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進來,房間不再昏黃,在藍色的基調裏,一切都清新幹淨得如同早晨的天空,淡淡的,清新的藍。初蕊從睡意中忽然醒來,她猛地坐起來,看看鬧鍾時間還來得及。她撫撫有點痛的額角,有些懷疑那個恐怖至極的故事,那個漆黑的夜晚,那夜半的敲門聲,那個站在鄰家門前的男人,那個隻停留在黑暗中的黑影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曾經來過。

    拉開窗簾。房間豁然開朗,清白的光亮驅趕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

    室外的空氣因昨夜的一場小雨有一種清涼的味道。院子的角落裏正有三枝兩枝的梅花開得正濃,淡淡的黃色在幹枯的枝頭孤獨的散發著清淡的幽香,春雨過後,它的悄然開放倒惹來了諸多的憐愛。初蕊站在樹下,仔細地用纖細的手指輕輕觸動著那剛剛綻開的花苞,嫩如春蔥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撫著嬌黃的花瓣唯恐會驚醒了它,讓它會倉促間提早開放。

    有時候,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你想盡辦法得到一件東西,可能還會與它失之交臂。有時候你費盡心力躲避一些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卻如同空氣一樣尾隨著你。

    手指尚在梅花的花瓣上逗留,一個天外飛來的物件已經伴著一個人的驚唿聲直奔她而來。她來不及思考,就感覺到了額頭上的劇痛,然後,她蹲下身去,用手捂住了右額上的痛處,濕乎乎的手感讓她立即意識到一定不隻是痛這麽簡單,鬆開那隻手,攤開在的手上的鮮血讓她立即眩暈起來。一個人已經來到她的麵前,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在問她,“你怎麽樣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傷,麵前的地上一隻還在淌著可口可樂的易拉罐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而比它更可憐的是自己在淌著血的額頭,她順手抹了一下額頭,手上沾到更多的血,她惡心得不停幹嘔。

    她的狀態嚇壞了他,他想扶著她,卻又不敢上前,隻是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低聲地問著,“你怎麽了?”

    他卻是桑知榆,清晨起來,他穿著滑輪鞋在小區裏滑了幾圈,準備迴家吃早飯的時候,在路上看到了這隻躺在地上的易拉罐,出於環保的目的,也出於他習慣的動作,他隻是想把它踢到附近的那個垃圾箱裏,但是也許是因為穿了滑輪鞋的緣故,也許也是因為易拉罐與足球有太大的不同之處,他的腳法出現了致命的偏差,本應該落地的卻偏偏飛向了空中,而且當它劃著直線奔向初蕊的額頭的時候,他大聲的驚叫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而更讓他驚恐萬狀的是,初蕊慘白的臉和不斷滲血的傷口讓他不知道如何應對。

    “是誰這麽缺德?”終於止住了那種嘔吐,初蕊委屈地問著。

    “對不起!是我!”他愧疚地說,聲音裏有很明顯的小心翼翼。

    “你這是幹什麽?”初蕊的聲音明顯地大了起來,她惱火極了。

    “我——我隻是想把它踢到垃圾箱裏,沒想到失了準頭。”

    “上帝給你一雙手是做什麽的?給你一雙腳又是做什麽的?你怎麽手腳不分啊?你是在踢足球嗎?把自己當成踢足球的了?可這明明是隻易拉罐!”她自己都在奇怪自己怎麽忽然之間那麽大的火氣,直衝著她麵前這個已經被她嚇壞了的人。她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模糊地看到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你先不要說話了好不好?”桑知榆小心地說,“你得趕緊去醫院,你的傷口還在滲血。”他看到了她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一條兩公分長的細口,這條細口正在滲著血。而她的整個額頭上都被她自己的手抹來抹去的弄得血淋淋地很可怕,事實上他的心裏似乎更害怕會有更大的事情出現。

