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說任何人,便是他自己,幾乎都要忘了他生於何年何月何日,若非那日在西山上阿暖問起,隻怕再過些年,連他自己都會忘了他的生辰。


    獨自一人太久了,很多東西很多事情對他來說早已不重要,不過是一個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不會有人在意的日子而已,記著又有何用。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不過隨意一提的日子,她會記在了心裏,讓他的心,沒來由的,如汩出了溫泉,淌得他整個胸膛都覺得是溫暖的。


    司季夏想對冬暖故說什麽,然張口卻隻有兩個字:“阿暖……”


    冬暖故隻是淺笑著,問他道:“要吃麽?”


    “當然。”司季夏隻覺自己喉間有些澀,暖得發澀。


    而當他抬手就要拿過冬暖故手裏的瓷碗時,冬暖故卻移開手不讓他拿到,而是兀自先夾起一口麵條遞到司季夏嘴邊,柔聲道:“我先喂你一口。”


    司季夏又怔了怔,放在膝上的左手微微顫了顫,並未說什麽,而是緩緩張開了嘴,誰知就在他的唇已經碰到了筷子時,冬暖故卻忽地收迴了手,將已經夾起的麵條又放迴了碗裏,隻聽她有些自惱道:“不行不行,這長壽麵最好不要咬斷,平安過來這邊坐。”


    冬暖故說完,捧著瓷碗就往廚房裏的桌子走去。


    於是司季夏那已經張開了的嘴隻能再慢慢合上,怔了怔之後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了冬暖故身旁,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冬暖故笑得頗為開心地將筷子遞給司季夏,而後定定看著他夾起麵條,放到嘴裏,慢慢嚼著。


    這是第一次在吃飯時司季夏與冬暖故並排而坐,而不是坐到她的對麵。


    司季夏雖然隻有一隻手,雖然他不能將碗捧起來,也盡管他在飯桌上很多時候都要俯下身去吃飯,但他的動作卻是文雅的,除了起初與冬暖故一起共桌吃飯時他會顯得緊張且有些狼狽外,近些日子他已沒有了初時的不安,甚至還會在飯桌上給冬暖故夾菜。


    冬暖故喜歡看司季夏笑,也喜歡看他吃飯時的模樣,雖然他從未捧起過碗,但卻從未讓她覺得這有何不堪,相反,她喜歡看他細嚼慢咽的模樣。


    是以冬暖故此刻就在旁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司季夏將她親手做的那碗長壽麵慢慢吃下,自她將他當做自己最珍視的人開始,她時常會覺得就算隻是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吃飯,也會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就像現在,她看著他弓著脖子一點點將她做的那碗麵吃下,她覺得開心,覺得天都是溫暖的。


    因為無法捧起碗的緣故,要想將麵前的一大碗麵不咬斷地吃完,司季夏隻能一直弓著脖子,冬暖故看得有些心疼,便伸手去幫他揉了揉脖子,司季夏一愣,險些將麵咬斷。


    冬暖故笑了,忽而眼睛一亮,邊揉著司季夏的脖子邊站起身,站到了身後,忽然就覆到了他背上,將雙手環在了他的脖子前。


    冬暖故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司季夏整個人都僵住了,筷子險些掉了,也沒控製住嘴,把麵條咬斷了,這把麵條咬斷了之後,他忽然有些不安和緊張,有些愣愣地看著已經吃了一半麵條的瓷碗,抱歉道:“阿暖,麵條……斷了。”


    聽語氣,像是個做錯事了的孩子,惹得冬暖故笑了,開心道:“斷就斷了,反正我不信這個,怎麽樣,好不好吃?”


    冬暖故說著,從後湊到了他耳邊,笑吟吟的。


    “好吃。”司季夏看著環在自己脖子前的冬暖故的雙手,有些紅腫,想來是今日忙活了一日的緣故,他想碰碰,卻又有些不敢。


    “真的?”冬暖故有些不相信,挑挑眉反問道,“你吃得完就吃,吃不完就不要勉強。”


    “嗯,真的。”司季夏微微一笑,又開始動筷,道,“我吃得完。”


    其實,麵條並不好吃,麵和得不好,麵條有些寬,有些粗細不一,看得出不是扯成的而是切成的,麵條沒煮熟,中間還是硬麵,湯汁的味道有些奇怪,打的雞蛋全散開了,最主要的是,沒有鹹味,冬暖故忘了放鹽,這整一大盆麵條,吃起來可說是寡淡無味的。


    可是司季夏覺得好吃,像他六歲那一年的生辰那碗芝麻餡丸子一樣好吃。


    冬暖故伏在司季夏背上看著他將滿滿一大碗麵吃光,再看著他捧起碗欲將碗裏的湯也喝了,冬暖故想了想,在司季夏喝下第二口湯時從他手裏搶過碗,自己喝了一口。


    隻一口,冬暖故便覺想吐,繼而將碗拿得遠遠的,避開了司季夏伸出來要將碗拿迴的手,皺著眉道:“這麽難喝,別喝了。”


    “我不覺得難喝。”司季夏垂下手,輕輕一笑,“我覺得好喝。”


    冬暖故將眉心擰得更緊了,眸中有些愧疚之色,有些惱道:“沒有鹽,你怎麽不說!?這麽難吃還吃完了,不怕吃壞肚子!?”


    “你,你這個傻木頭!”冬暖故不是惱司季夏,而是惱她自己,這是她人生第二次,覺得自己失敗。


    “阿暖。”司季夏見冬暖故的眸光晃顫有些厲害,忙站起身,抬手輕撫向她的臉頰,邊用拇指指腹輕輕擦掉她臉頰上的汙漬邊輕柔道,“阿暖是做給我吃的,我覺得好吃不就夠了嗎?阿暖不必自責,我很高興,很開心。”


    司季夏的手很冷,也很粗糙,撫到冬暖故臉頰上卻讓她覺得心安,隻見冬暖故將手中的瓷碗擱到桌子上,張開雙臂抱住了司季夏。


    司季夏又是一怔,而後也才抬起手,輕輕擁住了冬暖故。


    少頃,冬暖故才鬆開司季夏,轉為握住他的手,朝他笑道:“很晚了,迴屋吧。”


    “好。”司季夏迴握冬暖故嬌小的手,與她並肩走出了廚房。


    灶膛裏的柴禾正漸漸熄滅,廚房裏一團亂糟,冬暖故想,大概秋桐看到時會再不想讓她進這個廚房了吧。


    而就在司季夏遇到秋桐的時辰,陌上闌珊,右相府的一處院閣,樓遠的住處。


    樓遠有潔癖,並且是較為嚴重的潔癖,他需要每天夜裏都泡澡,否則他第二日絕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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