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著他的火焰是藍色的,像天空和大海一樣的顏色,偶爾有一點金色夾雜在其中,像陽光揉成金粉灑落在海麵。不是傳統的橘紅色的火苗,或許也因為如此, 才會沒有溫度。“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我想象中鳳凰涅槃的火……”已經不知道多少歲的偽少年,依舊保持著孩子氣的心態,大約隨著身體年齡的退化, 心理年齡也跟著退化了,他用手指假裝戳著麵前的火焰,“已經一炷香的時間了,我還沒有完全複活,是因為你是假冒的鳳凰火焰嗎?”在他的麵前,原本靜靜燃燒的火焰猛地一下躥高、炸開,用這樣一種方式對他的汙蔑發出自己的無聲抗議。姚良恍惚間似乎是感到了一點熱度,但又很快消失,變得比之前更冷一些,仿佛燃燒盡了自己的熱量,於是少年大笑起來,火焰似乎更加不忿地快速跳動著。“你還是閉嘴吧。”在旁邊圍觀了這一切的熊貓一巴掌拍向他的契約者,然後意料之中地穿過了他的身體,隻不過看著自己的身體中嵌入一隻熊掌的驚嚇讓他才凝聚沒多久的靈魂有一點不穩定的趨勢,火焰氣勢洶洶地燃燒著,發泄自己的不滿,兩個人才終於消停片刻。熊貓毛絨絨地臉上寫滿了人性化的滄桑,幾乎想要向動物保護協會投訴自己的契約者對自己慘無人道的、非人的精神虐待,他脆弱的心髒真的承受不住。“我出發前沒想到你說的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就是替你收屍。”團子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雖然明確地知道這是計劃中最有可能性的結果,雖然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他就做好了準備,並且姚良在休息的時候見涅槃之火這個道具交給他,還設想了許多種情況,力圖找到最好的、不浪費的使用時機。但是,當團子趴在巨鷹的背上,在高空盤旋,注視著下麵的戰場時,它的心髒還是不自覺地揪成一團,為姚良的每一個動作,身上的每一處傷痕與滴落的鮮血感到緊張與痛苦。他看見一場算不上激烈的戰鬥,武力值的顯著差距,用單方麵的碾壓來描述更為恰當,獸王從象背上滑落後,獸群肉眼可見的憤怒起來。大象拚命搖晃著身體,企圖將這個該死的入侵者撞下去,粗壯的鼻子不停揮舞著,像鞭子一樣襲擊躲在它背上的人類,巨鷹甚至找不到降落的契機。而大象確實成功了,姚良無法在它身上站穩,不得不轉移了落腳點。在周圍都是憤怒的野獸的情況下,即便他有著最靈活的身手,也無法抵禦來自四麵八方的襲擊,更沒有機會去進行補刀的工作。姚團企圖讓巨鷹找到機會接應姚良,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希望自己拿到的道具有機會被使用,可惜幾次接近都被瘋狂的野獸逼退了,他不能太過冒險,因為涅槃之火能支撐一個人的複活,s級的世界裏,他不能確定自己的死亡是徹徹底底的消失還是迴到係統空間等待重逢,但他確定自己死去的話,姚良也不可能複活了。所以姚團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契約者被獸潮淹沒,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的人類對其的恐懼並非毫無道理的,這樣充滿力量的、野蠻的場景,會喚醒心中最直觀的恐懼。熊貓並不是一個脆弱的生物,但在感覺到契約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聯係斷開時,他還是感覺到了恐懼,這是一種陌生的情緒,盡管他愈發地冷靜下來。團子看著下方獸群的一舉一動,看見他們逐漸平息下來,他完全看不見自己的契約者在哪裏。隻能看見野獸們簇擁著雙目緊閉的獸王,他似乎已經投入死亡女神的懷抱,血跡在他髒兮兮的獸皮上蔓延開,但姚團並不確定,因為最後一劍不在要害,他隻是暈了過去,或許會因為失血過多還有破傷風死去,但現在他明顯還活著,胸口還有著微弱的起伏。不過野獸們已經確認他無法恢複健康,用頭部和鼻子去碰觸他,發現他不能馬上醒來,生命在流逝以後,嗚咽著表達悲傷,似乎已經確認了他不會再醒過來一樣。獸群在轉動著,從外部到中間,或者從中間到外圍,每一隻動物都在向他們的王告別。它們決定埋葬對方,不過失去了唯一的調和者以後,不同族群之間的矛盾開始凸顯,弱小的食草動物在告別後便快速逃跑,也有的直接逃跑了根本沒敢去告別。