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無疑是一道驚雷,劈得她幾乎無法思考。


    顧千秋仔細觀察邵玉城的臉色,見他沒有想象中那麽“傷心”,她才敢開口問:“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手裏的煙快燃盡了,邵玉城輕輕唿出最後一口煙霧,把煙頭按進煙灰缸裏,聲音裏染了點波瀾不興的薄笑,“你還來問我,你不知道嗎?”


    顧千秋是真被他問懵了。


    邵玉城斜眼睨著她滿臉錯愕茫然的表情,嗤笑,“你自己也說了,從小到大我所有女朋友和我分手都是同一個原因。”


    因為她?!


    顧千秋睜大眼眸,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自己嗆死。


    她搖頭否認:“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你今天又幹什麽了?”顧千秋一針見血地問,“不可能是因為昨天的事。”


    邵玉城瞧見她篤定的樣子,瞳光一深,還是那句:“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


    她昨天已經解釋給葉楚聽了。


    葉楚又不傻,聽了那些話自然會明白戒指是怎麽一迴事。


    但這話顧千秋沒說出來,隻衝動地開了個頭便抿住唇,不吭聲了。


    邵玉城敏銳地發現這裏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想撬開顧千秋的嘴很難,所以他自己試著迴憶了下葉楚今天的所言所行,果不其然,一開始就很奇怪。


    經過昨天的事,是個女人都會生氣。可是葉楚來時,不光沒有表現出絲毫她在意昨晚的事,甚至還主動和他說“想他了”。


    邵玉城眯起眼睛盯著顧千秋。


    他幾乎能猜到,她昨天應該是和葉楚解釋過什麽。


    可是,何必呢。


    昨天最該生氣的,不是她嗎。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邵玉城沉聲開口,“你不要想拿這些無所謂的事情耽誤時間,混過這24個小時。”


    顧千秋徹底啞然了。


    他牽起她的手,自然而然,把她帶到椅子旁邊坐了下來,問她:“今天吃了什麽?”


    顧千秋心裏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卻一時說不上來,隻好皺巴著臉,迴答:“中午在食堂吃了燒麥和粥。”


    眼見著男人的臉色更加冷峻,“晚上又沒吃?”


    顧千秋無奈,“下班以後就直接過來了,晚高峰堵車,你還把地方定得這麽遠,我哪有時間……”


    話沒說完,她又被他拽了起來,徑直往外走。


    “去哪?”


    “吃東西。”


    “我不餓。”


    “我說你餓你就是餓。”他這話說得不假思索,顧千秋從這句話裏才聽出了些許他往常的不講道理,這兩天的邵玉城太過奇怪,她都快忘了以前的他有專製霸道,“顧千秋,你再不好好養著自己的身體,以後死在胃病上都有可能!”


    顧千秋噎住。


    這話,醫生也跟她說過類似的。


    不過她就真的是飯量很小,胃口也一直不太好,沒辦法。


    邵玉城帶她去了會所的餐廳,山珍海味點了一大堆,顧千秋樣樣嚐了一點就不動筷子了。


    他視線沉鑄地落在她不情不願的動作上,俊眉逐漸擰成疙瘩,“不喜歡?”


    顧千秋毫不懷疑她隻要一點頭,他馬上能興師動眾再換一大桌,她忙搖頭,“不是,我吃飽了。”


    他冷笑,目光銳利得能在她臉上紮幾個窟窿,“拿胃藥當飯吃,你是該吃飽了。”


    顧千秋被他說得心虛,不敢與他對視。


    “你就是富貴病。”邵玉城斥她,“好吃好喝的見多了,什麽都不當一迴事。還非得給你找點難吃的湊合一下,你才知道珍惜眼前的東西。”


    難吃的?


    顧千秋還在思考他這話什麽意思,隻見他起身,朝怔愣的她伸出手,“不走?等我抱你?”


    顧千秋秒秒鍾站起身來,怏怏跟在他身後。


    這一晚上他快帶著她把整個會所轉了個遍了……


    這次去的卻是——後廚。


    顧千秋還是在領班經理和值夜的廚師恭敬排成一排、對他鞠躬喊“少爺”的時候才知道,這裏居然也是邵家的地方。


    哥哥評價葉楚說,她和邵玉城不是一個世界的,如今想來,她難道就是了嗎?


