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秋在那短短幾秒裏覺得好像有人緊緊攥住了自己的心髒,渾身的血液都不流了。


    過了好久,久到她快要窒息時,才迴過神來,低頭撿起了地上的化妝鏡。


    指尖冰涼,比鏡麵還要涼。


    她穩著心神,垂眸,勉強笑道:“為什麽這麽問?”


    邵玉城緊盯她的臉不放,“抬頭看著我。”顧千秋最能騙人,他不能被她騙了,“迴答我的問題。”


    顧千秋於是也無心補什麽妝了,把鏡子和粉撲收迴包裏,借著這個時間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故作鎮定地看著他,“你想要我怎麽迴答?”


    “有,還是沒有。”邵玉城皺眉,“這有什麽難迴答的?”


    顧千秋唇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


    這有什麽難迴答的?


    這當然難迴答。


    這比她在那些酒宴聚會上聽到的所有刁鑽露骨的問題都難迴答。


    她沉默片刻,反問:“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問。”


    邵玉城被她來迴踢皮球踢得不耐煩,想起她是mc的公關女王,一時又是心煩意亂,“顧千秋,我問你你就直接說!少拿你平時做事的手段糊弄我!今天你必須給我說清楚,你身邊到底什麽時候多出個我不知道的男人?”


    他……不知道的男人?


    顧千秋怔了怔,提到嗓子眼的心忽然落了迴去。


    卻又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她輕笑,是嗬,她怎麽會以為邵玉城突然就開竅了呢。


    多半是有人在他耳邊旁敲側擊著說了點什麽,他就以為她有喜歡的人了。


    顧千秋想,她明明該鬆一口氣的,為什麽心裏密密麻麻得像是被蟲子啃噬著,不算疼,但那瘙癢的感覺卻難以忽視。


    她有一瞬間幾乎想告訴他——


    剛張口,邵玉城先按捺不住了,聲音宛如霜降,狂風驟雪一般壓了過來,“行了!不管你有沒有,沒有最好,有也忍著不準跟他在一起,好上了就立馬給我分手!聽見沒?”


    顧千秋看著他那滿臉暴躁的樣子,細眉一顰,卻失笑,“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我有喜歡的人也不能在一起,好上了也要分手呢?”


    她的語氣拉得有些遠,不知是不是邵玉城的錯覺,他竟好似聽出了什麽東西在她的話音裏淺淺地埋著,隻等著下一秒破土發芽。


    邵玉城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她的眸子此時格外明亮,好像一斛星光陡然傾瀉進來,美得驚心動魄。


    他避開她探究的視線,沉下臉來,冷聲道:“前兩天阿左和玫玫跟我打賭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告訴他們不可能。這事我要是賭輸了,就必須許他們連個一人一個心願,誰知道到時候他們要怎麽整我。”


    也就是那一刹的功夫,萬千流螢凝滯在她眼底,倏忽破滅。


    顧千秋突然笑不出來了。


    打賭。


    她在唇齒間無聲咬著這兩個字,咬破的卻是嘴唇。


    原來是打賭。


    邵玉城半天沒聽到身後的人迴應,轉過頭來,卻發現她盯著地麵出神。


    明明臉上沒什麽表情,無端卻讓他感覺到一股浸透了四周的悲傷。


    他一邊有些不忍,一邊卻又更加煩悶,看這樣子,她是真的心有所屬了?所以被他拆散了才會這麽難受?


    邵玉城一拳狠狠砸在真皮座椅上,整個車都跟著震了震。


    司機嚇得不輕,連忙停下車,降下隔板,小心翼翼地迴頭問他:“少爺,出什麽事了?”


    邵玉城不答,一雙湛黑的眼眸死死絞在顧千秋平靜無溫的側臉上,他討厭看到她這種模樣,該死的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胸口的起伏愈發大了,他的唿吸沉重渾濁,顯然也是隱忍著怒火,“顧千秋,我也不是幹涉你談戀愛。”他道,“但你他媽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聲?你到底拿不拿我當你兄弟了?玫玫和阿左都知道的事,我為什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這不是成心讓我沒麵子?”