每一個種群都有它們自己關於安葬的習俗,每個首領都希望用自己的習俗來送別,所以衝突就此爆發,也不知道最初是那個動物開始攻擊的。換做是以往,姚團一定會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拿出一根竹子來啃著,看到激烈處還會鼓掌。但是現在,他焦躁地不斷用眼睛在獸潮中巡視著,想要找到自己的契約者,他從不相信神明,但現在也還在祈禱著,希望對方的身體不要太過支離破碎。獸群已經散去,大象獲得了最終的勝利,卷走了那位年輕的人類獸王。姚團終於在裸露出的地麵上發現了他死去的搭檔,他直接在半空中,從鷹背上跳了下去。熊貓用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收斂了對方的屍體,快速、輕柔,與外表不相符合的柔和,然後按照使用說明,在他的身體上方燃燒起涅槃的火焰。在藍色的火光裏,銀色的,閃著光的細沙堆積起來,慢慢變成煙霧狀,有了一個模糊的人形,最後凝聚成了珍珠白,那是靈魂的模樣,而火焰沒有熄滅,而是繼續燃燒著,開始為他重塑身體。感覺到契約迴來的那一刻,姚團承認自己鬆了口氣,他一直遊離在外的靈魂終於迴到了原位。然後,他就聽見自己的契約者用一種非常平淡的語氣提起自己的死亡,疼痛超過人體承受的閾值時就會沒有感覺,除了鋪天蓋地的黑暗外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覺,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經曆死亡,隻是他比較習慣係統抽離這種方式,沒心沒肺地仿佛之前死了一次的人不是他那般。姚團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一切擔憂、痛苦的情緒都是不必要的,當事人一點也不在乎,他看起來沒有好像隻是睡了一覺,而不是比撕碎,把他的身體拚接起來給姚團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他至少一百年不想玩拚圖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拒絕幫忙!”熊貓用爪子憤怒地拍擊地麵,草皮都被他掀了起來,以展示自己的憤怒,對麵笑著的混蛋一點也不理解他的心情,於是他更加強烈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不,再有下一次就由我來弄死你吧!”如果姚團的怒火可以具體化的話,那麽說不定能燒毀這一片區域,溫度一定比如今的涅槃之火更高,姚良便也不再沒事人一樣,他鄭重地承諾自己絕對不會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並且向自己的契約獸道歉,才勉強換來了原諒。新的身體被塑造出來,姚良在這個過程中居然還能無恥地要求火焰給他做一些調整,比如再加兩塊腹肌。最後他終於有實體、雙腳踩在地麵上的時候,藍色的火焰幾乎是用一種迫不及待地姿態消失,而姚良原本的六塊腹肌也多了三塊,然後九九歸一,這讓他低頭摸著肚子,看上去比複活醒來的時候還要悲傷。姚團很想換一個契約者,他頭一迴發現對方是這樣的不靠譜,活潑得就像一個真正的十九歲少年。不,等等,難道這是涅槃之火複活的後遺症?少年舒展身體,骨骼劈啪作響,他撿起了自己的佩劍,如同係統推銷時那會兒說的一樣,不會輕易損壞,不知道被多重的動物壓過、被踩了多少腳的劍還是那樣堅韌,沒有一點損傷。少年打理好自己的外表,正準備再哄哄熊貓,就捕捉到了一聲長鳴,陰影掠過眼前,他抬起頭,看見了姍姍來遲的敢死隊們。這當然不怪他們遲到太久,畢竟姚良提前出發,並且還讓姚團威脅那些小鳥,如果不帶著背上的人兜圈子,就會吃掉他們,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來得這樣早,已經是出乎意料地快速了,說不定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才能做到。幸好他們到來的時候,複活儀式已經結束,不然他還真的說不清。姚良輕鬆地想著,舉起手揮動,跟他們打招唿,巨鷹緩緩降落,然後……偷跑的少年迎接了狂風暴雨一樣的批評,末了才有人問獸潮呢,他們所處的草地一看就知道被獸群踐踏過,到處都是大量野獸行走的新鮮痕跡,尤其姚良站的地方,淩亂的腳印和被鏟開的草皮表露著這一切。“已經解決了。”少年輕描淡寫地說,眾人懷疑地看著,並不相信這麽輕鬆就能解決,他甚至衣服都沒有亂,卻也沒有反駁。