    她站起身來,再抬起頭看看他,發現他的五官有些模糊,本能地用手推了一下眼鏡,發現眼鏡並沒有在自己的鼻梁上,而是不知所蹤了。

    “我的眼鏡呢?”她低頭看地。

    他看到她變得漠然的表情,感到很無趣,似乎找不到一個適當的方式來表達自己這時的弄巧成拙,好心辦壞事。於是,他趔趄著站穩,試著轉身走,腳落下的一瞬間,他聽到了清脆的哢嚓聲。他被嚇到不敢再動了。

    “啊!”很顯然初蕊聽到了這聲音,她又一次尖叫一聲,眯起眼睛看到了他腳下那可憐的自己的眼鏡,“你!——”她跑過來,推開他,他趔趄地閃了兩下差點坐在地上,幸而用手支起了要倒在地上的身體,他被她氣火了,剛要發作,但是看到她手中已經碎得不成樣子的眼鏡和她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他的火氣頓時化為了深深的歉意。

    初蕊拾起了不但已經碎成兩截而且鏡片已經完全破碎的眼鏡,已經被強烈的沮喪衝昏了頭。從來就是這麽一個倒黴的人,在遇到美好的事情的時候,總會倒黴的要命,那一種自認倒黴的念頭又湧上她的大腦。為什麽要生氣,自己本來就是這麽倒黴的!人家隻不過是在幫助自己證實自己這種不幸的命運而已。她苦笑著。

    “不知道是你跟我有仇?還是幸福跟我有仇?連上蒼都見不得我高興!”初蕊看著有些模糊的他的臉,一字一頓的說,沒有激憤,沒有誇張,有的隻是平靜的冷漠。

    “對不起,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吧!但願不會有別的事情。”很顯然,她忽然的降溫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感到了歉疚。“沒什麽對不起的!”初蕊終於知道了什麽叫做焦頭爛額,但是,她向來是一個很冷靜把情緒可以收放自如的人,她覺得這個早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很倒黴的事情,那麽她隻有自認倒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把它踢到垃圾箱裏,就這麽簡單,可是卻成了一件壞事。”他淋了一頭霧水地迷惑起來。

    “我沒有說你是故意的!”初蕊冷冰冰地說,語氣中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她沒有再給他留下說話的機會,轉過身,向附近的那家醫院的方向走去,留給了他一個背影,單薄卻無情堅忍的背影。

    “喂!你——,我得跟著你一起去醫院!”

    “不用了,你繼續吧!”初蕊冷冷地說著,然後已經走遠了。

    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麽表達自己的歉意的,但是,初蕊卻不再理他。

    他跟在她的身後,不敢說話。她意識到他仍然跟在她的後麵的時候,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粘在自己的身後。這個人影的閃過讓她的心裏一痛,立即湧上來氣急敗壞的壞情緒,於是,她忽然轉過身,像一個壞脾氣的女孩子一樣大聲地說,“別跟著我!”

    他立即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神情憤懣的她,那雙瞪大的眼睛裏裝滿了敵意,然後,轉身繼續快步地走開了。他忽然有些焦頭爛額了,“這真是個古怪的人,一個壞脾氣的人。”他也拍拍自己的頭,無奈地掐著腰站在那兒看著初蕊的背影,莫明其妙地自言自語:“我錯了嗎?是我錯嗎?真是糟糕透了!”然後,他看到地上,剛剛買迴的新報紙,彎下腰撿起已經沾了水的報紙,再看看那隻可惡的易拉罐,他惱火地又踢了一腳,這次易拉罐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墜進了遠處的垃圾箱。他更加氣急敗壞,“真要命!”他嘟囔了一句,滑動起來,把無法再看的報紙扔進了垃圾箱,然後,向家滑去。

    張默在酒店的門前簡直就已經望眼欲穿了。他不停地看著表,過了半個小時了,初蕊還沒有到。這不是初蕊的習慣,因為她一向是一個守時的人,手機打通了就是沒有人接。他有一點擔心,手機的發明,讓人倍感通訊的便捷,但是,有的時候,辟如現在這種狀況,就很讓人著急。有了急事,電話卻找不到人。

    “張默!”初蕊終於從一輛出租車上跳了下來。

    “天,你怎麽才來,韓先生已經很不高興了,你知道韓國人一向很嚴謹的!”

