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最喜歡什麽?” “……我的手。” 這個問題小宛兒遲疑了一下才迴答。昨夜陛下隻寥寥問了他幾句話,便再沒別的表示,他這個答案……是第一次見陛下時,陛下說的。 小宛兒恍惚了一瞬,仿佛又聽到了那冷漠陰鷙的小皇帝凝視著他的手時,淡淡的一聲“可”。 “宛兒宛兒?” 小宛兒迴神,收攏了思緒,似嗔非嗔地拍開了旁邊少年搖晃著他的手:“你有話便直說,別晃我,我累了一晚,腰正難受著呢!” 那少年的燦爛笑容裏便卷起了一點八卦的意味,他衝小宛兒眨了眨眼,附過來耳邊悄聲問:“我問你哦,陛下最後是在裏麵還是在外麵……呀?” 小宛兒笑容微僵。 他緩慢地吸了口氣,又緩慢地唿了出來,隨後抬手捏著袖子掩了掩麵,擋住了完全喪失笑容的嘴角:“討厭,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壓低了聲音,語調裏似帶著無限嬌羞:“陛下當然在裏麵……” 少年頓時嘩然,身子後仰,驚訝地哇哦了一聲,引得其他幾個沒聽見的少年紛紛追問。 不過小宛兒沒再搭理他們,他止了聲,咬牙切齒地在心裏補完了下半句。 ——在裏麵睡覺啊! 小宛兒被送進宮來,是為了討皇帝歡心的,結果進宮了好幾個月,他都沒被召過,正以為自己還沒得寵過呢就被打入冷宮了,梁公公卻突然派人來喊了他去。 他滿心歡喜,使出了渾身解數去討好陛下。想起初見時陛下似乎很在意自己的手,他更是在一雙手上下了好一番功夫…… 誰知陛下他居然! 小宛兒如今想到昨夜場景都覺得無法唿吸。 ——陛下捏著他引以為傲的一雙手,翻來覆去看了兩眼,就喃喃了一句“這麽好的手不去擦地板太可惜了”,然後就命他擦了一夜的地板! 他跪在外頭擦了一夜的地板,腰都要廢了! 狗皇帝!!! 一派喧鬧中,無人注意到角落裏原本恭敬站著的小太監倏而抬起頭來,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等少年們八卦聊夠了換了話題,他才低下頭來,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叉腰jpg):朕一夜七次。 原身也潔,先別問,問就是不舉。第4章 謝容最近過得很舒心。 他那天靈機一動,召了個小美人來給他打掩護,做出了耽溺美色體力不支暈倒的假象,成功逃避了第二天的早朝。 陛下“暈倒”後,梁庸平大驚失色,立刻傳太醫來來診脈,結果太醫診了半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梁庸平沉下臉:“不知陛下……” 正說著,龍榻上小皇帝低吟一聲,悠悠轉醒。 墨發鋪陳枕上,襯得他臉色越發蒼白,唇無血色。垂在榻邊的手動了動,虛弱無力地縮迴了錦被裏。 謝容睜著雙黑漆漆的眸,視線從渙散到逐漸清晰,他偏頭輕咳了一聲,看向太醫,聲音沙啞:“太醫,朕是怎麽了?” 太醫吞吞吐吐:“陛下……” 他之前聽說陛下在臨幸美人時暈了過去,差點沒跟著原地倒下——眾所周知給皇帝看病本來就是個很要命的事,這迴可能還涉及了陛下的男性尊嚴…… 往寢宮而去的一路上,他麵容愁苦,甚至已經想好了被滅口的十八種死法。 誰知來了一診脈,陛下除了平日過度酗酒導致的一點兒胃疾,別的什麽事都沒有,受寒發燒沒有,腎痛腎虛沒有,就連頭上磕的那小小的傷口都快好了。 他疑心自己把錯了,又連著摸了幾次脈……然後他開始懷疑陛下在裝暈。 不過他不敢說。 他遲疑著沉默了太久了,陛下約莫是不滿意,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視線變得銳利起來。 太醫立刻撲通跪下:“陛下龍體安康,並無……” 話還沒說完,謝容就緩聲打斷了他:“朕暈倒了。” 他涼颼颼地瞥了眼太醫,“朕現在覺得昏昏欲睡,體虛無力,渾身酸痛。你告訴朕,這是龍體安康?” 太醫:“……” 您可能隻是單純的縱欲過度累了腰。 太醫隱約意識到了什麽,但他來不及深思,就被陛下逐漸冰凍的目光紮得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陛下這是操勞過度,精……氣血難續啊!” 提心吊膽地吼完了這句話,太醫戰戰兢兢,生怕陛下馬上就要震怒,結果下一瞬,他卻感受到陛下的目光變得溫和了。 太醫緩緩地將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沉了下去,開始變得冷靜起來:“……最好能臥床休息數日,切莫過度操勞,否則恐怕會傷及龍……傷及根本啊!” 