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元伸手扶起雪萬山,兩眼之中,神色一凜,「軍令狀就不必了,但你若能替朕斷絕這個禍根,來日,朕準你的神位繼續享受香火,保雪城一方平安,有朝一日你若重生,再許以神王之位。」


    本已抱了必死之心的雪萬山,聞聽此言,依然如五雷轟頂。


    他這是讓他去死,讓他去跟方寸少君拚命,不但要拚命,還要想辦法同歸於盡,他不想背上親手殺子的惡名,就要借他的手去做。


    雪萬山如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們這條路,在雪薰一意孤行,頂替芷鸞,抱著少君的神位出嫁時,就該是已經註定了的。


    他和雪氏一族,已經再也沒有迴頭之路。


    「謝陛下!」


    雪萬山轉身頹然走出昊元的禦帳,長長吸了一口凜冽的風,強打精神,大步踏上戰場,做畢生最後一戰!


    然而,雪萬山畢竟隻是一個王,他有什麽資格將魔君請下陣?


    他隻有拚命,一路殺過去!


    他的死路,也是雪城一族唯一的生路。


    轟天的戰鼓再次擂起。


    勝楚衣這邊剛親自巡視了一周,準備迴去看看他的小畜生有沒有吃飽睡好,身後就又來叫陣了。


    真煩!


    他懶得理會,轉身要走,被焰殺攔下,「君上留步,前麵不對勁。」


    勝楚衣觀望了一會兒,眉頭便蹙地厲害,果然不對勁,雪萬山發什麽瘋?


    女兒還在他手裏,他這麽拚命為哪般?


    「雪薰呢?」


    焰殺慢悠悠晃了晃扇子,「這個,要問燦陽尊者了。」


    他剛才看見燦陽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就知道有問題,現在雪萬山又瘋了一般,必是雪薰出了事。


    勝楚衣隔空一抓,將還在滿戰場找雪薰的燦陽給橫加抓了迴來,「燦陽啊,找什麽呢?」


    「啊,內個,君上,我……」


    「帶雪薰出來。」


    「君上!不行啊!」


    「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沒報?」


    「是……是雪薰,雪薰不見了!」


    這時,雪萬山已經率領雪族軍隊,用幾乎不要命的打法,衝破了誅天軍第一道防線,竟然如一根尖刺一般,根本不記後路,直衝了進來。


    「我去會他!」焰殺羽扇一甩,便要上陣。


    「等等。」勝楚衣叫住他。


    焰殺停了腳步,卻並不轉身。


    以君臣之禮來看,這已是犯上,可這件事由他做出來,卻因為優雅的身姿而分外美好。


    這麽多年,他就算是跪拜在他腳下,卻也依然是優雅美麗,沒有半分低下之意。


    勝楚衣始終容他,也是因為欣賞他這一份驕傲。


    「不可戀戰貪功,本君不想失去一個得力的助手。」他負手而立,向他淺笑。


    焰殺也迴之以微笑,「謝君上。」


    「還有,玩的開心。」


    焰殺笑得就有幾分妖艷了,「是。」


    ……


    「方寸!你還我薰兒!」


    「方寸!你無情無義!你連她一個女兒家都不放過!」


    「方寸!她為了你,不顧一切,犧牲一切,你不肯善待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殺了她!」


    「方寸!我的薰兒,在你手中灰飛煙滅!今日,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


    雪萬山悽厲的嘶吼在戰場上迴蕩。


    中軍帳中,蕭憐聽得心驚肉跳。


    「外麵誰在?」


    「迴龍君,是我,花兒,我跟狗剩在外麵呢。」翠花在外麵答應。


    勝楚衣不但派了奶嘴來守著她,還將她最信得過的人都送了過來。


    「讓狗剩去前麵看看戰況,迴來報我!」


    「是。」


    沒多會兒,狗剩就一溜煙兒地跑了迴來,「龍君,俺迴來了。」


    蕭憐出不去,狗剩進不來,兩人隔著大帳外的結界,「快說,怎麽迴事!」


    狗剩就將看到的聽到的,說了一遍。


    蕭憐原地轉了一圈,若是龍有眉毛,也該是蹙在了一起。


    楚郎不會殺雪薰,不是不忍,而是不屑,更沒有必要。


    雪薰為什麽會突然失蹤,然後就被雪萬山認定死在了誅天軍中?