    他給自己的怒火找到了一個看似站得住腳的理由,於是更加順理成章地發起了脾氣,“你還跟我鬧什麽情緒?”


    顧千秋聽著他接連擲來的滾燙的話音,心裏卻冷冰冰的。


    是啊,玫玫和阿左都知道的事,為什麽呢,邵玉城。


    她苦笑,為什麽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呢。


    不,你還不如不知道。


    你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她就這樣僵了很久,才動了一下,抬手挽起自己散落在鬢邊的長發,露出弧度優雅的頸子和側顏,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沒有鬧情緒。”


    邵玉城一愣,沒想她沉思了這麽久卻說出這幾個字。


    他麵色陰鬱,“你騙誰?”


    顧千秋低眉莞爾,“從來隻有你不信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邵玉城愣了愣,思緒倏然被拉迴了幾年前那場籃球賽。


    那時,他篤定了她是唯一握著休息室鑰匙的人,球鞋一定是被她破壞的,所以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發了一通脾氣,讓她在眾人麵前顏麵掃地。


    後來阿左查清楚了,鞋不是到了崇明才被破壞的,而是方穗穗在德馨遇到顧千秋、刁難她的時候,為了讓她更洗不清汙名,找人破壞了所有的鞋底。


    剛開始邵玉城不信,可顧千秋蒼白著臉,溫淡地開口:“你該不會真的認為我能舉得起刀割穿這十幾隻做工精良的鞋底吧?”她低低一笑,“邵玉城,我的胳膊受傷脫臼了,半個月了,你知道嗎?”


    半個月了,他才知道。


    那一秒邵玉城望著她,隻覺得那無喜無悲的笑容過於刺目,他竟被刺得心痛起來,猛地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一遍遍道:“我信你,我信你,千秋,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信,我再也不會懷疑你。”


    此刻她這樣說,邵玉城迴憶起那樁事,也不敢再找茬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忌憚害怕她了?


    邵玉城想,大概就是從方穗穗那件事開始的。


    怕她再露出那樣的表情。


    怕她再傷心。


    他不是幾年前的毛頭小子、隻會裝酷了。他現在敢於承認,敢於坦蕩直白地承認,顧千秋,是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想看她高興,怕她傷心。


    顧千秋見他出神半晌,笑意在嘴角逐漸擴大,越大卻越空洞,“你還是不信我嗎?”


    “怎麽會。”邵玉城迴過神,沉了眉眼,臉色依然不怎麽好看,“諒你也沒那個膽子騙我。”


    車裏兩個人都逐漸沉默下來。


    顧千秋生平第一次不想理他,不想和他說話,甚至有些隱隱的怨恨起他的無知。


    她閉上眼,逼退這種極端的情緒。


    忽聽耳邊他嗓音低沉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到底有沒有。”


    顧千秋不說不笑,一動不動,像是真的睡著了。


    邵玉城看著她的睡顏,煩躁起來。


    他也不懂自己為什麽如此執著於這個話題,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


    可她完全不迴答,他一個大老爺們一直追問這些兒女情長的八卦,也讓他下不來台,索性冷哼一聲,罵道:“就你顧千秋沒心沒肺。”


    顧千秋聽完,眼睫顫了顫,輕得像鴻毛過水,不仔細留意根本看不見。


    邵玉城是很久之後才明白,她的心她的肺,其實是在漫長的歲月裏,被他自己一刀一刀生生剜去的。


    隻是那時,說什麽都晚了。


    ……


    那天傍晚,邵玉城約了阿左玫玫等人去了day.off喝酒。


    顧千秋也跟了過去,見他盯著一個女孩看了許久,她心裏煩悶,手裏酒杯一晃,液體灑在手上,她趕緊起身告歉,說要去洗手間。


    邵玉城也沒攔他,徑自打著電話——


    他居然在day.off裏看到了段悠,身邊還有個不怕死的在搭訕?


