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迴過頭打算再去敲門,卻被門外的保鏢攔住:“抱歉,段小姐,江先生早就吩咐過,除了紀小姐之外,不準任何異性進去探望。”


    不準任何異性。


    段悠咀嚼著這話,隻覺得嗓子眼裏都是苦的。


    哪有什麽異性敢去看他,這話明擺著就是衝她來的。


    “他什麽時候吩咐的?”段悠問。


    “先生沒離開icu的時候,紀小姐就每天過來探望了。”


    段悠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涼氣好像一直侵入骨髓,讓她整個身體都跟著發冷,“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她以為江臨情況嚴重到不許任何人探視,所以才強忍著忍到現在。邵玉城傅言他們也從來沒和他說過。


    卻原來,這兩個多月一直是紀可嵐陪在他身邊?!


    保鏢沒什麽情緒地瞧著她,那目光真是十成十的複刻了江臨方才的冷漠,仿佛在反問——你是先生的什麽人,我們需要事事向你匯報?


    段悠也不知自己是生氣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渾身都在發抖。


    她望著緊閉的房門上的磨砂玻璃透出的女人正在給男人喂飯的影子,一股腥甜從喉嚨直破口腔。


    眼前陣陣發白,她就這麽在江臨病房前倒了下去。


    保鏢也沒想到她身體這麽差,像是沒恢複就跑到江先生病房來了,真不知道邵總是怎麽想的,居然還把她給帶了進去。


    他剛想去找醫生,一旁冷不丁地伸出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卻阻礙了他的動作,先他一步把人從冰冷的地磚上抱了起來。


    他一怔,卻見到一張俊美非凡的臉,輪廓硬朗如刀刻,唯有眼神沉暗得令人心悸。


    他明明年紀不大,卻處處透著一種久居上位、居高臨下的強勢氣場。


    “你是……”


    男人冷聲道:“我姓唐,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段悠被我帶走了。”


    他說完,眸子一眯,看向磨砂玻璃上的影子,眼角倏爾挑起三分嘲弄,“不過看江臨這樣子,溫香軟玉,美人在側,應該也不會在意我們這破了相的醜丫頭的去留了。”


    說完,不等他攔,就徑自離開了。


    段悠在他懷裏,睡得不算沉,還有些勉勉強強的意識。


    她抓住他的衣襟,唐季遲隻覺得襯衫一緊,低下頭去,剛好看到她被燙毀的臉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


    而她的動作是那麽的沒有安全感,這可憐又脆弱的模樣,唐季遲何曾在段悠身上見過?


    他的眼神深了又深,沉了又沉,最終歸於無底的邃黑,溫溫淡淡地開腔:“別怕,都會好起來的。”


    這一年,江臨也不知怎麽,總是聯係不上。校長給他安排了另一位博導,結束了他的博士論文。


    後來他便畢業迴了英國。


    若說遺憾,肯定是有的,但他畢竟是個男人,有擔子要挑,有龐大的家族要繼承的男人。


    他不能耽於這些風花雪月,這一點唐季遲很清楚。


    可是後來,當爺爺說英國最近市場行情不備看好,打算著力把國內不成規模的企業先做大時,唐季遲幾乎想也不想就自動請纓迴了來。


    他想,這或許是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去完成那些未曾完成的遺憾。


    然而四處打聽後卻發現,在這一年裏,她身上發生了太多太多。


    毀容的事,若說不在乎,倒顯得道貌岸然。


    不過,唐季遲是什麽人?


    他有自信能讓她恢複從前的容貌,甚至如果她想,可以變得更漂亮。


    隻剩下她身邊那個叫江臨的男人讓他覺得棘手。


    如今這麽一看,這個難關,卻好像不攻自破了。


    段悠還是抓著他的衣襟不放。


    唐季遲忽然想問她,段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抓著的人是誰?


    他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了。


    沒別的理由,就是忽然想讓她清楚,每次救她於水火的人是誰——


    不是江臨,不是那個她愛到撕心裂肺的男人。


    而是他唐季遲。


    未來她身邊隻會是他。


    隻要沒有江臨,誰都無法阻礙他。


    段悠果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好像痛得受不了了,臉色蒼白得像鬼:“你是……誰?江臨……江臨……”


    他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聲答:“不是江臨,沒有江臨。”


    他以這種溫柔而殘忍的語調一根根摘除她心裏纏繞的絲線,那些與那個男人有關的絲線,很複雜很麻煩,但是他卻摘得十分耐心,“隻有我,記住,我叫唐季遲。”


    段悠聽到這個名字稍稍清醒了些,眼前光怪陸離的影像也逐漸重合歸一,拚湊出了一張英俊非凡的臉。


    她抓著他衣襟的手瞬間就鬆開了。


    這個小動作讓唐季遲眸色冷暗了不少,“悠悠,你這是幹什麽?”


    不是江臨就不行嗎。


    非那個男人不可嗎。


    段悠還想說什麽,一開口,卻連瓷白的牙齒都染著血跡,她隻是咳嗽,不停地咳嗽,咳到自己的病號服也被血汙了。


    唐季遲心下大驚,忙沉聲道:“別說話,我帶你去找醫生,不會有事的,忍一忍。”


    說完就調轉了腳步往急診室的方向去了。


    邵玉城從外麵進來時剛好看到這一幕,正想著自己離開前不是才把段悠帶進大哥病房嗎?怎麽才離開吃個飯的功夫,人就這樣了?


    他腳程到底不如心急如焚的唐季遲快,跟了半天沒跟上,隻好迴了江臨的病房。


    一進屋就瞧見紀可嵐正在喂江臨吃東西,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一副老夫老妻默契無言的樣子。


    他目光四下一掃,仿佛知道他在找誰,江臨波瀾不興道:“她走了。”


    開玩笑吧?邵玉城脫口而出:“她是被人抬出去的嗎?”


    看段悠今天那個不管不顧的架勢,明擺著就是——除非她死了被人抬出去,否則誰也別想把她從江臨身邊趕走。


    江臨沒作聲,隻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枯井般沉黑死寂的眼神裏析出湛湛的寒意,“邵玉城,以後不要再我麵前提她,也不要再把她帶過來。”


    邵玉城更驚訝了,看向紀可嵐,“這是怎麽了?”


    紀可嵐也莫名其妙地搖搖頭,這男人還沒從icu出來之前每天都要問上好幾遍段悠恢複得如何了。


    怎麽今天見到了她,又這副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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