    顧家和邵家的家境簡直天壤之別,更遑論她還不是真正的顧家千金。


    “又想什麽呢?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邵玉城不客氣地在她腦門上一彈,“別發呆,過來。”


    顧千秋被他拽著走進偌大的廚房,所有新鮮的蔬菜瓜果都放在一旁的冰窖裏,雞鴨魚肉更是現殺現做,一走進來鋪麵就是一股菜市場的味道。


    領班也不意自家少爺會跑到後廚來,戰戰兢兢地開始想這是來視察的還是……


    正想著,邵玉城卻做出了讓人都驚呆的事。


    他抄起了一根黃瓜,咬了一口。


    領班嚇得不輕,忙道:“少爺,您想吃的話,我們可以讓大師傅給您做。”


    “我不想吃。”邵玉城看也不看她,繼續低頭選著食材,抽出手指了指一旁石化成微笑雕像的顧千秋,“我想讓她吃。”


    領班詫異地看過來,顧千秋嘴角的笑容有點掛不住。


    “大師傅呢?”邵玉城迴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掃全場,主廚立馬抬頭,他道,“你來教我做兩道菜。”


    “啊?”


    主廚驚呆,領班也驚呆。


    顧千秋覺得自己的表情管理係統正在崩潰,她費力地提起唇角,露出和藹溫順的笑,“邵玉城……”


    “你閉嘴,就站在這給我安安靜靜地看著。”邵玉城抬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指尖捏出一抹異樣,他無比嫌棄地在衣服上蹭了蹭,瞪她,“你這是撲了多少粉?”


    顧千秋對四周震驚和更震驚的目光已經免疫了,首度收起笑容,擺出一張麵癱臉,“沒多少,都被你蹭沒了。”


    邵玉城低聲嗤笑,心情卻蠻好的樣子,洗了洗手又準備去切菜。


    顧千秋看著他忙裏忙外,興致衝衝,不太好開口攔他。


    他從來都是這樣,想做什麽的時候誰都攔不住。


    隻是她不懂,他為什麽做這些。


    後來邵玉城如臨大敵地握著刀柄,把一截黃瓜剁得慘不忍睹。


    眾人紛紛擺出不忍直視的表情,顧千秋也古怪地注視著他的動作,邵玉城終於自尊心爆發,惱火地對她怒喝道:“想笑就笑吧,小爺這是第一次做飯,搞得這麽丟人現眼。不管味道怎麽樣,你今天要是不把它都吃光了,爺讓你好看。”


    他拿刀比劃著,一臉兇神惡煞。


    明明說的是“想笑就笑吧”,顧千秋卻差點哭出來。


    這個男人很笨拙,哄女人的方法一點都不高明。


    比他情商高、比他和她更合拍的人比比皆是,可是顧千秋卻隻會被他這種笨拙的努力戳中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從小便是。


    她問都不想問邵玉城是不是對葉楚也這樣。


    她知道,肯定不是。


    因為他是第一次做飯。


    ——為了她。


    顧千秋真的如他所說,乖乖站在那裏等他雞飛狗跳地做了兩道菜,從八九點做到十二點,第二道菜出鍋時第一道菜都涼透了,也真的如他所說,把那些從賣相到味道都差勁至極的東西統統塞進嘴裏。


    邵玉城見她吃得起勁,以為味道很好,自己也得意地嚐了一口,臉色頓時變了。


    他順手抄起茶杯全都吐了進去,然後按住顧千秋抬筷子的手,複雜道:“別吃了。”


    顧千秋掀起眼瞼,褐瞳裏流光溢彩,美得不可思議,“為什麽?”


    男人五官輪廓緊繃著,片刻,“謔”地起身,“我去重做。”


    顧千秋輕笑,“不用啊,我覺得很好。”


    真的很好,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


    邵玉城低眉望著她恬靜的笑臉,心底忽然生出錯覺,似乎他們不是在做戲,而是真的戀人,相互傾心,相濡以沫。


    這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掌心都跟著發熱起來,顧千秋見他不說話、也不動彈,繼續吃了下去。


    他忽然澀然地低喊她的名字:“顧千秋。”


    “嗯?”她笑盈盈地抬眼與他對視。


    卻被他眼中那一望無際的深沉的顏色懾住心神。


    黑眸深處倒映著她的臉,還有一簇小小的火光,炙熱而隱晦。


    燒得她的血脈亦是發燙。


    “沒什麽。”他卻大掌一攥,別開視線,“難吃就別吃了,以後我給你做更好的。”


    以後。


    顧千秋眸中的灩灩波光凝滯了片刻,倏地黯淡下去。


    他加了太多鹽的菜在她唇齒間也變得苦了。


    多麽奢侈的兩個字,他們有以後嗎?