    這要是不讓大哥知道,那還了得?


    等他掛了電話之後,卻發現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顧千秋沒影了。


    他皺眉,目光四下一掠,瞧見她被堵在不遠處,和一群男人有說有笑。


    火氣當時就躥上來了,他大步走上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扯過她的手腕,沉聲道:“顧千秋,你怎麽每次出來都要招蜂引蝶?很享受被男人追的感覺嗎?沒男人你活不下去嗎?老老實實呆在卡座裏能要你的命嗎?非出來走兩圈?”


    他喝了點酒,說話也沒什麽遮攔,更不過腦子,掃了眼周圍搭訕的人,嗤笑,“麻煩你也挑挑人好嗎?別這麽饑不擇食,你能從這群歪瓜裂棗身上得到什麽快感?”


    顧千秋一震,又看到他臉上厭惡的情緒,心尖微痛,閉了下眼。


    她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卻還是受不住他一兩句話的羞辱。


    就像今早,邵玉城永遠有本事讓她難受到撕心裂肺。


    她對他還不夠好嗎,還不夠真心嗎,為什麽,總是要和她過不去。


    當著別人的麵這樣玩弄她、羞辱她,很有趣嗎,邵玉城?


    隱忍多年的情緒終於在這個晚上變得尖銳,四周的低俗喧鬧仿佛變成了她發泄的保護傘,他低低一笑,一字一字開口道:“邵玉城,你把腦子喝沒了嗎?我去個洗手間你也這麽大意見。”


    她撩了下卷曲的長發,嫵媚雍容得完全不像個剛剛成年的女孩,抬手指著另一處,“你剛才看上的美女在那邊,這種強取豪奪蠻不講理的手段別在我身上使。”


    說完,她就踩著高跟鞋去了洗手間。


    邵玉城望著自己被她甩開的手,一怔。


    顧千秋……剛才是在和他發脾氣?


    她原來也會發脾氣。


    周圍幾個男人還在盯著他看,他後知後覺自己竟然在發呆,惱羞成怒起來,胸口的戾氣揚得更高,“還不滾?等著挨揍?”


    顧千秋迴來時,邵玉城已經把那些人趕走了,還對她不冷不熱地諷刺:“這就是你釣的凱子,一個比一個沒出息。”


    無理取鬧還沒完了?


    顧千秋見朋友們紛紛看著她,除了阿左玫玫麵露擔憂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在等著看她笑話。


    她揉了揉眉心,嘴角的笑意溫和,處處透著輕懶,第一次沒給他台階下,“想追美女就去追呀,難不成是吃了閉門羹跑我這兒發脾氣來了?邵小公子,不是我說,你這樣真挺沒品的。”


    眾人都愣了。


    二小姐和邵小公子針鋒相對……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顧千秋!”邵玉城怒不可遏,沒想到她會這樣和他說話,“你一天不吵架心裏不痛快是不是?”


    自從方穗穗那件事以後,他對她不能說百依百順,但說句“寵愛”也不為過。她也知道分寸,懂得進退,通常都會率先妥協,讓他嘴上占占便宜,他再給她買些喜歡的首飾珠寶,以作賠償。


    他以為他們的關係早已經達成默契,牢不可破。


    可是今天的顧千秋,他覺得很陌生。


    她在生氣。


    在……生誰的氣?


