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衛戧隻覺“嗡”的一聲,腦袋瓜瞬間大了兩圈半還不止:“死小子又在胡說八道。”毫不客氣抬腳就踹。


    王瑄如一尾滑溜的泥鰍,靈巧的閃避開衛戧的攻擊,一眨眼便起身下去了,長身玉立的站在床邊,一手攏緊絲袍,一手捋順披散的青絲,莞爾笑道:“那話的確是逗你的,不過你再不醒來,你那護衛可是的的確確要把這城中的醫者鬧得不得安寧了。”


    “護衛——我哥哥?”


    王瑄輕笑道:“說什麽都不肯相信你隻是在熟睡,強擄來七八個巫醫,得到同樣的迴答,非但不曾放下心來,反倒端出一副吃人表情,差點嚇破那些老人家的小膽子。”


    反正同榻而眠也不是一次兩次,別說僅僅是衣衫不整,就連□□她也見過了,這種事情,大概都是睡著睡著也就睡習慣了,衛戧懶得和王瑄爭論究竟是她粗魯殘暴強行把他拖上來,還是他厚顏無恥硬是自己爬上來,她隻關心:“我睡了多久?”


    “昨天中午睡下的,再過一會兒就子時了。”


    “這麽久!”難怪裴讓要擔心,誒,城裏的巫醫?難道裴讓他們也進來了:“我們還在築境的城池裏?”


    王瑄穿戴整齊後,從旁邊的架子上拉下另一件衣裳:“怎麽可能,那處幻境連我的人都進不去。”他知道她醒轉後聽說裴讓的事,肯定著急出門,也不攔她,甚至還賢惠的遞上外套。


    衛戧自然而然的伸手接過衣裳,邊穿邊問:“當初我們由境魑引路,從附近城池馬不停蹄趕到這無名山脈就花了一天時間,進山之後又繞了好些日子,我才進入那幻境中,你們怎麽走得這麽快?”


    王瑄耐心作答:“其一:有桃籙在,他可是備受魁母寵愛的小弟子,一個頂上不知多少境魑;其二:我們是直接從水月鏡花之境另一邊出來的,下山就進城,自是快。”


    提到桃籙,再看王瑄,靈光一閃,衛戧突然想明白,難怪她一直對初次見麵的桃籙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全是因為那副油滑腔調——他二人在這點上,頗為類似。


    “那個桃籙……”


    “如何?”


    “油嘴滑舌的。”


    “投到魁母座下之前,他是純野生的,你要體諒他!”


    衛戧坐在床沿彎下腰穿軟靴:“你和他有點像。”


    王瑄盯著衛戧,沉吟一下,道:“當時年幼無知心性不定,大半時間都和他在一起……”


    衛戧站起身斜睨他:“這麽說來,渡引也是受他影響?”


    王瑄果斷道:“渡引是他一手帶大的。”


    言外之意:當初他和他的鳥歲數小不懂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被帶壞……結果把罪過全推桃籙身上,也不體諒人家一介野生了!


    還有正經事要處理,沒時間擱這跟他閑扯,衛戧抬腿就走,卻被王瑄一把拉住:“等等。”


    衛戧不耐煩道:“還有什麽吩咐?”


    “這個,還是拜托你幫我收著罷!”


    衛戧低頭一看,又是嵌著藏詩鎖的金絲楠烏木盒,她不解的審視王瑄,實在猜不透他在玩什麽把戲。


    不過有一點很清楚,就是這裏如果存有玉牌,絕對是那塊“玨”字牌,因為“瑄”字已被她妥善收藏起來,要知道一塊牌子能換王氏下一任族長三個承諾,她豈會疏忽大意!


    盒子沒鎖,打開一看,果真是那塊他用三個承諾贖迴去的“玨”字牌。


    雖在意料之中,卻還是讓衛戧心驚了一下:他什麽意思,當初不計代價弄到手,此刻卻又兒戲似的交給她?莫非這玉牌已經報廢不值錢,所以他反悔不打算履行承諾,跟她在這退貨索賠呢!


    平心而論,這玉牌原本就是他們家的東西,她拿著他們家的東西跟他索要大筆財物,確有勒索之嫌,但那些金銀珠寶多半已經被她拿去換了大宅子,而且芽珈很喜歡那裏,所以她暫時絕對拿不出那麽錢來還他,不過他想要拿迴鎖在她腳腕上的那條破鏈子,她絕無二話。


    就在衛戧斟酌著怎麽說才能委婉的表達她手頭不寬裕的現狀,勸他暫時打消搖搖她就能在接到錢念頭時,王瑄又仗著身高優勢,順手撫摸她頭頂:“無需多慮,交給你保管,大家都能安心。”


    大家?誰和誰?


