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輕易便露出馬腳,衛戧第一反應:莫不是個陷阱?


    她實在是吃過太多“豆”,瞧見“圓”的,就生理性反腥!但腦子隨即轉過彎來,虞薑的成長過程中,被施足肥料,所以她從小就辣口,待她終於從小薑長成薑母,繼而生出薑芽,是既恐那芽遭風吹,又怕那芽受雨打,肥料也不敢施得太過,擔心燒壞苗子……所以現在的衛敏和當年的虞薑比起來,道行自不在一個品秩上,加之衛敏羽翼未豐,又匆匆嫁入馬家,身邊無人可用,倉皇間行事,怎麽也不可能做到像虞薑一樣滴水不漏,出現紕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通這些,衛戧玩味笑道:“大黃、紅花?此等‘刺激’對她那‘無辜孩兒’來說,確實難以承受,豈能不流掉?”她之前還納罕,衛敏身康體健,怎的那般容易就流產了,這樣一來,就很好理解了。


    衛敏自己也曾幾次三番的強調,從她娘那裏習得醫經藥理,就好比衛戧本不耐煩翻書閱典,但為了學以致用,也會勉強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學習,而衛敏是絕對不曾有過懸壺濟世的念頭,跟她娘學的,都是對自己有用的醫術,至於用在什麽地方……


    腦子裏靈光一閃,衛戧突然聯想到,虞薑懂得能使婦人流掉身孕的醫術,而她娘當年便莫名其妙的流掉孩子,壞了身子,後來好不容易懷上身孕,可她和芽珈卻是胎中帶毒,要不是萬幸被她師父所救,早就隨她娘去了。


    也正因為如此,嚴守女德的姨婆,才在早年對她上躥下跳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幼時體弱多病,師父說唯有後頭鍛煉才有可能彌補先天的不足。


    而芽珈,則完全沒有她的幸運,即便師父手段了得,當年從閻王手中給芽珈搶迴一條命來,但她腦子受損,一輩子都是稚兒心性,後來更是近乎枯木朽株,勉強用稀世奇珍吊著一條命,隻因她出征前同她說:“芽珈,等我迴來。”那傻丫頭便咬緊牙關,從不肯鬆懈一絲一毫,替她守護著諾兒,痛苦地熬過一日又一日,每次托信使捎來的家書,都是報喜不報憂,可信使是有眼睛的大活人,他們會看會聽還會說……


    如果這一切並不是天災,而完全是*,豈容她善罷甘休?


    “主,主君,”迴來給衛戧送消息的親信,瞧見被她捏碎的瓷杯碎片刺進她手掌,此刻衛戧的手掌已是鮮血淋漓,而她卻渾然不覺,忍不住出聲提醒:“您的手……”


    衛戧聞聲迴魂,順著親信目光低頭看過去,這才感覺到痛,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點小傷對她來說當真不算什麽,淡定的鬆開手,拽過旁邊用來寫字的白色絲帛,簡單的處理擦拭過傷口,又用幹淨的絲帛纏繞住手掌,抬眼看向那親信:“增派人手,保護好那藥鋪和寄蓮。”又想起已經是個廢人的瑞珠,夫婿不要她,兒女也棄她不顧,但他們畢竟從前是一家人,虞省的事情,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且瑞珠本身就是虞薑的心腹……想到這裏,突然高聲來了句:“不好!”


    那親信被她嚇了一跳:“主,主……主君?”


    衛戧豁然起身,拔腿就往外走,邊走邊命令道:“事不宜遲,趕緊行動。”


    親信領命,緊隨其後往外走,可衛戧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見滿頭大汗的裴讓從走廊那頭急匆匆走過來,她詫異駐足:“哥哥?”身後的親信不敢耽擱,跟她打過招唿便離開。


    裴讓來到衛戧眼前,簡明扼要的將他之前的行動陳述一番。


    說他去調查虞省那邊情況,無意間撞見給瑞珠送飯的人,總感覺那人的行動有些鬼祟,便攔截下來,一查,那人食盒中的飯菜竟摻了毒,他不能確定所下究竟是何種藥物,不過可以肯定,瑞珠的狀態十分不好,想必已然中毒,他把瑞珠蒙著眼睛帶入莊園,至於那個跑腿的,他是威逼加利誘,放那人迴去穩住那幕後主使,當然,為防萬一,派去兩個有主見的高手暗中盯住,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該出手便出手。