    “全天下大概也隻有你覺得我很想和你吵架。”顧千秋望著酒吧花紋複雜的吊頂,“行了,迴去吧,有什麽毛病迴家再說,人家看笑話的時候可不管你是不是邵家的小少爺,你也少在這裏給邵伯伯丟人。”


    一句“迴家再說”,將裏外親疏分得明明白白,邵玉城心裏總算舒坦了一點,臉色也稍有緩和。


    “你看上的那個小美女是有男朋友還是怎麽了?”顧千秋問。


    她端著酒杯,身上的氣質和這種嘈雜的環境並不相融。隻是因為人長得漂亮,所以幹什麽都顯得不突兀。


    邵玉城朝段悠的方向看了一眼,“顧千秋,你不是這麽喜歡關心八卦的人。”


    “你的事情我不能關心嗎?”顧千秋笑了笑,“認識十幾年了,你這麽說真讓我心疼。”


    一成不變的笑容看不出來一點心疼的情緒。


    邵玉城知道她又開始用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麵具來敷衍他了。


    冷冷一笑,“能,你當然能關心。我前幾天聽阿左和別人打賭說你顧女神有喜歡的人了,玫玫告訴他動了心的女人會和平時有所變化。我一想也是,女神動了凡心,好歹也該添點人間的煙火氣兒,玩個遊戲、轟個趴、關心個八卦吧?沒想到你還是這麽無趣。”


    他故意在眾人麵前大聲提起這件事,想讓她難堪。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惦記這個問題的答案。


    “打賭”二字從他唇齒間擠出來的瞬間,顧千秋的臉驀地白了。


    心裏那根刺,紮得更深、更疼,她突然就偃旗息鼓,渾身的血管裏都流淌著濃濃的疲倦和無力。


    刺還在不停往心底深處鑽,她望著空氣中的某一點,任由血液流幹,“你感覺不到變化很正常。”


    “難道是阿左那小子胡說八道的?”邵玉城眸光逼仄,步步緊跟地追問。


    邵玉城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衝動,突然就想在一刻確定她沒有喜歡的人。


    顧千秋一笑,不答,反身往卡座走去,拿起自己最新的prada手袋,對其他人笑道:“實在抱歉,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邵玉城想繼續追問,可是所有人都看著他,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訝——驚訝他的失態。


    邵小公子豈是這種婆婆媽媽的人?


    那些目光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了下來,邵玉城清醒了些,想,這樣揪著她問她的私事,確實太沒麵子了。


    於是他生生忍了下來,讓她離開。


    她走後,阿左問他:“城哥,你還沒發現千秋喜歡的人是誰?”


    邵玉城收斂起心頭的煩躁,四兩撥千斤道:“她哪有什麽喜歡的人,她最喜歡她那些名牌化妝品和包包,還有那堆看也看不懂的文學名著。”


    你自己前兩天不也心血來潮跑去iap搞什麽尖端物理了嗎?還說人家的書看也看不懂……


    阿左在心裏默默吐了個槽,玫玫合上化妝鏡,問了句:“城哥,你真覺得她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他迴答得不耐煩,篤定而自負。


    玫玫沉默片刻,問:“你想沒想過,她這樣的女孩為什麽會來酒吧這種格格不入的地方?”


    “陪我啊。我們是好哥們,我到哪她到哪,這很奇怪嗎?”


    玫玫又問:“那你想沒想過,為什麽每次你在酒吧裏看上什麽女人的時候……她都剛好身體不舒服?”


    邵玉城一怔。


    他覺得心裏有什麽奇怪的感覺正在一點點冒出頭,即將理出頭緒、抓住那轉瞬即逝的念頭時,t恤上突然傳來濕意。


    緊接著便是各種驚唿聲和道歉聲,原來是酒吧的服務員不小心將酒打翻在了地上,濺到了他。


    服務員很惶恐地低著頭撿地上的碎片,阿左怒了,“長沒長眼睛?這裏隨便一個人動動手指頭你的小命就玩完了知不知道?”


    還好死不死把酒濺在城哥身上。


    以為邵小公子脾氣好是怎麽著?