    “還有啊,桃籙害怕被凍蔫失去美貌,昨天急匆匆的上路了,他說,待到春暖花開時,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自帶酒水來與你暢飲三百杯,當然,不辭而別也怨不得他,實在是你睡得太死……”


    衛戧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行了,我知道了,東西我會替你好好保管的,還有什麽事,等我有空再說。”說罷扣好盒蓋上了鎖,塞進她隨身的革囊,轉身就走。


    出門之後才想起,竟沒看到渡引,難道被桃籙帶走了?


    長長的走廊裏安安靜靜,起初衛戧並沒有在意,畢竟已經這個時辰,沒什麽事的人早該歇下了,可又走了幾十步,終於察覺到有問題,看走廊兩側房間都是尋常百姓家常見的木門,腳下的地板也是粗糙陳舊的,甚至還有缺角斷裂現象,所以這裏不應該是什麽大型宮殿的內部,可如果是普通民居,走了這麽久早該出去了——誰家房子這麽直通通的蓋上一大排!


    衛戧耳力過人,但在這安靜的夜晚豎耳聆聽,居然什麽都聽不到,令她不由繃緊神經,又走了幾步,發現走廊盡頭悄無聲息的冒出一團白花花的東西,衛戧抬手探向腰間,結果摸了個空,才想起來剛才急著出來見裴讓,並未佩劍。


    “女郎——”


    聽著有點耳熟,衛戧定睛再看,那團白已近在咫尺,竟是渡守:“你怎麽在這?”


    “那些人實在太吵,阿瑄怕他們打擾你休息,就將這裏與外麵隔絕開來,擔心女郎走不出去,遣愚來給女郎帶路。”


    難怪明目張膽趴上她的床榻,原來是有恃無恐,不過還是令她倍感驚奇:“你家主君還有這等本事?”


    渡引應道:“在他還是個正常孩子時,就喜歡奇門遁甲,排兵布陣,那封印既是被女郎解除,便是說女郎破了他布下的石陣。”


    正常孩子?聽著怎麽怪怪的;


    解除封印?她解了什麽封印;


    破了石陣?是指存放“玨”字牌那株詭異的老桃樹外的石陣?


    “當然,那時他才六歲,閱曆尚淺。”渡守歇了一口氣,複又補充道。


    衛戧嘴角一抽:它令堂的,真是受夠這些扁毛禽獸了!


    出乎衛戧意料,待她終於走出大門,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形似乞丐的祖剔。


    祖剔見了她,甚是激動:“郎君,我們可算見著你了!”


    衛戧滿懷歉意:“真是抱歉,讓諸君擔心了。”


    後來衛戧一邊喝著王瑄老早命人備下的肉粥小菜,一邊聽祖剔將她失蹤後的事情。


    先說司馬潤,找了兩天還是沒有任何結果,急的他眼珠子都紅了,與喬楚等人謀劃準備調遣大隊人馬前來進行拉網式搜索。


    再說裴讓,在她失蹤的那七天一直懊悔自責,但他是個悶葫蘆,並不把心事掛嘴邊,把她丟了的第三天,祖剔擔心再讓他那麽不吃不睡的熬下去,這人就得廢了,於是和大家合夥把他灌醉,後來便聽他一直念叨說出發之前,他奶奶還特意叮囑他,讓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可那天她明明讓他跟她走,他卻不聽話……


    至於今晚她醒來,守在這邊的是祖剔而不是裴讓,理由也很簡單,好不容易找到她,結果她卻一直“昏迷不醒”,以致促使裴讓生出戾氣,祖剔害怕放任他繼續,搞不好就要弄出人命來,無可奈何,隻好一手刀放倒他,然後讓差點嚇尿褲子巫醫開了副安神藥給他灌下去。


    同時被放倒的還有司馬潤,當然,祖剔他們可沒那個膽子敢對琅琊王下黑手,喬楚他們更不敢,好在作為司馬潤至交好友的王十一郎沒任何顧慮,也實在不忍見好友這副模樣,他抬手一揮,隨侍在側的白衣女婢上前一步,抬手就劈,幹脆利索——司馬潤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趴趴的倒下去了。


    王瑄四個女護衛——白甲、青奴、緑卿、紅友,衣色如名,卻不是為她們喜好,而是因王瑄十歲前眼睛不好,讓她們這麽穿,容易分辨。


    而這四女之中,屬白甲功夫最好,也是手勁最大的,讓白甲動手,如果她十分收斂倒還好說,萬一她稍不留神,司馬潤就得長睡不醒。


    但看祖剔對他二人堅貞不渝的友情一臉豔羨的表情,叫衛戧開始懷疑:莫非是她被坑死之後心態不好,總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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