    在衛戧記憶中的裴讓,一直是個被動領命的人,如今竟會主動出擊,真叫她莫名感動,且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掐在她心坎上,與她真是十足的默契——她之前忙昏了頭,直到方才經由衛敏的所作所為聯想到虞薑的為人,若她的生母當真是被虞薑所害,那麽惡毒程度遠超她現象的虞薑,為了自保,殺幾個無用之人滅口,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衛戧隨口問裴讓,怎麽想到做出那些安排的,倒把裴讓問愣,他一臉茫然的搔著腦袋,說他也記不清了,腦子裏好像突然就蹦出那麽個念頭,莫名覺得合理,就照辦了。


    不管裴讓究竟是怎麽想到的,隻要他做得好,就該予以表揚,誇讚完了裴讓後,衛戧隨他去看瑞珠。


    當初在她麵前趾高氣揚的胖婦人,此刻奄奄一息的癱在那裏,消瘦到脫相不說,還有一股屎尿的騷臭味迎麵撲鼻而來,露在外麵的大腿上更是布滿褥瘡,怎一個“慘”字了得。


    其實就算虞薑不對瑞珠下黑手,以現在的瑞珠,也沒辦法痛快的賣主求榮,畢竟她的舌頭早就被割掉,當然,隻要這個人還在,有耳朵,腦子也能動,還是能從她這裏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衛戧檢查過瑞珠的狀態,又查看過那些摻毒的飯菜,確定瑞珠還有救,先給她用上三師兄的靈丹妙藥,又吩咐下人給她好生清理一番,再換身衣裳。


    跟在衛戧身後幫忙的親信聽說那飯菜中的毒並不十分嚴重,有些搞不清狀況,忍不住咕噥道:“屬下有一事不明?”


    衛戧平日裏跟這些親信就像好哥們一般相處,聽到這話,自然而然的應道:“什麽事?”


    那親信撇嘴道:“既然那幕後黑手決定滅口,怎的不一下毒死她一了百了,反倒搞得這樣麻煩,給我等留出機會。”


    衛戧冷笑一聲:“因為她行事謹慎慣了,如果一下毒死瑞珠,非但不利於隱藏罪證,而且在這關頭,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反正瑞珠已經這樣,讓她‘死於疾病引起的髒器衰竭’,是既合情又合理,而且就算她沒死成,虛弱到這種程度,也沒辦法出麵指正她,何樂而不為?”


    那親信糾結道:“人都這樣了,我們該怎麽辦呀?”


    衛戧不甚在意道:“不是還沒死麽,既然沒死,就有辦法。”


    瑞珠雖始終緊閉雙眼,可在聽完衛戧的話之後,卻默默的流出眼淚來。


    衛戧無暇理會瑞珠的心情,在她看來,瑞珠助紂為虐,會落得如此下場,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而且瑞珠並非無腦之人,在她當初幫著虞薑禍害別人的時候,就該想到,當日她所禍害的人,早晚有一天,會變成自己的參照,所以說,即便此刻的瑞珠看上去如此淒慘,但也沒什麽值得同情的,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些慘死的人,不會因她幾顆眼淚就活過來,不是麽?


    衛戧又交待幾句,便匆匆離開這臭不可聞的房間,迴頭看看緊跟在她身後的裴讓,他自講訴完帶迴瑞珠的大致經過後,便沒再吱過一聲,此刻更是蔫蔫的,十分沒精神的模樣,衛戧猜他大約是累著了,便讓他先迴去休息一會兒,而她自己則快跑起來,有些事情,現在隻能去問姨婆了。


    姨婆知道衛戧一早就把芽珈找過去受累,那是正經事,當然不可能去阻止,而且芽珈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她的戧歌”的忙,十分開心,所以姨婆隻能在事後給芽珈熬從前收集來的補腦湯,在這方麵,姨婆信不過旁人,每每都要親自動手,包括食材的選取和藥物的搭配,熬好的湯水也要親自端給芽珈,當然,如果衛戧在的話,也會跟著芽珈一起沾光,雖然她動手的機會遠遠大過用腦的程度。


    此刻姨婆的補腦湯還沒熬到時辰,她肯定是要在廚房守著的,所以衛戧沒出所料的在廚房找到她。


    姨婆見到衛戧,滿臉慈愛的笑道:“你這孩子,從前最是厭煩喝這湯,今日倒是懂事,竟主動來尋,不過你來得有點早,這湯還欠點火候,先去忙你的吧,迴頭我給你送書房去。”


    衛戧看也不看灶上的湯鍋,上前一步:“姨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問你。”見旁邊還有人在,談話實在不方便,出手拉住姨婆:“你且隨我來。”


    姨婆扭頭看向自己的湯鍋:“誒,我的補腦湯還在,現在走不開,什麽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在這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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