    “你他媽吵死了。”邵玉城扯著頭發,低吼了一句。


    剛才想到什麽全忘了。


    阿左不吭聲了,動手去教訓那個服務生,邵玉城眉頭一擰,把服務生推開,接住了阿左的拳頭,“給老子消停點。煩著呢。”


    身材清瘦的服務員被他一推,倒在沙發上。


    愣愣,抬頭望著這一幕。


    隻見光線最明亮的地方,那個把她推開的男人高大挺拔,五官俊美得不可思議。


    他好像有什麽煩心事,濃黑俊長的雙眉緊緊打了個結,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她臉上,又好像沒在看她,而是透過她的臉看到了什麽其他的地方。


    酒吧老板聞訊趕來,拎起沙發上那道削瘦的影子,“你真會給我惹事!”隨即又轉過頭來賠笑,“邵小公子,左公子,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個新來的實習生,我這就找人好好教訓她。”


    阿左看了眼邵玉城,心有餘悸道:“行了,別鬧出人命,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


    邵玉城眸光一動。


    不知怎麽,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小顧千秋對他說,所有女孩都是上帝送給人間的禮物,應該被珍惜,被收藏,被好好愛護。


    奇怪,今天是假酒喝多了嗎?一晚上,他腦子裏全是關於她的事。


    邵玉城向來自詡不是什麽記憶力好的人,這也不是什麽值得被銘記的大事件。


    可是,就是這樣一件小事,小到每一個細節,她的語氣,聲音,笑容,都曆曆在目。


    他甚至自然而然地在腦海裏將它們還原成本來的樣子。


    邵玉城低頭看著差點跪在她麵前的女孩,嗓音疲倦沙啞,“算了。”


    “城哥,你說什麽?”


    沒人相信一向脾氣火爆的邵玉城會在被得罪了以後說出這樣兩個字。


    邵玉城拔高了聲音,“我說算了,都他媽沒長耳朵?”


    如果是顧千秋,一定會慢慢走到女孩麵前,然後彎下腰,笑著扶起她問,你沒事吧。


    他光是看著那空蕩蕩的地方,都覺得那道身影栩栩如生。


    邵玉城走上去問,低頭拉起她,“你叫什麽名字?”


    瘦弱的女服務員咬唇看著他,戰戰兢兢地迴答了兩個字:“葉楚。”


    “不錯的名字。”


    邵玉城隨口稱讚了一句,酒吧老板也是人精,見到這一幕明白了什麽,便道,“邵公子,您要不要先去換件衣服?”


    邵玉城點頭,阿左趕緊吩咐手下十萬火急地送件新衣服過來,沒過十分鍾,邵玉城就迴來了。


    迴來時,他發現卡座裏多了個女孩,一身性感妖嬈的緊身裙裝,包臀露溝,裙身滿滿鑲嵌著一看就十分廉價的水鑽,晃得人頭暈眼花。


    她的坐姿十分僵硬,手還扯著裙角往下,想遮住大腿上更多的皮膚,卻又怕上麵露得太過,進退兩難。


    她的頭發就更惹人詬病了,幹枯筆直,清湯掛麵一樣垂著,沒有絲毫的造型感。


    邵玉城又想起了顧千秋,她每三個月都會去保養一次頭發,每天出門前都會捯飭很久,讓頭發看似未經打理,自然成型,其實哪裏彎哪裏直,連彎成什麽弧度都是被設計好的。


    對比之下,這一幕顯得萬分可笑。


    邵玉城在心裏笑了一聲,麵上卻皺起眉,“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葉楚也不知道為什麽老板剛才把她拽下去,讓她換下了工作服,給她挑了件這麽暴露的衣服,又把她送了過來。


    她訥訥地迴答:“我也不知道……老板讓我過來的。”


    邵玉城什麽人,他迴來一看到她就猜到了老板的用意,隻是這女孩束手束腳的模樣讓他感到新奇有趣。


    他故作沉吟地板起臉,挑眉問她:“你坐在這,我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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