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那些前世神魂們愈加激動,隻聽驚喜的喊聲四起:“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我也聽見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真是我的名字!”“他們在叫我迴家!”喜極而泣的人們向著冥河奔去,跳入河中。濺起的浪花迷了眼,水流向兩側分開。眾人穿過那一個個滿身光明的亡者,向著上遊的陽間人世淌去。不知何時,風起了。並非魂力凝成的風,是真實的風。樹葉婆娑,金色晨曦與雪交雜著紛紛落下,花香與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古巷裏傳來咿呀呀的長歌謠,所有紅塵萬象都在歸來。藺負青感覺自己被緊緊摟住,方知淵堅實的胸膛擁著他。耳畔也傳來了聲音,有無數令他眷戀的聲音在唿喚他。“青兒哥哥……”“大師兄……”“君上……!”他朦朧地想:我們肉身已逝,隻餘神魂,不知會去往哪裏呢?可轉眼間又覺得這些都不再重要,於是藺負青閉上眼,湊在方知淵臉頰上親了親他。歸來罷,浪跡的魂魄。無論走了多遠,總有人會接你們迴家。第209章 山海問吾可歸否無數兩世神魂終於融合的時候,恰是育界一場天明。魚肚白的淡光緩慢地撥開東方雲層, 春迴大地, 萬物複蘇。西域深處, 藍衣琴師跪坐於幽林間, 垂下的藤蔓如幔子般遮住了他的身影。鳥雀飛來,晴空下盤旋啼叫。新芽初萌,近處翠草如茵,遠處潭水潺潺, 好一派清幽之境。“鴻曜大王。”荀明思將鳳聽琴輕輕擱置在身前, 新生的光亮穿透了樹葉與藤蔓, 將琴師俊秀認真的臉頰照得更加白皙,“明思就此告辭。”沿著他的視線望去, 林中隱約伏著一道五彩斑斕的美麗巨影。鳳王的聲音悠悠傳來:“這琴本是你之物, 帶走罷。”荀明思輕笑, 手指眷戀地拂過鳳聽琴弦:“明思本一介平凡樂修, 得以與大王結緣一場,三生有幸。若大王不嫌棄, 便叫這琴留在西域,當個人族與妖族永結同好的見證吧。”鳳王道:“琴師,你變了許多。”荀明思道:“一夜間忽的老了百年, 多少要變的。”鳳王發出一聲低笑, 道:“可惜本王前世死得早, 得不了這一場融魂機緣。罷罷, 兩次涅盤還留有命在, 本王該知足才是。”荀明思也笑。忽的一隻小雀飛來停在他肩上,他伸手指去逗弄,鳥兒便依依不舍地將毛茸茸的腦袋貼上來了。琴師抬頭,看著西域上空百鳥盤旋,眼角眉梢的柔軟逐漸被另一種惆悵暈染。是啊,誰說不是呢。大劫過後,還能留得一條性命,已經足夠幸運了。……片刻後,荀明思拒絕了百鳥相送,獨自一人走出了西域。他想著先去森羅石殿,卻不料才走出西域妖族領地十幾裏路,忽的聽見一陣碎玉落珠似的琵琶樂聲自頭頂傳來。頭一抬,隻見白雲隨著清風去,久違不見的骷髏鳥牽著紅錦車,正停在高處。車上簾子半掀開,裝束妖麗的少年斜抱琵琶,一隻腳踩在車沿兒上,也不正眼瞧他,隻是沐著一身亮燦燦的陽光,專心致誌地彈他的曲子。荀明思被那亮光狠狠晃了一下眼,一時間胸內酸脹得發疼。“春兒。”他勉強穩住心緒,仍是掛了那溫和笑容上前兩步,昂頭道,“我正要去尋你,我……”卻見小妖童睫毛一眨,分明有兩滴淚珠啪嗒啪嗒掉在仙器琵琶上。申屠臨春憋得眼角紅透,咬著下唇,肩膀輕輕發抖,卻是倔強不肯吱一聲。荀明思失神,喉頭澀苦,再多玲瓏巧語也說不出來。最後隻能無措道,“你……你別哭。”申屠臨春咬牙將弦一扯,竟然直接把他那寶貝琵琶的弦拉得崩開,好端端一首曲子就這麽突兀地斷了。他一抹淚,惡狠狠將懷裏小春雷往車裏頭扔進去,道:“你現在總算認得我啦?你還躲不躲我,還說不說什麽受不起這種話!?”荀明思隻得低眉苦笑,道:“是我不好,我不好……樂修怎可拿本命樂器撒氣,我看著都疼,快饒過你家小春雷了。”他也不說自己在冥河畔是那段時光裏身邊沒了申屠是怎麽無助,又是如何日夜癡望著陽間那知音的身影聊做支撐,隻是連連賠罪。申屠臨春吹了個口哨,紅錦車徐徐落下來,卷起的烈風將荀明思的長衫衣擺吹得淩亂。小妖童不情不願地伸出一隻手,“快點,上車來。”荀明思握住少年的手掌,足下一點,“你來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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