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讓我看一眼。”進了屋,藺負青倚在床頭,懶洋洋地眯著眼,像逗貓兒似的勾勾指頭。方知淵沒搭理藺負青這句,順手解開他肩披的雪絨外袍,抱到床頭掛起來。藺負青:“知淵。”方知淵不耐煩:“你等會兒。”他把衣衫一撩在床頭半跪下來,拽過藺負青的雙腳。鞋是銀白的緞子,他給藺負青脫下來。然後是襪子。他將襪子也替師哥脫了,露出的肌膚就像被層層剝開外皮後的瑩白果肉。方知淵眼裏帶了一絲笑意,將藺負青的雙足掂在掌心,五指合攏,捏了捏。藺負青心癢,不著痕跡地蜷起腳趾,往後縮進被子裏:“方知淵,你怎麽迴事?”方知淵輕聲道:“好看得很。”藺負青故意踢他手心:“不正經。”方知淵抬起頭,凜銳的眉眼肆意地舒展開。他半跪在那裏,戲謔地仰視著藺負青,笑了。後者沒繃住,搖搖頭無奈地也失笑起來,垂下的睫毛簾子輕抖。自從幾天前他們將和離掛在了嘴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僵硬了些。可當他們真的又麵對麵地說上幾句話之後,那一層薄冰就融成了波光撩人的春水。這其實讓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方知淵暗想:果然,他和師哥保持原先那樣才是最好的。上輩子做了百餘年師兄弟,不也很幸福快活麽?而這輩子不必仙魔殊途,不必別離相望,想來一定能過得更好才是。而藺負青本是覺出不太對勁,想就和離那事,來跟方知淵問個究竟。可他見小禍星這樣衝他放肆地一笑,突然就覺得,和離不和離,好像也不是多麽重要了。方知淵站起來,將右手攤開在藺負青眼前:“嗯?給你看。”其實傷得不重,陰氣早已經被方知淵用靈氣燒得一幹二淨,隻留下一絲腐蝕後的小疤痕,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藺負青拉著方知淵的手仔細看過,下結論:“內服的丹藥給你免了,外敷的藥還得塗。”他從床頭的紅木小櫃子裏摸出葉花果製的膏藥,擰開,取一些在指上。藺負青一邊給方知淵上藥,一邊淡淡問道:“身為堂堂煌陽仙首,卻通曉邪魔陰術,這事可有誰問過你緣由?”方知淵:“沒。他們定然以為是你教的。”藺負青搖頭而笑,露出些追憶的神色。“……可是當年,我從墮魔道後的混沌中清醒過來。從我重新有記憶起,你就會操縱陰氣了。”“你怎麽學會的?我最後又是怎麽清醒的?”“惑心妖的幻境,我還沒看完就被你帶出來了。你當時說的,迴來慢慢講給我聽呢?”方知淵卻道:“現在不行。”藺負青:“怎麽不行。”方知淵:“你若是心疼了怎麽辦,把師哥疼碎了,我哪裏哭去。”那語氣過於理直氣壯,藺負青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暗想:這個人果然還是舍不得他難受的。魔君閉眼往後靠,窗頭的陽光隔著眼瞼照進來,暖而亮堂。他嗅見蓮花的香,心想著快入夏了。閑散的日子,總是貪不了太久就沒了。“累了?”方知淵摸他額頭,“你這幾日精神不好,多歇著吧。”藺負青道:“你明明答應告訴我的……難道你在那之後又做了什麽會叫我心疼死的事?”方知淵眼神不自在地閃動一下,道:“也不是,隻是狼狽得很,你給我留個麵子。”藺負青忽的睜眼,幽深眸子裏閃過一絲惡意的光。他趁方知淵不注意,突然揪著這人的衣襟湊過去,額頭迅速與方知淵的相抵。方知淵驚:“師哥!?別……”已經晚了,藺負青神魂一念而動,他墜進了方知淵的識海記憶。下一刻,風聲在耳畔響起來。按照常理來說,識海被他人的神魂入侵時必然本能地排斥。而藺負青就是瞅準了方知淵此刻不敢動他神魂,毫不客氣地“闖”了進去。他剛剛使了個小心機,一般來說,人若有什麽記憶深刻的事情,談論起這事來時,會本能地在腦中開始迴憶。藺負青就故意用話語勾得方知淵想起當年之事。如今他乍一闖入方知淵的記憶之中,撲麵而來的就是夾著雪唿嘯的寒風。天地皆白。茫茫的荒涼雪原之上,藺負青終於以神魂之態再次看到了那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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