    “你想去泡溫泉嗎?”邵玉城問她,“今天這裏沒有別人。”


    顧千秋迴神,搖搖頭,“我現在不方便。”


    邵玉城一怔,掏出手機看了眼,這幾天正是她的生理期。


    “那我們去睡覺吧。”他脫口而出。


    顧千秋愕然,差點掉了筷子。


    邵玉城瞥見她的反應,知道她是誤會了,滿臉不高興地打了她腦袋一下,“想什麽呢,爺是那種人嗎?你就算脫光了躺在爺床上,爺都懶得看。”


    顧千秋莞爾一笑,“我為什麽要脫光了躺你床上,你給我錢嗎?”


    有那麽一秒鍾邵玉城差點就豪情萬丈地一拍桌子說你想要多少,爺都出得起。


    可是他控製住了自己。


    這樣太禽獸了,他不願意。


    對顧千秋來說,這或許隻是她大發慈悲送了他一件生日禮物,若是他趁機占她便宜,她大概會氣得以後再也不理他。


    她吃完後,用白開水漱了漱口,本想再去補一下口紅,邵玉城卻告訴她已經開好房間了,迴去也要卸妝,不用補了。


    反正隻有他們兩個,她什麽樣子他還不清楚?


    顧千秋一想也是,把口紅又揣了迴去,跟他去了。


    這或許就是兩人相識多年的默契和信任,顧千秋半點沒擔心過他會做什麽禽獸不如的事。


    邵玉城也沒辜負她的信任——至少這個晚上沒有。


    她以為房間就在會所的客房部,但邵玉城卻為她披上外套,帶她從側門走了出來,領班親自提著一盞做成宮燈形狀的照明用具,引著她們往露天溫泉的後山而去,在一間名為山間小築的建築前停了下來。


    這裏有竹徑溪流,景色如畫,遠離城市的喧囂,靜謐得宛如全世界隻剩下她和邵玉城兩個人。


    小築四周的牆壁被刻意做舊的木板覆蓋,像個真正的小木屋,卻比木屋暖和許多,屋頂也是玻璃製成,抬頭便見月明星稀,與結海樓裏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致。


    那裏是身在萬丈紅塵中,心卻遠離塵世喧囂。


    而這裏,根本就是已經介於紅塵之外了。


    邵玉城換上睡衣,也扔給她一套,顧千秋洗漱過後,他們並肩躺在同一張大床上,仰望星空。


    誰都沒有動作。


    顧千秋想,她要是也能做一迴爛柯人就好了。在這山裏,看似隻呆了短短一晚,下山時卻發現塵世間已過了百年。這樣,算不算與他白頭偕老了?


    一片安靜中,邵玉城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


    顧千秋原本閉著眼,眼皮毫無征兆地跳了下,睜眼望過去,正見到他麵無表情掐斷電話的動作。


    她愣了幾秒,“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邵玉城把手機屏幕晃給她看,“他們幾個找我能有什麽事。”


    顧千秋認得屏幕上那個名字,就是方才和他打牌那幾位的其中一位。


    剛掐斷一個,又來了第二個。


    邵玉城不耐煩,顧千秋卻撐著床墊坐起身勸道:“萬一是有事呢?”


    不知是不是邵玉城的錯覺,聽到女人的口吻比屋外的月色竟還要寡淡幾分,“你不是讓他們出去追葉楚嗎?”


    他一震,將手機握緊。


    顧千秋輕笑,果然是這樣。


    她其實都知道,隻是不想問、不想說罷了。


    見她這漫不經心的笑,邵玉城心頭無端惱怒,“笑什麽!”


    他掐斷電話,關了手機,扔到遠處沙發上,欺身至她眼前,緊致逼仄的眸光死死鎖住她的臉,“追她也隻是為了確認她安全到家,沒別的。你少拿葉楚當幌子,她現在什麽都不是!”


    他用手掌托起她的下頜,逼她與他對望,“她今天就算死了也輪不到你操心。隻要我還活著,這24個小時,誰都別想分走一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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