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一例外,怔怔地抬頭望著上空。烏雲欺山,海波推島。雪浪洶湧地拍擊著山崖, 八個白衣金眼之人淩空立於雲層間,念訣掐符。為首之人麵容無悲無喜, 雙手中捧著一簇跳動的火苗,恐怖的熱浪伴隨著毀滅與死亡的氣息, 從那小小的焰花中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乾坤歸元大陣隨之發出脆弱的鳴聲,那道由虛雲道人布下,大師兄一次次加固過的陣法在劇烈搖動。天地靈氣極度紊亂, 符文迅速地潰散化沙, 整個陣法體係一寸寸土崩瓦解。這群白衣金眼的來客, 他們正在破壞虛雲宗的護宗大陣!“來者何人……”百鍛峰上,宋有度咬牙孤身站在山崖之頂, 手指掐訣,“敢犯虛雲!!”他的仙器“打山”懸空於上, 倏然化作一道黑光縱上,打向那天外神頭頂。葉花果橫劍護在一眾外門之前, 急道:“小五!小五, 你快迴來!迴來!!”那天外神容貌看著倒是很年輕, 似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可那周身氣息卻是深不可測, 連葉花果與之對視都覺得心內發寒, 更別說宋有度這個戰力等同於沒有的脆器修。打山錘的攻勢隻逼近到此人身前五步遠處,便再也不能寸進。那天外神慢悠悠伸出手,動作輕巧地在半空中一撈,就將打山錘握在了手裏。然後他輕蔑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打山錘在手中一拋,五指緊收,居然將那堅硬無匹的仙錘捏成了一團鐵球。“我再說最後一遍。這島上諸人如今唯一的活路,便是立刻逃離此處。固執違逆神意,僅有死路一條。”本命仙器受創,宋有度猛地噴出一口血。沈小江驚叫:“五師兄!!”他到底還是個少年,此刻早就方寸大亂。忽然肩膀被人用力一攥,隻見葉花果咬著下唇道:“小江!你……你保護大家,我去幫宋五!”百鍛峰上,那年輕的天外神白衣翻飛,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宋有度,忽然“啊”地一聲,饒有趣味道:“哦,是你啊。”宋有度一條手臂撐在生著苔痕的山石上,他喘息著抬起汗濕的臉,警惕道:“什麽?”天外神低笑了兩聲:“我幾年前才殺過你一次呢,看來你不記得我了。”宋有度又驚又疑。那天外神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眼神間滿滿浸漬著戲謔。他伸出一根手指,緩緩點向宋有度:“瞧你無知得可憐,叫你看看自己上輩子怎麽死的。”似白色彗星自九天而墜,隨著這一指點下,一股扭曲了虛空的無形力量流泄而出。這是怎樣的力量?差距過大的境界淩駕,竟叫人連一絲反抗之心或逃跑之意都生不出來。宋有度睜大著眼。他避無可避,緊縮的雙瞳中唯有那一根手指在放大。那一指不落在他的身上,卻隔空落在他的意念裏,他的神魂內!——嚓!!宋有度的神魂上迸開一道裂縫。自那裂縫間,有一枚雪花被寒風吹進來,落在蒼茫的記憶裏。然後是第二枚雪花,第三枚雪花,第十枚第百枚千枚萬枚千千萬萬億枚的雪片隨著唿嘯的風聲裹住了他的意識。眼前白茫茫一片。宋有度的意識裏白茫茫一片。不知過了多久,自那白茫茫一片中,漸漸有東西的輪廓顯出來,像是宣紙上逐次暈開的山水畫。山是虛雲的山,水是臨海的水。臨海的波浪,百年後仍是那樣溫柔而落寞。太清島靜靜地佇立在水間,孤零零的,落滿了一片白。這是個冬天,天上正下著小雪。白衣金眼的天外之人分開雲層,他們麵無表情,如一座座精雕細琢的神像,降臨在這座島嶼的上空。這裏早已沒有什麽人了。當初陰禍降臨,仙界浩劫。虛雲大弟子藺負青墮魔道,二弟子方知淵攜入魔的師兄叛離仙道,而後虛雲道人失蹤,護宗大陣無人能加固,最終也消散了。虛雲宗失了庇護,幾位親傳一個個失散,陰體弟子隻得各自流離,大多死在了亂世裏。這都已是百年前的舊話了。如今的仙界以雪骨城與金桂宮為兩端,仙魔分立。至於太清島虛雲四峰,這個昔年也曾被引為傳奇的世外仙島,早已淹沒在人們的記憶深處,消磨在時光的風吹雨打中。天外神落在太清島上。他們淡漠地穿過幹枯的老樹,穿過幾乎要斷流的山泉,白雪遮住了醜陋的黑灰山石,周圍一片荒蕪死氣,幾乎沒有鳥叫蟲鳴聲。這不僅因為如今是深冬年末,更重要的是當初陰氣倒灌之時太清島所受波及嚴重,陰氣肆虐,陽氣被倒逼流走的同時,也帶走了此地的生機。一路走來,還隱約能看到幾許斑駁的殘牆,偶爾有傾塌的山門淹沒在瘋長的深深邪藤間。天外神視若無睹地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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