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炒好的菜放了就不好吃了,你還未使人去,我就自己送過來了。”


    杜文秀說著,將手裏的食盒遞了過去。


    菜不重,木頭做的食盒才是真的重。


    呂三桂如今臉上隻剩下苦笑:“這會子除了瓜果點心,依然是吃不下飯食,我這心裏啊,哎!”


    “快拿去與弟妹吃了嚐嚐,若還能入口,明日裏我再做。”


    杜文秀說著,便隨著呂三桂往裏頭走。


    “我還帶了兩壇子醬菜來,若實在吃不下,也隻好拿這個佐餐了。”


    呂三桂聞聽,不由喜上眉梢。


    原以為被拒絕,若是媳婦什麽都吃不下,隻能這般熬著。


    如今又見杜文秀如此行事,心中不由思緒翻飛:


    先時她已說得那般清楚,我委實不該疑她的。


    原來呂三桂迴來後,著實心裏不舒服。


    自家的西瓜賣得這般貴,與她們家送就跟不要錢似的。


    整整一個夏天,別人買都買不到,杜文秀家裏卻從未斷過西瓜。


    既是看了陸方海的情麵,又看了當年那二十兩銀子的情分。


    今日舍了臉去求一壇子醬菜都舍不得......


    呂三桂雖說沒起了毀約的念頭,到底是心裏犯了嘀咕。


    這會子杜文秀親自帶了醬菜上門,他才將杜文秀的一番話想了起來。


    “先叫她吃菜,若是能吃下飯菜,這個醬還是少讓她吃得好。”


    呂三桂說道。


    跟在後麵的杜文秀笑著微微點頭,接著說道:


    “這醬菜到底是沒有飯菜有營養,她現在還是要養身子的時候,可若是味覺實在敏感,那也無法,隻能吃得下什麽吃什麽了。”


    呂三桂連連點頭,說話間便到了正房這裏。


    門口的丫鬟打了珠簾,幾人進去,一眼瞧見楊氏,竟嚇了一跳。


    “哎呀,聽三桂說的,我還以為誇張了,不知竟如此嚴重。”杜文秀驚叫道。


    楊氏歪在旁邊矮榻之上,上迴見麵還有些圓潤的下巴,這會兒變成了錐子臉。


    麵色蒼白,昏昏欲睡。


    聽見杜文秀的聲音,楊氏睜開眼睛。


    聽她說的這話,楊氏不由眼圈一紅,鼻子一酸,眼淚“刷”的就下來。


    “嫂子莫要笑我,實在是每日裏隻有睡著了,我才能過得安穩一些......”


    話才說完,便又作嘔,旁邊伺候的丫鬟熟練遞過痰盂,楊氏往裏頭幹嘔了幾下。


    然後,小臉兒便皺成了一團。


    多少日沒好好兒吃東西了,先時還道是為了孩子,硬吃,吃了就吐。


    後來吃也吃不下,除了睡著了以外,哪怕是聞到空氣裏有些子異味兒,都要嘔上幾下。


    胃裏沒了東西,最後吐出來的都是些膽汁苦水。


    “嫂子親自做了菜,你來嚐嚐。”呂三桂將菜擺上桌,又叫人盛了上好的粳米飯。


    “聞著真的香,我也是餓壞了。請嫂子恕我無禮,我且先吃了。”


    楊氏嬌嬌弱弱,由丫鬟扶著過去,還不忘告罪。


    杜文秀跟來就是想看她能不能吃得下自己做的菜,哪裏又會怪她無禮。


    “你且嚐嚐,可還能入口。”


    一屋子人眼巴巴的瞧著楊氏坐了過去,由丫鬟布了菜在碗裏。


    黃瓜酸爽開胃,豬肝嫩滑,楊氏就著米飯連吃了好幾口。


    呂三桂喜形於色,不想楊氏臉色微變,旁邊的丫鬟早已有了經驗,迴手接了痰盂接著。


    不過楊氏這迴卻是沒嘔出來,微微擺了擺手,又示意丫鬟接著布菜。


    “嫂子真的是好手藝,我這肚子裏頭也不似先前那般翻騰,卻是好受了許多。”


    眾目睽睽下,楊氏直將麵前那碗飯吃完了才罷休,中途也有幾迴幹嘔,卻不似前幾天,一定要吐完了才行。


    杜文秀也開心不已:“既能吃得下,那每日裏未正和酉正,便使了小廝過來提菜,若有什麽想吃的,提前一天跟我說。”


    “多謝嫂子,給嫂子添麻煩了。”楊氏忙起身福了幾福,杜文秀不露聲色悄然躲過。


    “你要是與我這般客氣,那我可就不管你了啊。”杜文秀故意說道。


    楊氏聽了,從善如流,再也不提。


    隻是她到底懷著身孕,精神不濟,說得幾句話便昏昏欲睡。


    杜文秀見狀,忙起身告辭。


    呂三桂還想再留,她道記掛著家中孩子,呂三桂便不好再說。


    使了個小廝提了食盒跟著二人,直送到家才迴轉。


    迴到家,阿洛也做好了飯菜,洗個手正好入座。


    說起來楊氏竟能將杜文秀做的菜吃了不吐,阿洛不由道:


    “定是她家裏的廚娘偷懶,沒有把菜洗幹淨去了味兒給她做,不然咱們這也是家常菜,她怎麽就能吃得下哩?”


    杜文秀但笑不語。


    她覺得這其中定是有阿洛說的這部分原因。


    現在天兒熱,廚房裏燒個火,一會兒就濕透了衣裳,任誰也不想長時間泡在裏頭,有些工序說不得能省就省。


    不過,定是跟自己的炒菜技術也有關係啊,平日裏大家吃的,不過是蒸的煮的鹵的,左右離不開湯水。


    這炒菜隻放油不放水,隻要她對油腥不敏感,還是能吃下去些的。


    而且初一吃,吃個新鮮,與心情也有一定的關係。


    沒看她還是幹嘔不停,到底還是有幾分不適的。


    就算是自己走後她吐了出來,總比不能下肚的強,好歹能吸引一點兒營養。


    累了一天,晚間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杜文秀洗漱了迴房,倒下就唿唿大睡。


    因著齊三娘心疼女兒辛苦,今日便沒有把海生送迴來,跟著她住到廂房去了。


    杜文秀這一覺睡到次日太陽都升起老高,醒來後迷糊了一會兒,便又想起來許下叫呂三桂使人來提菜的話。


    急急忙忙起身梳洗好,她又去街上買了菜,叫秋月過去藏雅軒找大廚鄒師傅過來家裏。


    這會兒時間緊張,來不及跟月娘說一聲兒了,不如先把鄒師傅叫過來,做好菜吃了飯,再一道過去跟她打個招唿就是。


    東家有召,鄒師傅來得很快,一進門看見杜文秀正拿了兩個大肘子洗著。


    看見他來,杜文秀便把位置讓給阿洛,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對鄒師傅道:


    “鄒師傅,打從今天開始,你便上我家來學些新菜式吧,迴頭開業了都要用上的。”


    “你是大師傅,必要學的,不過學之前,咱們還得簽個契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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