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磁盤的內容僅是一係列音樂文件。”韋查爾斯推過磁盤,並匯報相關情況,“我已拿去讓音樂大師分析過,從這些音樂的元素和錄製上推測這上麵的原聲帶音樂作品估計是在三十年以前。在那個年代的帶子想要保存幾十年還能讀盤是不大可能的,磁盤是在幾年後拷貝保存到現在,而且這張磁盤在刻錄時有把原唱片的聲音經過後期處理的痕跡。”

    “音樂?”布倫卡頭微微向他躺著的沙發上靠仰著思索。

    “磁盤大約是二十年以前的,裏麵的音樂人也非出自專業的歌手和專業的音樂人,可以看著是屬於個人收藏。”韋查爾斯若有所思的看著布倫卡,他該早已遺忘了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感情了吧。但他還是想看看這個沒有感情的男人那皺褶的臉上能否牽起變化,“我們查到這張磁盤上的歌全是出自一位名叫黛羅文的酒吧女歌手。雖然從她的唱腔、用氣等都顯示出她不曾受過專業化的音樂訓練,但上天卻賜予了她一個好嗓子,她的聲音給人極具吸引力,擁有這樣的嗓子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被淹沒在人群之下。這些歌曲沒有向外界公開過,除此以外能夠得到那位女歌手的資料極為有限。”

    布倫卡在記憶裏搜尋著這個名字,韋查爾斯提供給他的這些細節讓他一時抓不住關鍵所在的重點,“查到寄磁盤的人是誰了嗎?”

    韋查爾斯聳聳肩,他非常了解布倫卡從來不會把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任何一段感情單純的隻是感情化,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或許你聽過這上麵的歌之後會覺得是誰寄這東西給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曾有這樣一個女子隻為你迸發生命的精彩,她用自己的聲音闡述了一顆隻屬於你的心。寄來這張磁盤的人或許隻是單純的因為曾受人委托。”韋查爾斯說這些話多少帶了點感情,一改平板匯報工作的單調語氣。布倫卡少有見到他在他麵前感情用事這一麵,難道一張莫名的磁盤竟觸動了他,布倫卡看到放在自己麵前的磁盤。

    “磁盤裏麵有一段前序介紹,應該是後期加上去的。說是一位女子曾拜托轉交一張唱片給她心愛的男人,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委托人一直尋找的這個人好像在這個世界消失了,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直到前不久才得到這個男人的消息。”

    韋查爾斯沒征求布倫卡的意見,直接把磁盤放入電腦驅動,“我就不打擾你重溫舊情了。”在音樂還沒響起之前,他徑自退出了房間。

    整個房間的空氣緩緩的落入一個女子飄逸而極富磁性的嗓音裏,布倫卡被她那毫無瑕疵的聲音漸漸的包裹起來,一首首滴轉的情意入侵了他那斷垣殘壁的記憶。他有過很多女人,都是立足於各種目的之上,與愛無關。年輕時的他善於與女人周旋,往往從一些女人那裏可以獲得他想知道的重要信息,那隻是他需要的一種手段。曾一度在他陷於危機四伏時,他利用女人對他的感情為自己脫險,甚至於那些因他而喪失了性命的女人,他根本沒時間去為她們惋惜。

    縱使他經曆過很多,但往事知多少?像他這樣的人根本沒有時間去迴憶過去,他已不記得唱歌的女人是誰?他的思緒此時跟著深情的歌聲遊移著,潛入記憶裏那片滿是綠色蔓延的世界,在他的心上惟一烙下過影子的女人隻有一個,在英格蘭的高爾夫球場上,用球技打敗他的同時也打中了他的心的女人。那是在他四十多年的生命裏,第一次想要一個女人陪伴在他的身邊。