於是在第不知道幾次送走了太醫後,休著“病假”心安理得地再一次把早朝鴿掉的謝容,在寢殿裏無聊地數金葉子。 這是他思考許久才定下的戰略。 退位第一步,從轉變成不理朝政的昏君開始。 循序漸進。 不過裝病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他能光明正大地不去上早朝了,而不上早朝就不會撞見沉硯,他脖子上的腦袋就能掛得更安穩些。 壞處是梁庸平似乎真的信了太醫的鬼話,時時盯著他臥床休息,謝容想出去走走,都要被梁庸平以“時值夏秋交替容易不適”為由給勸阻了迴來。 不僅如此,梁庸平還天天催禦膳房換著花樣給他做藥膳補身子。 謝容小時候喝中藥喝多了,現在聞見藥材味就皺眉頭。 然而梁庸平對原身忠心耿耿,謝容占了小皇帝的身體,本就有些心虛,又是個耳根子軟的,梁庸平小聲勸他幾句,他就遭不住將那些藥膳都吃了。 謝容耷拉著腦袋,吃得不情不願。 吃著吃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隨口問道:“丞相這幾日在做什麽?可有進宮?” 他休病假的第二天,就大方又豪爽地下了道聖旨,命丞相沉硯代他早朝。 大臣們有什麽事,直接報與丞相便可,小事由沉硯做決定,大事再呈進宮裏。 說是這樣說,但那聖旨上明裏暗裏都在瘋狂暗示沉硯,大事他也可以決斷一下,不必呈上來打擾陛下“養病”。 謝容幾乎就是把“來吧來吧隻要你開口朕的皇位都給你坐”這句話擺在沉硯麵前了。 然而沉硯卻克己守禮,做足了臣子的本分,逾矩的事一件不幹,一下朝就老老實實把折子都送到了宮中。 被迫接收了一堆折子的謝容:“……” 他翻了一早上折子,雲裏霧裏,看得暈頭轉向,下午就斷然退出禦書房,眼不見為淨。 這會兒謝容想問的就是沉硯這幾天有沒有又送新折子進來。 不過顯然梁庸平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丞相大前日與禮部張尚書去酒樓裏共進午膳,前日去梨園裏聽了一下午的戲,昨日夜裏與工部宋侍郎去了風月樓,點了花魁來陪,直至酉時才散。” “今日早朝後倒是進宮了……” 驚雷劈下,謝容一個哆嗦:“他今天進宮了?他進宮做什麽了?” 他還保留著一絲卑微的希望,希望沉硯隻是隨便路過一下,然而梁庸平下一句話就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希望。 “……丞相送來了這三日堆積的折子。” 謝容:“……” 謝容的眸光一瞬間暗淡了下去,變得沒精打采起來。他想到禦書房裏堆積如山的奏折,眼角閃過恨鐵不成鋼的淚花。 沉硯這是怎麽肥四!送到手邊的權勢都不要了嗎?還想不想當主角了,明明在原書裏果決得要命,在小暴君死後第三天,就登基為皇…… ……等等,難道說,還是得走原劇情,除掉了小暴君,沉硯才能繼續他的劇情線? 謝容心頭一沉。 他兀自發呆,梁庸平悄悄抬頭,將他失落的神情都收入眼底,眉頭微動,攏在深藍袖子裏的手猛地收緊。 陛下仍舊在惦記丞相。 深受陛下重用的近侍大總管垂了垂眼。 …… 日子過的很快,眨眼就大半個月過去了。 這日早朝過後。 眾臣掰著手指頭一數,發現陛下第二十天沒有出現了。 若說他們剛開始還很鎮定,十天後有點疑惑,那麽現在就開始覺得不安起來。 雖然小皇帝性情古怪,有時候是殘忍了些,但不可否認,他在處理朝政上還是有一定能力的,至少登基幾年以來沒做過什麽重大錯誤決定。 甚至國運日漸昌盛。 朝臣權貴們能摸的油水也越來越多。 人就是這樣,自己的利益不受損的時候,就會對別人的缺點忍耐許多。 小太監尖細的一聲“退朝——”喊過,眾臣們紛紛都鬆了口氣,三三兩兩地往外走。 唯獨沉硯仍舊站在殿上,垂頭看手裏的笏板,眸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什麽。 有和他比較相熟的同僚湊過來問他:“相爺怎麽還不走?今兒酒樓出新菜,不如相爺賞臉……” “不去。”沉硯隨口打斷,手腕一轉,將笏板放進袖裏收好,“我還有事。” 同僚咦了聲。 之前陛下給沉相下聖旨的時候沒遮掩,聖旨裏具體內容和沉相被氣暈的消息在同一時刻瘋傳了出去。 眾臣都震驚了。 陛下愛美色,但凡出宮總要帶幾個美人迴去,這事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