    一定是有人告訴他。


    誰?


    為什麽別人說了,他就信了?


    還有,他為什麽女兒死了,就這麽拚命?


    他是一代神王,是一城之主,身負一族命脈,如何會如此輕賤自己?


    除非,他已經隻有死路一條了!


    誰會將他逼上絕路?


    昊元。


    昊元又如何將本該身在誅天軍中的雪薰弄死,再將手下大將逼上絕路?


    一定是因為他有了更好的棋!


    不管這個棋是誰,他現在一定已經與昊元達成了一致。


    他們的目標,就是要勝楚衣的命!


    不好,有叛徒!


    「狗剩!你再跑一趟,去將這一戰前前後後,都打聽清楚,迴來說與我聽,我要知道,一共大小戰役多少場,都有誰出戰,其他人都在做什麽,從諸王到龍苑將領,一個不漏!」


    「是!」


    等到狗剩再次迴來,果然真的將外麵的戰事一一複述了一遍,大概內容與她在帳中聽到的。


    她將桌案上勝楚衣的那份名單一一對照,最後目光落在碧染兩個字上。


    出事之前的一段時間,他果然缺席了。


    蕭憐一爪子將那張紙給刨了個窟窿!


    五百年,她盯了他五百年,看著他老老實實地獻出自己的軍隊,老老實實跟了玄霜,老老實實地操練龍兵,從來沒有半點異動。


    她為了穩住那支寶石獸大軍,一直沒跟勝楚衣揭穿他,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他,以為他真的學乖了,卻忘了,這個人前世今生,都是一隻永遠養不熟的狼!


    「傳碧染來見我!」


    「是。」


    狗剩再次領命去了,可沒多久,便迴來道:「稟龍君,碧染不見了。」


    「混帳!」蕭憐龍尾橫掃,將滿桌子的筆墨紙硯全都掀了下去,「他果然叛了!」


    她轉身對縮在被窩裏裝死的奶嘴道:「打開結界,我要出去!」


    奶嘴哼唧,「不行,君上,說了,他不迴,結界不收。」


    它這句,倒是說的清楚完整,該是勝楚衣反覆告誡,它就記住了。


    「混帳!都是混帳!」


    她在帳中一聲咆哮,外麵守著的龍兵,連帶翠花,都腿上一抖,稀裏嘩啦跪了一地。


    「狗剩,替我給君上傳個話。」


    「龍君請講。」


    「你見了他,就說,『莫叫春早到。』」


    「哈?」狗剩撓了撓頭,沒聽懂。


    「哈什麽,快去!」


    「是。」


    狗剩人高馬大跑得快,轉眼間就衝到前線,來到禦轎下,「君上,龍君有急事讓小的轉告。」


    前麵不遠處,雪萬山已經周身浴血,卻如不死戰神一般,幾次撲倒又幾次爬起來,用雪族將士的屍體鋪成一道血橋,一步一步,艱難地,不要命地,如索命惡鬼一般向這邊闖來,就連焰殺,也嫌棄他那一身血氣沾身,且戰且退。


    可他閑淡神情,卻又將這悲壯一幕活生生玩成了似是在耍弄一隻瘋狗。


    勝楚衣目不轉睛看著前方的戰勢,殺戮和血腥讓圍觀的魔族都紅了眼,嗷嗷叫著,如一群餓狼,就等著獵物倒下,便分而食之。


    狗剩一聲吼,擾了他的興味,但既是憐憐有話要說,那便無妨。


    「什麽事?」


    勝楚衣從前麵血淋淋的戰場上收迴眼光。


    狗剩大聲道:「龍君讓俺轉告君上,就說『莫叫春,早到。』」


    噗嗤!


    禦轎下方簇擁著勝楚衣而立的幾個魔王便笑出了聲。


    雪印咯咯笑,「龍君這是想君上想得緊啊!」


    說完,又是一眾上上下下,肆無忌憚哈哈大笑。


    勝楚衣也含笑,「迴去告訴她,本君知道了。」


    他眼睛重新看向前方,靠進禦轎的層層疊疊奢華的柔軟靠墊中,手指在供著香爐的小幾上輕敲。


    莫叫春,早到?


    莫叫春早到。


    慎防碧染!


    ------題外話------


    看了這個標題,汙汙的你是不是誤會了呢?


    hia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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