    屋子裏飄蕩的聲音猶如織起的一張網,布倫卡早已模糊的記憶被漸漸的粘織起來。混合在歌聲背景下的那些錯亂的雜音,讓布倫卡好像迴到一個吵雜的酒吧裏,他尋找著記憶裏的某個聲音,腦海閃過一些淩碎的畫麵。布倫卡聽著她用極盡纏綿的柔情傾述著塵世情殤裏的故事,她的麵孔漸漸的從聲音裏浮現。好似他死去了的記憶被歌聲喚醒,他隱約看到自己和一個酒吧女歌手的纏綿,他說很喜歡聽她的聲音,希望可以把她的聲音永遠帶在身邊。她說她的聲音可以為他一人而保留。

    他的記憶倒入另一幅畫麵,五角大樓前的混亂中,有一個女人衝向他,他本能的扳動了手中的槍,當子彈穿過她的心口,她投來的目光裏有著深深的愛意和不相信,那一刻讓他的心微震。他看見她用力的想要舉起手中的東西,但卻在半空中掉落了下來,同時那個女人身邊有一個小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也埋在了那段記憶裏。

    默爾克看著所撐握的資料,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一動不動的沉默著,他涉足的世界充滿了未知,即使步步為營,他存在的人與人的世界裏有所在乎的人也依然無法保護。他們都相信諾貝娜會安全的迴到他們的身邊時,事實卻告訴他們,諾貝娜永遠的從他們的存在中消失了。

    “我們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尋找到的諾貝娜是她嗎?”默爾克看著畫麵上瑪琳卡那張並不算太陌生的臉,但那不是他熟悉的諾貝娜的樣子。他抬頭看著蘇格,很不相信蘇格帶給他這樣的一個事實,“格,你知道我是最了解諾貝娜的人。”

    “對不起!”除此之外蘇格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麽。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諾貝娜離開澳洲後再次迴到曼穀的目的是要擁有一個能夠接近布倫卡的身份。其實隻要她願意,組織可以幫助她偽造出多種身份達到她的目的。

    “不是的,她不是的,諾貝娜不是這個樣子的。”默爾克推開輪椅向外走去。

    “默,我們還有什麽殘忍的事實是不能接受的呢?”

    默爾克停止了動作,埋下頭的姿勢表示他把承載的痛苦一點點收斂起來。他在心理一遍遍低喚著這個名字,“諾貝娜,諾貝娜。”

    “也許諾貝娜最先做出選擇的時候很矛盾,但她後來的每一步行動都很冷靜,她很清楚隻有她才有辦法帶出潛藏在黑漂組織的秘密。”

    默爾克仍有些不甘心的道:“不是確定了諾貝娜是安全的嗎?”

    “但她選擇的是離開我們。”蘇格知道這個時候隻能徹底掃除他僅存的希望,這讓他再一次看到人最難的是操控自己的靈魂。有時候必須把自己折疊了再折疊,內心的自我早已滿是皺褶的擱置在某個角落,“難道你看不出諾貝娜選擇維護布倫卡的用心嗎?她是以一個女兒的身份在保護一個父親。盡管布倫卡根本不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但她還是違被了自己的組織沒把鑰匙交給國際商會的負責人。”

    “格,你是要說諾貝娜的不是了。幸好她沒完成任務,國際商會也不過是想通過黑漂組織的情報壟斷世界的經濟貿易罷了。”

    蘇格看著默爾克有些萬念俱灰的樣子,他們都是一群把世間談情說愛歸為俗不可耐的事,以為把在乎的人悄悄放在心上足可,卻不曾想到這份在乎的重量已是全心全意的愛。

    一個人可以占滿另一個人的心,亦可以掏空他的心。他們都試著不讓別人占滿自己的心,因為害怕沒有勇氣麵對有那麽一天可能自己被掏空的樣子,他們都是好不容易才保留著自己的人。

    “我要去見見她。”默爾克想見諾貝娜,即使是最後一眼,他推動著輪椅迴到通訊器間準備與佐溫聯係。

    “你能習慣嗎?她已經完全拋棄了她的真實麵目。”蘇格緊皺眉頭,諾貝娜把自己弄得麵目全非,或許隻是想用另一種方式保持著與父親的聯係,同時打算永遠不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是一種怎樣矛盾的心理麵對自己的情感呢?蘇格難以想象那種充滿仇恨又渴望得到親情血緣最原始的一種愛。