    “對不起!路上耽擱了。”

    “你的眼睛怎麽紅了!”張默看到初蕊的眼睛有些紅,疑惑地問,一邊隨著酒店的旋轉門進到大廳。

    “隱形眼鏡惹的禍,好像眼睛又發炎了!”初蕊眨眨眼睛說。

    “那就戴框架嘛!為了好看呀!”

    “框架壞了嘛!”初蕊有些無奈地說,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麵向酒店裏麵走去,一麵用手撫著頭發掩住了額頭上沾著的創可貼,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醫生才把紗布換成了創可貼,這樣看起來沒有那麽怕人。

    韓汝善沉著臉在大廳裏麵等著初蕊,俱樂部的人已經到達了酒店,但是因為少了翻譯的緣故,韓汝善無法弄清楚每個人的身份都是什麽。初蕊跑進來,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用韓語對韓汝善說: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初小姐,守時,是對別人最大的尊重,難道你不知道嗎?”韓汝善的話語毫不留情,盡管別人聽不出他究竟說了什麽,但是從他的表情足以看得出他的不滿,也猜到了這是一句指責的話。

    “對不起!”初蕊咬咬下嘴唇,又一次以韓國的行禮致歉。

    “不要說對不起,難道你沒有理由要說嗎?”韓汝善的語氣稍微有所緩和。

    “對不起,不管什麽理由都無法解釋,因為我已經遲到了,這是一個不能更改的事實,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對不起!我隻能抱歉。以後,不會了!”初蕊對所有在場的人用中文又說了一次。

    “你受傷了?”韓汝善的眼睛忽然掃到了她的臉上,立即看到了她用手掩著的地方。

    “是,受了一點點小傷!”初蕊小聲地用韓語跟他說。

    張默奇怪地看著他們倆個,聽不懂在說什麽,但是,他也忽然發現了初蕊的神情怪異和她那隻撫著頭發的手。他抓住她的手,撩起她的頭發,發現了那張小小的創可貼也沒能全部掩上的傷口。他立即心疼得要命起來,急急地說,“你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就為這事兒遲到了?”

    “不小心,磕在窗台上了!”她知道憑張默的脾氣,知道是誰弄的一定會找人家算帳,所以,她撒謊地說。

    張默對她說過的話一向都言聽計從,所以,完全相信了她的話,隻是急著看著她的傷口,說著,“怎麽那麽不小心啊!傷口深不深啊?這個創可貼太小了,沒有完全遮上。”

    他的神情讓在場的人都懷疑地看著他們,初蕊尷尬地退後一步,避開了他近距離的盯視,小聲地說,“大家都在看著呢!”

    “那又怎麽了?這說明我關心你!”張默無所謂地說。

    “我沒事了,醫生都處理過了,快走吧,我們已經遲到了。”初蕊小聲地說著。然後,微笑著示意韓先生可以走了。

    進入工作狀態,初蕊立即忘記了還在隱隱痛著的傷口。在驅車去往體育場的路上,初蕊不時的偷看著韓汝善,但是韓汝善的目光卻一直在觀看著車窗外的江城,高大的棕櫚樹依次掠過,人來人往的街頭不停地變幻著。初蕊適時地當起了導遊,他不停地點頭微笑,看著他微笑的臉,初蕊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既滿懷歉意,又忐忑不安。

    體育場是這個城市最大的體育場,不是比賽日,座席上空空蕩蕩地看起來有些空曠,體育場的工作人員正在修整草坪,昨夜的一場小雨讓草葉上兀自帶著水滴。

    “昨天不是下了雨,為什麽還要澆灌呢?”初蕊不解地問。

    “光有那些雨是不夠的,每天都需要澆的,這樣才能保證草坪的濕度足夠。”工作人員解釋說。

    “哦!”