他們又找了幾天獸群,飛鳥載著他們擴大了搜索範圍,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眾人才勉強相信,事情還是真的解決了。一人、一獸,化解了最他們活著這些年來最大的危機,投向姚良的目光也不由得添了幾分敬畏。少年渾然不知,一行人迴到基地,帶來了好消息,神經緊繃的眾人驟然聽聞,如同他們第一次聽到時那樣,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舉辦一場宴會。一切都恢複到正軌,所有人又陷入了學習地獄,據說四葉草博士的植株研究也有了重大突破。可是又出現了新的變故,之前離開基地的人中,有一個人遍體鱗傷地返迴,因為體力不支甚至沒有堅持到基地的門口,還是被外出的人發現給送迴來的。醫務點內在緊張地搶救,醫務室外等待的基地高層也神情嚴肅:那些離開北清沒有返迴的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第155章 第十六個世界人還在裏麵搶救,即使對於治療沒有多少了解, 送他迴來的隊伍也能從經驗分辨出, 他身上的傷口到底是來自於野獸還是人類, 爪子牙齒和利器是不同的。沒有人能確定他可以活下去, 他幾乎渾身都是傷口, 唇邊淤青眼角開裂, 肋骨處凹陷,有幾處穿透傷,更多的藏在布料下方, 隻能看見不斷滴落的血跡。每個人都希望他能堅強的活下去, 不僅出自對於一個生命本身的憐憫, 對同類遭遇的同理心,也有想要知道真相這個原因。外出的隊伍發生了什麽, 其他人還活著嗎?是什麽樣的敵人?隻有這一個隊伍遇難,還是有其他人狩獵?盡管這些人選擇離開,但說到底還是北清基地的人, 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還有親朋好友,即使不認識, 見麵也會覺得熟悉, 不可能完全分割,見到他如今的樣子會感到難過,也會為沒有歸來的來了擔憂。況且,並不能確定, 如今基地中外出探索的隊伍,會不會同樣遇見這樣的情形。站在門外的大多數人,更多的擔憂後者,他們當然也有一些憤怒,不過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不認為,需要特地去複仇,每一年都會有隊伍失蹤,不知道是死亡還是加入了其他的基地,他們也會在外出的時候看見屍體,通常情況下是被植物殺死的,隻有這樣還能分辨出外貌。有時候也會看見明顯是被人類殺死的隊伍,還沒有被野獸發現,如有人好心會安葬他們,不過大部分時間,都不會有人這樣做,他們已經對這樣的事情習慣到麻木了。如果是對於一個基地來說的滅頂之災,那麽可能會有人站出來,其餘情況,除非是直接在別人的基地中殺死馴獸師,否則怎樣的殘殺都會不了了之。基地其實不像過去末日前的國家,更多的是個人類聚集起來抱團活下去的聚居地,所以也不會有國民被殺國家會抗議甚至出兵這樣的事情。但姚良不同,他已經在盤算著要去找誰算賬了。有多少能力,就承擔多少責任,何況他早就將北清當做了自己的領地,以現代首領的思想,他自然而然地因為被納入保護傘的民眾明顯遭遇磨難感到憤怒,並決定去找罪魁禍首,這在別人眼中是魯莽的、不可理喻以及不可思議的事情,隻是現在還沒有人知道。有些得知消息的人迴來醫療點前麵看一眼,基地中的大部分人員都有認識的人離開,也會離開基地出去打獵或者采集,他們憂心忡忡,礙於高層們齊刷刷門神一樣站立在門口,沒有多少人靠近。從清晨到日暮,大部分人都被姚良趕迴去做自己的事情,隻有幾個人還留在這裏,夜色將至,他們才等到房間門的打開。艱難地做完手術的醫生虛弱地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一樣,他渾身都是汗水還有血跡,整個人就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站在最前方的執法隊手疾眼快扶了一把,讓對方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因為疲憊而顫抖著,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治療很成功。對方生命力的頑強值得敬佩,當傷員被帶到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出對方兇多吉少,不少沒有他傷勢嚴重的人都無法活下來,但是他並沒有放棄,盡管隻能處理一下傷口,不過西鳳帶來的那些新儀器,也在西鳳醫生的幫助下使用,起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