    默爾克一怔道:“她的樣子早已刻在我心中了,不管她變成什麽麵目,隻要是她在我麵前,我都能從那些陌生的輪廓中找到她的影子。”

    “你現在去見不到她的,諾貝娜的遺體正在修複中,我們都希望能夠還原她本來麵目。”

    “那你這次來見我是什麽意思?阻止我去見她?還是害怕我見到諾貝娜這個樣子承受不了打擊?”默爾克有一種被排除在整個事件之外了,蘇格毫不隱瞞的盡量把諾貝娜的一切真實情況帶來給他,是想讓他麵對事實。默爾克搖搖頭,用有些虛弱的聲音強調著:“格,相信我,我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諾貝娜在消失的一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裏,她經曆的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蘇格不相信有誰能坦然做到失去一個夥伴的事實。在一切發生之後,尋到在失去她的音訊那段時間裏她隱藏的痕跡,讓人有了一種更深的無奈。

    從諾貝娜處理的每個步驟看,她是不願意讓布倫卡受打擊,但同時她又向他們透露布倫卡的終計目標。她把自己訂在某種夾縫裏,因此她徹底的拋棄自己。

    在懸空的情感歸宿裏的人多少對與己深有淵源的人報有一點點希望,因此搖擺在沉沉浮浮的心界,有太多的糾結使本是陌路的人不甘彼此是陌路。諾貝娜是這樣,因為心理留著一個父親的位置存在,知道布倫卡是自己的父親後對她而言他就不再是無關的陌生人或是充滿敵意的對手。她隻記得母親很愛父親,同時又知道了害死母親的人亦是自己的父親,她完全不明白與她血緣最親的兩個人怎麽是如此的結果。或許是為了找迴更多與父親有關的記憶,或是一種讓她無法擺脫的痛苦,讓她不甘心跳出布倫卡的圈子之外。

    在瑪琳卡離開曼穀後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諾貝娜的監控中,她因此很快撐握了瑪琳卡的一切。盡管瑪琳卡是一個複雜的人,但對於最擅長模仿的諾貝娜來說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並不難。她從瑪琳卡那裏知道了布倫卡派給下的指令,並取代了瑪琳卡執行曼哈頓對付藍詩的任務,她把原來的藥物換成了她所得到的新型人體磁場和基因注入到藍詩身上,用這種方式向道斯洛組織透露這個驚天的秘密。她受傷尋找到韋查爾斯,其實也是給他們留下可行的線索。

    蘇格沒想到他們僅能從諾貝娜剩下的遺體上追尋她一年多的痕跡,在她離開之後她的行蹤才在他們麵前清析的展現。她在美國好萊塢做了第一次整形手術酷似瑪琳卡的樣子,然後到韓國做第二次整形,為了確定諾貝娜的痕跡從自己身上褪去這一點,她利用辛目的仇人把辛目引到韓國。那時組織搜尋到諾貝娜出現在韓國,但諾貝娜巧妙的利用辛目的仇人從辛目的眼前消失。

    辛目對整形人比較敏銳,在他們的世界裏需要辨別他們要找的麵孔是原裝還是經過手術刀合成的,通常組織要接觸的一類人是很少保存照片的,很多時候是需要收集資料用電腦合成目標的模樣,因此識人是辛目的特長之一,因此諾貝娜知道能通過辛目的那雙眼睛很重要。這些細節都表明諾貝娜是冷靜的計劃著每個步驟,的確不愧是道斯洛組織訓練有數的人員。

    佐溫千方百計的想要得到瑪琳卡的遺體,原來他早就懷疑諾貝娜會用另一種麵目接近布倫卡。布倫卡的動向一直頗受關注,但最終諾貝娜竟以這樣的方式來向他們告別,用她的死來結束她的秘密,並帶走屬於她的痛苦。她的悄無聲息的離去,她或許沒想到她把痛深深的紮在了其他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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