,但是,又被那股力量拉了迴來。她低頭看到自己露出來的絲帶的流蘇竟然勾住了他牛仔褲上的一枚扣子,“對不起!”她低低地說著,慌張地低下頭伸出手去解那個結。

    “哦,千萬別說對不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都怪我這條褲子,竟然有那麽多的扣子。”他笑著說,看到初蕊低眉的樣子,他竟然感覺很有意思。

    誰知道那個絞在一起流蘇竟然在這個時候跟初蕊做起對來,和那枚扣子竟然緊緊地纏在一起,慌亂之下的初蕊竟然越解越亂。

    “哥,怎麽了?要來不及了!”旁邊一個比他年輕一些的男孩子探過頭來問。

    “哦,張默,不小心和這位小姐的腰帶纏在一起了。”

    被他叫做張默的人低下頭看看初蕊著急用力的側影,愣了一下,馬上笑了,“哦,這腰帶挺別致的。”

    初蕊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很急嗎?”

    “是,我馬上要登機了!”他笑笑說。

    “那,你們有剪刀嗎?”初蕊想把它剪斷。

    “沒有!”他們兩個異口同聲地說。

    “天啊!”初蕊喃喃地說。

    “如果這是件衣服,我就脫下來送給你了!可是它偏偏是條褲子!”他輕鬆地開起了玩笑。

    他無意中說的話讓初蕊靈機一動,但是隨即又有些不舍,短短的一秒鍾內她的思想就做了幾番爭鬥。最後,幹脆她拉開流蘇打的活結,把它從腰上抽下來,遞給了正看著自己的他。

    “這是我奶奶給我編的平安腰帶,它保佑我剛剛從申城飛到江城,既然跟你這麽有緣,就送給你了。”

    她笑看著那個人,那個人鏡片後的眼睛裏湧上了一層意外,他接過來,

    “哦,真是不好意思,既然這樣,那就謝謝你了!”

    “姐,姐,怎麽了!”初蕾在那邊看到姐姐和兩個陌生的男人站在一起,大聲地喊叫著。

    “哦,沒事,我來了!”她對初蕾大聲地說著,轉身對那個人說,“祝你一路平安!”然後,向初蕾跑去。

    那人托著紅絲帶注視著初蕊的背影,愣住了。

    “哥,要走了,時間來不及了!”張默輕聲地叫著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初蕊。

    “哦!”他迴過神來,聽到廣播裏果然已經在喊著飛往倫敦的飛機已經開始登機了。他急忙手忙腳亂地把絲帶係在腰上,向前走去。

    初蕊的心中在默默地不舍著那條平安腰帶,那是奶奶的心意啊,就這樣送給一個陌生人了嗎?轉念一想,沒關係,送一份平安給一個遠行的人,也是一份善意啊!

    “姐,怎麽了?”初蕾不解地問。

    “哦,沒什麽,我的腰帶惹了禍,就把我的腰帶送給他了,喂,千萬別告訴奶奶。”初蕊告訴他說,然後,威脅地瞪了他一眼。

    “哦,那把我的給你好了,反正我不喜歡這東西。”初蕾聽話地答應著。

    “我也不喜歡,哎,快走吧!這一天夠忙的了!”她說著拉起初蕾向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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