    “喂,喂,桑知榆!是桑知榆!”木婉清在身後大聲地說,聲音中竟然有些激動難抑的顫抖。初蕊向前麵望去。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年輕男人正向他們走來,身材高大,越是走近,初蕊越是感覺熟悉起來。張默在初蕊身邊,輕聲地說,他就是桑知榆!

    “哦!”初蕊應了一聲,轉過頭對走在自己身邊的韓汝善說:

    “韓先生,這位就是本產品的代言人,桑知榆先生!這位是本次廣告的設計師韓汝善先生!”

    桑知榆一直在注視著初蕊,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初蕊皺著眉頭仔細地看著桑知榆,這張臉真的很熟悉,但是她竟然有些迷惘起來,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他,自己在心底裏不停地畫著問號,網上的照片?不是,不僅僅是,一定是在哪兒又有見過。

    桑知榆看著他笑了。

    “你好!”桑爾麵帶旋微笑跟初蕊打招唿,目光中有一種意味深長。

    “你好!”初蕊本能地迴答,看見他眼中的笑意忽然一陣靈光閃過,是他,害得自己流血的那個人就是他。她不可思議地盯著桑知榆,竟然說不出話來,在心裏大聲地驚唿起來,天啊,竟然是他!這也太巧了吧!

    桑知榆依然微笑著,保持著翩翩風度。

    “初小姐!初小姐!”韓汝善輕輕地叫她的名字。

    “哦”初蕊迴過神來。

    “怎麽了?”韓汝善問。

    “沒什麽!”初蕊掩飾住自己的驚訝,微笑著迴答,“其實我是第一次見到桑知榆,我從來不關心關於足球的,之前聽說他是我們國家最優秀的足球運動員!所以很慚愧,竟然都不知道。”初蕊的臉飛紅了,她忽然想起早上好像說過的那句話,“你是在踢足球嗎?你以為你是踢足球的人嗎?”可是,他真的是踢足球的人,這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是巧得仿佛精心設計好了存心讓她過不去的一樣。

    “我還以為你被帥小夥兒迷住了?”韓汝善笑著說,不等初蕊說話,他卻適時地停止了閑談。“好,不說了,開始工作吧!”

    初蕊的臉因為他的這句話更紅了,聽到他並未接著說下去,她鬆了口氣,抬起頭,卻迎到了桑知榆的目光。她的心竟然猛的一跳,仿佛桑知榆已經聽懂了韓汝善的那句玩笑話,而他也看透了自己的窘態。她馬上沉下臉來轉移了眼光。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拍攝進行得很順利。間隙的時候,桑知榆偷偷地問:

    “哎!”

    初蕊很反感他這人打招唿的方式,她沒有說話,緊盯著他的臉,半分鍾後桑知榆不自在起來。他被她目光中的冰冷凍得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摸摸鼻子,“對不起,初蕊,啊,不,初小姐,我是想說早上的事,真的很抱歉!”

    初蕊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感覺到有些好笑,早上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她並未放在心上,看著他訕訕的樣子,她輕輕一笑,桑知榆看到她忽然的雪化冰消,不由得心花怒放起來。還要說什麽,初蕊卻已經走開了。

    “張默,好像坐井觀天呀!”她站在草坪上抬頭看露出來的天空大聲說,引得所有人都抬頭看天。張默拉拉她垂在腦後的頭發,拉得她差點坐在草地上。“別一驚一乍的!眼睛怎麽樣?我讓木婉清給你買了瓶潤舒,你趕緊點上,要不然,明天又腫了!”說著遞過來一個小小的裝藥水的盒子。

    “不行,我現在上藥水,就會把眼鏡衝出來了,到時候找不到眼鏡,我又要模模糊糊的了!”初蕊無奈地說。

    “真拿你沒辦法!晚上記得上!”張默的聲音透著關切的溫柔。

    “哇,你的聲音好溫柔,知道啦!謝謝你啦!”初蕊笑著說。

    張默感覺到桑知榆的目光正追隨著初蕊,他把手自然地放在了她的肩上,看到初蕊毫無心機地樣子,他忽然得到了一種滿足感。

    而另一端的桑知榆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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